《寡妇阿飘狗血实录》三两夭

9、咱分着吃？

　　这一瞧不打紧，瞧完后刘氏便嗔怪的继续扯了殊央胳膊往前走去，“你这究竟是怎么了，那不是他小姑么，天天见了这么些年，还有什么好怕的。”

　　年家上房屋东侧紧邻的是厨房。

　　厨房门口，邛阿桂的另一个女儿年铜钏正坐在一个小小木凳上呆呆看雨，瞧上去一副对屋里年善喜的日常作妖充耳不闻的样子。

　　虽说殊央拥有着范如玉的记忆，对年家老小的容貌已有了解，可昨儿并未见到年铜钏的面，如今冷不防瞧见，难免不会被惊到。

　　走的远些了，她还是忍不住又回头望了眼。

　　深深的紫青色胎记蔓蔓遮遮，竟从额头一直到了脖颈下，比恶鬼还可怖三分……

　　。

　　且不说上房屋那边，且说殊央这边。

　　年富的妻子刘氏是陪同着她回房的。

　　昨天从地里回来得知发生的一切后，刘氏便同二弟妹钱氏来过一次，当时在亲眼见到殊央活蹦乱跳的状态后，着实唬的她俩不轻。

　　但甭管怎样都是好事，且还是天大的好事，也着实为她高兴了一番。

　　可等今儿个再瞧殊央……

　　刘氏别看如今身处农家，却是正儿八经官宦人家的小姐，无论是做派、言辞都是相当有度得体的。

　　她虽对殊央脸上的抓伤感到纳闷好奇，但并未直接张口询问，而是在挨着炕沿坐下后，压着嗓音发起关切叮嘱，“虽还未入秋，但这雨水一场凉过一场，你这身子骨如今能见好，必然是不知多少辈子修来的福气，且不能再给肆意作弄坏了。”

　　言外之意，你这大半日的都去哪儿了？被雨浇了也便罢了，怎脸上还挂彩了呢？

　　刘氏想着，自己这个弟妹虽出身武家，但却是个心眼极通透的，若有心要同她讲明原委，就会借着她这个话茬说下去。

　　果不其然，殊央并不想说。

　　又或者是，殊央并不如人家范如玉心眼通透。

　　“多谢好意，以后我必然会多加注意的。”

　　这是不想告诉自己啊，刘氏心下明了，面上分毫不显的泛了些笑，“那就好，你放心吧，今儿个有咱爹这句话，莫说是咱娘了，就是太，以后也不敢轻易动卖……”刘氏的眼神儿瞥过炕下角落里的年玹，忙改了到口的言语，“不会再动那种心思了。”

　　刘氏心中记挂着丈夫那边，便动了起身的念头。

　　就在将起未起间，她似又想起什么般，伸手往口袋里掏去，在掏出个东西后便往殊央手里一塞，然后起身走了，“瞧你头发都还湿着呢，赶紧擦干了歇歇吧。”

　　等殊央跟着出了里屋门口，眼望刘氏撑伞离去，才垂眼看向自己手中。

　　是一方洁净帕子。

　　将帕子打开，里面裹着的是个……掺了红薯面的窝头。

　　她大半日不在家，刘氏是怕她没饭吃……

　　上房屋，年善喜的泼骂声就像是与天道相通了心意般，随着雨势时大时小，时狂时癫。

　　殊央在手拿那窝头呆愣半晌后，扯扯面皮，突然回头，冲着自己那三个小崽子十分诡异的笑了。

　　年景儿的警备系统即刻被触发，寒眸以对。

　　殊央却无视了她的反应，热情似火招呼孩子们回屋、上炕。

　　年玦自然是首当其冲且极度配合的那个，至于年景儿……在犹豫再三后，她才手牵她那个跟屁虫小哥做出行动。

　　对于窝头这种食物，殊央并不陌生。

　　她以前居住在一座大山之上，后山之中长着种类繁杂的果木。

　　当中有一株老栗子树，年岁老的，几十人合抱都抱不过来。

　　说起来，那老东西也任性，千多年才肯赏光结次果子，结的数量还得随心情。

　　心情好了，能结个百八十个，心情不好，三五十个不说，还个个小如指肚。

　　她打小就是个贪嘴的。

　　那时候，每逢那老树结了果子，伺候她的那四个丫头中的最擅长厨艺的那个就会亲自下厨，用那栗子面给她做窝头吃。

　　不同的是，她家中那窝头个头小的很，都不抵手中这个半个大，可见，自家之小气了……

　　以往有好吃的好喝的，殊央自然是不会管旁人的。

　　可如今不行了，她已经是为娘的了，莫说是吃独食了，就是与自己的孩儿们分食……

　　自打成了这范如玉，她最最见不得的就是自己这仨崽子枯瘦如柴的模样……

　　她将那窝头一分为三，分发给自己的孩儿们，“宝们，快吃吧，这个可好吃了。”

　　窝头自然是好吃的。

　　除了年景儿，殊央的俩儿子，面对着这份“诱惑”不约而同吞咽下口水。

　　可是，他们却并未急着动口，而是面面相觑起来。

　　对视过后，是年玦这个做兄长的率先做出了榜样，只见他笑脸一绽，将自己那三分之一窝头重新放回殊央手中，“娘吃，我不饿。”

