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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   临水城终于下起了雨。

      大雨倾盆而下,像天空开闸泄洪一般,冲刷连日暴晒的尘土和干枯。下雨时泽芝还在擦桌子,抹布一扔就跑回院里抬荷花。

      她擦着汗珠,心想这回好了,旱灾要过去了。

      到了夜里,暴雨才停,白琅回到院子,才推开卧室的门,人就摇摇欲坠了。

      泽芝打了水端来,一看就吓着了,白琅面青唇白,正无力地扶在门框上,仿佛若是迈出脚去,下一刻就要跪倒在地。

      泽芝急得扔下水桶,半扶半抱地把白琅送到床上,再伸手一探,果然发了高热。

      “疼……好疼……”

      “娘、呜……”

      白琅在床上扭动,脸上一会儿白一会儿红,嚷嚷着疼。

      “三公子,三公子!”泽芝急得眼泛泪花,她伸手去摇他,又摇不醒,只一味地喊疼。

      泽芝急得团团转,好容易一拍脑袋想到要找大夫,可走正门,她出不去府,钻狗洞,大夫进不来,半晌,她拧了帕子搭在白琅额头上,自己钻了狗洞去给他问药。

      夜里医馆闭了门,泽芝扒着门缝,好歹看见里面还有光,她捶着门,直到有人给她开门才算。

      那学徒揉着眼,也是一副十分不耐烦的模样,毕竟夜色深了,谁不要进被窝睡觉?何况这样的雨夜,最适合酣眠。

      本不想理会了,可外面那人敲门敲得天崩地裂的,真是无可奈何。

      他开了门,皱着眉看那没眼色的小丫头:“敲敲敲,急着投胎呐?”

      泽芝好不容易敲开了门,为防他又关上,两手扒着门:“小大夫,家中主子高热,求您给副药!”

      说着,从衣襟里摸出一只簪子,低声下气道:“实在是着急,小大夫,求您行个方便。”

      学徒收了东西,气便顺了大半,他斜睨泽芝一眼,开门放了她进来。

      “你家主子都有什么症状?”

      天色晚,馆里的老大夫已经睡下了,学徒看一眼泽芝,她身上狼狈,瞧着也不像大户人家的丫鬟。想着一般病症他也能应付,就没惊动老大夫,自己站在柜台前准备给她开药。

      “高热,说是头疼……肚子也疼。”

      “可是受了寒?”

      泽芝想了想,点点头:“公子连日劳累,今日还在城外施粥,雨势这样大,约莫是淋着了。”

      “操劳并受寒,可不得发热么。”病因都对得上,学徒心下一松,手下斟酌着写方子,他毕竟还未出师,不敢拿人命开玩笑,就谨慎了点。

      “你家主子年纪多大了?”

      “十二。”

      “十二……”学徒嘟囔着,写上剂量,照着单子给她抓药。

      泽芝心急如焚地等了好一会儿,这副药才算到手,她付了药费,一路赶回去给白琅煎药。

      白琅夜里难受得直哼唧,一帖药煎了服下去,到后半夜才算好些,可头疼腹泻一样也没好,低烧反反复复。

      他虽长到十二岁,可往年无病无灾,泽芝也没有料理的经验,急得手忙脚乱,等到了天光乍亮,见他热度好歹退下去,勉强松口气,趴在床边睡着了。

      等到晌午,泽芝腰酸腿疼地醒来,白琅还在床上躺着,一摸额头还有些热,甚至出了鼻血。

      泽芝没法,揣了仅剩的铜板和不多的首饰,又从狗洞里出去。

      雨后的街道按说清新怡人,可街上许多门户紧闭,行人寥寥,昨夜的医馆倒还开着,却有好些官兵在里面。

      泽芝等在门外,隐约听见里头谈话的几个字眼,说的是“难民”、“瘟疫”之流,吓得脸色一白。

      宋清扬心里也是一咯噔:这怎么和她设想的剧本不一样?

      白琅在家中的处境,和他向善坚韧的品性,都非常符合龙傲天逆袭的人设,宋清扬心里已经认定他走的是前期废柴后期打脸的剧情了。

      她原以为难民一事是个契机,白家将施粥的脏活累活交给白琅,正好他因此救了什么人,或是救下城外的难民,也算大功德一件,泽芝跟在他身边,对他忠心耿耿,顺便蹭个助攻……不是,顺便沾点机缘,这便是她后面溺水而不死的原由了。

      再不济,等他以后成为龙傲天,什么以一人之力守住家国的大将军,或是位高权重的名臣,那不也有泽芝一口汤喝?

      可现在看来……

      白琅不就是从城外回来后才身体不适吗!

      他的症状,显然不是受寒发热那么简单,若真是染上瘟疫,这可是要人命的玩意儿!

