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万里》热情的鱼

9、心机

　　一个月禁足期满后，霜华再一次求国主重审母亲一案。萧氏已失势，这件积压了十余年的旧案终于被查清楚，当年参与其中的人都受到了惩罚。唯一没有被查清的就是当年涂在花瓶上的毒药的来源。
　　萧太后听闻萧家败落后突发急病，神智开始有些不清楚。其实早在国主继位后，萧太后便被冷落在后宫。现如今娘家倒台，就更加寥落了。她这一辈子没有子嗣，没有人来她的寝宫探望。
　　霜华去看她时，侍女正在喂她喝药，她嫌苦，一把打翻在地。
　　“太后！”
　　“霜华？”很难得碰到她神智清楚的时候，虽然头发还是乱蓬蓬的模样。
　　“是我。”霜华点点头，“太后，二哥让我给你带了些吃的……”
　　没等说完，她一把抓住霜华的手恶狠狠地说：“你们杀了我娘家人！是你！” 她笑起来，笑得很放肆，眼神飘忽不定，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霜华。
　　“你知道你母亲是怎么死的吗？那个花瓶上涂了毒药，无色无味，剧毒无比，哈哈哈哈！”她放声大笑，“那个女人就被毒死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没生出来，哈哈！她再也当不成皇后了！”她笑得很惨烈，脸上的皱纹浸了眼泪。
　　“我知道，我母亲已经死了，杀他的人也死了。”
　　太后安静地等着，仿佛还期待霜华说什么，当她发现霜华一直沉默时，便忍不住诡笑道：“你知不知道毒药是哪里来的？”
　　“是太平观里的小道士给的！”她厉声喊道：“就是你的师父明皖，从他的丹炉里炼出的毒药！”
　　霜华感觉仿佛有一利支箭直刺心窝。
　　三个月后，朱雀皇宫在紧锣密鼓地张罗着霜华招驸马的事情。
　　四海之内选良婿，国主愿用一座矿山做陪嫁。
　　虽然霜华公主的名声并不算好，但就连陈国、白虎国、北境的一些王公贵族都纷纷前来求亲。矿山的吸引力太大了。
　　招驸马这件事，国主交给明皖来办。
　　按照霜华选婿的标准，新驸马必须德才兼备，文武兼修。所以明皖准备了文试和武试，待各国求亲使臣前来应试。
　　霜华则安静地待在自己的寝宫，无需操心这些复杂的流程。她最近很安分，不溜出宫，不喝酒，就像普通家庭待字闺中的少女，耐心地绣一些花花草草。只不过她常常凝神，想起过去的事情。
　　她消瘦了许多，婢女都劝她多吃点，长胖一些穿嫁衣更好看。
　　听说求亲的人很多，明皖在武试上就淘汰了大部分人，只剩下四个人参加文试，其中两个是朱雀国的名门之后，两个是白虎国和陈国的贵族青年。
　　霜华来到文试场上，按照规定，她将最后选出胜出者。
　　多么激动人心的时刻，明皖对他的安排非常满意。霜华依旧面色淡然，好似参加别人的招婿比赛，慢慢吞吞地看着四位青年写的诗文，左右评比，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事实上，她在等。
　　终于，一队官兵来到文试场上，他们拿着皇命诏书，立即擒拿了明皖和陈国青年。原来，在明皖家里搜出了陈国兵符，其手下供认不讳，指证他与陈国使臣暗通款曲，意欲叛国。
　　通敌是大罪，群臣激愤，无法翻案。很快，群臣联名上书要求国主严惩不贷，国主下令赐死明皖。
　　法场上的明皖头发蓬乱，眼睛血红，他仰天长啸：“我一生为朱雀国，付出了全部都精力和心血，到头来却如此下场！国主，你无情啊……”
　　行刑之前，明皖露出诡异狠厉的眼神，他手上的铁链突然被挣开，藏在他手中的匕首突然向国主刺去。
　　一阵呼啸声，寒光直抵国主的喉咙。
　　霜华飞身过去，右手抓住了匕首的刀刃，鲜血汩汩流出。她左手用力一击，明皖被打倒在地，胸口吐血。她自己也被这股力量推倒在地。
　　“霜华你真蠢！”自救无望的明皖惨笑，“你以为你是在牺牲自己，为别人奉献，实际上就是自作孽。你跟你二哥一样，只有算计，毫无远见！看看你给人的铁锅最后都变成了什么，你自己命不长，还要把朱雀国搭进去为你陪葬吗!”明皖还未说完，便被国主的长剑刺穿胸膛。
　　但明皖说的话却砸进了霜华的心里，字字诛心，像噩梦一样又一次缠住了她。霜华出生的时候，老国师预测，她天生神力，是天选之女，但活不过二十五岁。随着年岁的增长，她的神力将减退，精力将耗竭，将在最青春的年华死去。老国师死后这件事似乎被淡忘了，谁都不相信霜华会死。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一身蛮力，真的开始消退了。她时常感到身体的疲惫，常常需要睡眠，只要一使出力气，她就需要好几天时间来恢复。
　　如果最后会死，霜华也希望自己死得有价值。但明皖太了解她了，知道她所有的软肋，才会用这样的话把她击打得体无完肤。
　　他成功地让她发现，自己所有努力都毫无意义。
　　原来明皖早就发现霜华和凌城交往甚密，一直在秘密调查铁锅的问题。他派去的暗探刚刚回报，白虎国兵力增长而铁矿稀少，所以他们购买上等铁锅全部用于炼制兵器。北境一役，他们使用的长矛和利剑，都是用朱雀国运去的上万件铁锅铸炼而成的。凌城藏的很深，身份做得很干净。在比对结合潜入白虎国的暗探发回的消息，才确定他是早年间潜伏在朱雀国的白虎国暗探。而如今，他早已潜逃，不知去向。
　　霜华听到这个结果，面色一刹那变了灰色，好似被人浇了一盆凉水，透心凉。曾经温柔的回忆，此刻变成了挖心的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