　　年景儿没吭声的将自己那份紧随其后也放了回去。

　　就在年玹迟疑着要有样学样之际，年景儿伸手拿起他手中那份，将其掰开分作两块，一块放回殊央手中，一块放回年玹手中。

　　这……

　　殊央感动于仨孩子的孝敬。

　　可她更恼怒于“女儿”的举动！

　　咋？她这个当娘的是死了还是怎地？怎就时时刻刻都得在她儿子面前抢她这个当娘的风头呢？

　　心中再恼怒还能同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针锋相对吗？

　　殊央不仅大度的压制住心头火气，还愈发柔和了眉眼与语气，“娘不饿，你们吃。”

　　不饿是假的。

　　自打入驻这个鬼躯后，她至今就只吃过一顿饭。

　　就是在昨晚，她那个二嫂钱氏给送来了一碗高粱米粥。

　　就只有一碗粥，且还是一碗清汤寡水、高粱米粒连碗底都遮不住的粥。

　　而从那碗粥之后，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夜加上大半个白天的工夫，又加上从村里到城里来回的奔波、挨打、挨淋，她没饿晕过去已属奇迹。

　　可再饿，从孩子口中抢食吃，那也不是她能干出来的畜生事。

　　“要不……咱分着吃？”殊央果然够畜生，她从年玦最初放回的那块上掰下一小角，表示那是自己的，眼见孩子们还一脸拒绝，她便沉沉脸、嘟嘟嘴，撒娇卖痴，“你们要是还不同意，我就把它们都扔外头雨地里去。”

　　年玦见此，眼珠子一转，笑颜灿烂，“都听娘的。”

　　你、你这是都听你娘的吗？！

　　一个不妨，殊央手中便空了。

　　就在她愣神之际，一股脑将那些块窝头抢入手中的年玦已经做出最新分配。

　　他先是将年景儿放回去的那如今最大的一块给了弟弟年玹，这样年玹手中就有了一大一小两块。

　　剩下的两块相较大块的，一块给了年景儿，一块给了殊央，接下来，他便将殊央原本想留给自己的那一角丢入了自己口中。

　　殊央张张口，似怒未怒。

　　终究，她将化身范如玉后的第一次眼圈泛红献给了这个同她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好大儿。

　　外头雨势仍旧不减，上房屋年善喜的哭骂声也仍旧不绝。

　　不过，这并不能影响此时炕上的这番母慈子孝。

　　反倒在这别具一格的背景音下，更显温馨融洽。

　　殊央目含宠溺的环顾着自己的“骨血”们，悄悄吞咽着早已分泌满口腔的口水，将那块记忆中的“至尊美味”递入嘴边……

　　咦？不对啊。

　　那样天差地别的距离，险些让殊央喷窝头于当场。

　　她有范如玉的记忆不差，范如玉记忆里对年家饭食的感觉品评，她都没来得及进行回味温习呢。

　　这一场来自味蕾的毁灭性冲击……一定是厨艺问题！对一定是厨艺问题！

　　好在范如玉这具躯壳已经习惯了这种饮食，又加上常年忍饥挨饿，要不然，身为一个对食物极度挑剔的殊央非得为此暴走不可！

　　肚子里的饥饿感让殊央不算痛苦的将那一小块窝头尽数吃下，吃完后，瞧着面前她的“骨血”们，她内心就更酸涩疼痛了。

　　她发誓，她一定要改变现状！一定！

　　可是，那个“三姑”……

　　又不是末日来临，自然没有雨水落个不停的道理。

　　邛阿桂也没真的就去跳了生崖，年善喜也没有哭骂个不停的缘故。

　　等雨渐歇了，上房屋的动静也渐歇了，黄昏也降临了，破厄村家家户户上方飘起了炊烟。

　　村后，冥河畔的一处山坡之上，血色的曼珠沙华自玄色的袍角蜿蜒爬上，红的鲜活，红的刺目。

　　男子在此已独立半晌。

　　他生于冥间、长于冥间。

　　可冥间的乡下，他还是第一次踏足。

　　这般如同人间的烟火气息，逐渐温暖了他那冷傲、尊贵的眉宇……

　　殊央，不，是范如玉，范如玉染病已有几年，在近两年间更是病的起不来身，所以，平日里的饭食都是由年家鬼送过来吃，就像昨晚。

　　如今可不用如此了。

　　殊央代她活了，且活的活蹦乱跳。

　　不等人家上房屋对此事做出更改呢，她自己主动就用行动改了。

　　可就在她带领着仨崽子抵达上房屋门口后，仨崽子的举动引起她的注意。

　　年家五世同堂，除去不在家居住的二房头，老老小小加起来有将近四十口子。

　　按理说，像这种情况，就该各房分开来吃饭。

　　可年袁氏不愿如此。

　　每日，每到吃饭点，年家上房屋就会摆上五桌饭菜。

　　年袁氏带领着她的娘家弟弟袁锁，以及自己的小儿子年应驰，还有大房头的年月儿与三房头的年银钏在东里间一桌吃。

　　外间里摆四桌。

　　这四桌，是按辈分与男女分的，满满当当，相当热闹。

　　范如玉因病已有两年不曾过来吃饭，所以，她一直当自己的三个孩子都是在上房屋跟着大家同桌吃。

　　殊央因范如玉的记忆，也是等同认为。

　　可今日，到了上房屋门口，她牵着的年玦小手却挣开了。

　　她止步，正欲问缘故，却见年景儿已牵着她那个宝贝亲儿子轻车熟路又习以为常的往厨房旁边的柴房门口走去了。

　　殊央顿觉不对。

　　她没有阻拦大儿子紧随弟妹而去的举动，只是默默跟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