      白府,正院书房。

      “白贤弟,老夫有要事相商!”

      “郑兄。”见是县太爷,白劳一猜也是难民的事,他不急不忙,请了郑友明上座,又吩咐人去看茶,这才问:“郑兄何事着急?”

      “贤弟。”郑友明也是火烧眉毛,“城外那些人,果然爆发了瘟疫!”

      “竟真会如此!”白劳心下骇然。

      “我已吩咐下去,城门闭锁,一只蚊子也飞不进来,可还有一事……”郑友明神色凝重,“之前为了给贤弟上任攒些声望,白家不是派了人去施粥吗?”

      “对、对,此事还多得郑兄提醒,我才没有亲自去。”说到这里,白劳忍不住心中后怕,若是自己去了,染上瘟疫……

      “虽说贤弟未曾亲去,可施粥那些人……毕竟与难民朝夕相处。”郑友明饮了口茶,缓口气道:“还要请贤弟给个施粥人员清单。”

      “郑兄的意思是……?”

      郑友明放下茶杯,没说话,伸手在颈子前一抹。

      白劳沉吟半晌,迟疑地开口:“当初因郑兄提醒,我便派了家中次子代为施粥,不知是否……”

      “贤弟,我正要与你说此事!”郑友明闻言,截过话头:“我听说,贵府三公子的出身有些问题?”

      白劳一惊,脸上一时有些不好看,“郑兄怎么……?”

      ————

      城中最大的医馆内全是官兵,这些官兵要守城门,还要分出些人手去处理染病的难民,心中怕死得很,泽芝躲在门外,仔细听他们谈话,发现白琅的不适果与瘟疫的病症无二,越听心下越沉。

      泽芝强撑着,好歹听出几味药来。她不敢耽误,快步去城中另一家医馆处开药,只说家中兄长要到城门执勤,想讨些药防身,不拘是预防的还是治病的,只要有用的都好。

      那大夫医些跌打损伤倒是在行,别的学艺不精,只是他家中也有儿女,见泽芝手足情深,也绞尽脑汁地给她开了药,泽芝尤不放心,照着听来的多要了几样药材。

      她银钱花得干净,拎着大包小包回去,路上不少人看她,就连钻狗洞,也费了些功夫。

      宋清扬看得唏嘘不已,泽芝对三公子真是没得说了,能做到这地步。

      眼看着泽芝钻进去,一身灰头土脸的,也没顾上擦,直往白琅的卧室去。宋清扬砸砸嘴,还在感慨她的情深义重,下一秒泽芝就喊了起来:“三公子!”

      床上空无一人。

      泽芝找遍了院子里所有的角落,都没有白琅的影子。

      一个病中的人,能去哪儿?

      还没等她出院子,府里的下人就拿了锁来封院,看见泽芝,几人都有些防备:“这儿!这儿还有一个呢!”

      “天呐,快!封院!别让她跑出来!”

      “门!快把门关上!”

      泽芝先是一惊,反应过来,马上去扒门,“等等!你们干什么!为什么要封我们的院子!,这是三公子的院子!”

      门外一婆子听见了,啐道:“呸,什么三公子,一个瘟神罢了,马上——可就没这个人了!”

      “给他当丫鬟,算你倒霉,一个妾生的贱种,真以为老爷看得上眼!”

      “晦气的东西!”

      听听这斩钉截铁的口气……好嘛,三公子他不仅没成龙傲天,反而好像要挂了。

      宋清扬:是我从未想过的剧情了。

      “开门!”泽芝发了狠捶门,她仿佛有巨力,直把门捶得“砰砰”乱响,“什么叫没这个人,你说清楚!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哟,个丑丫头,还挺忠心。”门已被锁得严严实实,想到正房的眼中沙从此就要除去,那婆子倒有了些兴致,她好整以暇地叉着腰风凉道:“那小杂种,一个不祥之物,本就不该出生在这世上,在白府享了多年的福气,如今还给咱们临水城招来了瘟疫,可不得拿去烧了以除邪祟?”

      宋清扬听得心里一股火气,很想插句嘴:这福气特么给你要不要?

      “不过你也不要急,过不了几日,你就能见到他了。”

      宋清扬虽不能介入泽芝的想法,但她能感知到身体的感官,此时此刻,泽芝的手脚冰冷非常,好似生机都被抽尽了。

      泽芝在地上瘫坐了一会儿,终于摇晃着站了起来。

      她要去救白琅。

      矮小的丑陋丫鬟迈着沉重的腿儿,一步步走回房中,站在那口大缸前,外头日光晴好,缸中清荷盛放,风送幽香,泽芝眼中沉沉地看着那盏荷,生出一股决绝之意。

      宋清扬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这不安说不清道不明,却没等到她想出个所以然来,眼前就是一黑,竟是被迫沉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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