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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   “泽芝!”

      白琅从里面出来,“咱们该回去了。”

      她便住了口,跟在白琅后边。两人同先生道别,走出许远,白琅才说:“泽芝,你知道旱灾吗?”

      泽芝垂眸,摇摇头:“奴婢从前听人说过,不过咱们这儿没闹过旱灾。”

      少年叹了口气,眉眼间满是忧愁:“只盼天公作美,快些降下甘霖。”

      这天午后打起了雷,青天白日的旱雷,滴雨不下。

      渐渐地,泽芝再去厨房时,愁眉苦脸的丫鬟多了起来。她们不再叽叽喳喳地围在一处取笑泽芝的样貌,各人来去匆匆,低着头,或两三人作堆,小声商讨存粮的办法,要给家中寄去。

      白琅因先生的事,时常也叹气不已。

      直到八月中,城中忽然大乱,学里也不开课了,白琅每日都窝在他的小书房里习字看书。

      临水城的县太爷原要从位置上退下来,空缺商定好了让白老爷顶上,上下各处白家都打点好了,现在这当口出了事,县太爷自然要来找白家商议。

      泽芝打水时听见丫鬟碎嘴:“说是难民涌到城外了。”

      “吓!这可怎么办?城门关了吗?”

      “关了,近来米面都涨价了你没发现?哪还敢让难民进来,万一把咱们的粮食都吃尽了可怎么好!”

      “怪道呢,采买的婆子昨儿才说铜板不值钱了。”

      俩人忧心忡忡地打完水,脚步匆忙地离开。

      泽芝不知道那许多,她弯下腰去,将井里的水提上来,倒满一个桶,又卷巴卷巴提水,装满另一只桶,倒水的时候水花飞溅,在日光下晶莹透亮。

      泽芝的手忽而顿了顿。

      旱灾啊。

      两桶水满当当,她肩挑着走回院子,一滴也没有洒。

      屋檐下的大缸栽着这院落唯一的花,原是开得最好的时候,却不知为何有些委顿,清丽的荷一瓣折向水面,有些摇摇欲落。

      泽芝熟稔地换了水,就扒在缸边,对着水面发呆。

      宋清扬此刻清醒着,顺着泽芝的视线看到水面,她还是有些不能适应这张脸,只能专心致志地开始赏花。

      现世许多雅人也在家中养碗莲,宋清扬的辅导员就养了一盘玫红重台。盘里的莲叶高高地探出水面,亲亲热热地挤在一处,花瓣玫红色,开花时层层叠叠,繁复惊艳,有几分牡丹的富贵。

      宋清扬当时看了也有点兴趣,不过后来听说这玩意儿娇嫩着呢,养起来注意事项不少,她也就不费那心了。

      毕竟家里祖传的基因,养不活各种花,包括仙人掌。

      她这么一想,忽然又想起来,泽芝养这花压根也不费劲啊。

      不过是定时换水,其余时间都在屋檐下放着,它自己也开得很灿烂。这株不知是什么品种,白白粉粉的,花瓣胖乎乎,好似观音坐莲,看着很讨喜。

      风吹过,荷花晃一晃,那瓣摇摇欲落的随风而动,上面还沾着换水时带上的水珠,就这么往另一侧翻过去。

      不知是不是泽芝不小心弄伤了它,这瓣花比别的要红,也更薄,像被什么碾过。

      “泽芝!泽芝!”

      “哎!”满府人只有白琅会这么叫泽芝,急切地、带着需要地。泽芝马上就站起身迎过去。

      “你瞧,我这样穿得还齐整吗?”

      十二岁的半大少年,穿一身去年裁的新衣,手脚处已经有些短了,他特意梳过头,半长的发束得一丝不苟,人拘谨地站在泽芝身前,眼里亮亮的。

      “好看的。”泽芝难得露出一个笑。

      白琅抿抿唇,按捺住嘴角的笑意,“咳,爹爹派人找我呢,咱们赶紧过去。”

      白琅和泽芝一样,平日不在宅子里走动,从院里到白老爷的书房去,中间要走一段不短的路,路上被一些姨娘婆子看见,免不了又是一番议论。

      泽芝低着头,跟在白琅身后,眼见他轻快的脚步越走越慢,直到踌躇在月亮门外

      他捏着手指,不知在想什么。

      “三公子……”泽芝不放心他独自进去,可她的样貌,是不好跟进去的,她咬咬唇,狠下心说:“奴婢,在外头等您。”

      “可是三公子?”不远处的管事正从书房里出来,看见白琅便过来了,“走吧,老爷等候多时了。”

      白琅到底是进去了。

      那一天傍晚,白琅没有要水沐浴,泽芝也没有等到他。

      他酉时才从正院回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仆从。

      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白琅又每日早出晚归,仿佛一切如常,只是他出去时,每回都跟着那两个仆从。

      “三公子,您这些日子,是去上学了?”

      白琅很晚才洗漱,泽芝给他打水时,忍不下心中的不安,到底还是出口问了。

      “非也非也。”他自个儿拧了巾子擦脸,脸上的疲态却擦不去,饶是如此,心情却十分不错:“我在做一件事,一件大好事!”

      他不肯说,泽芝也就不知他做什么,只是这样早出晚归了几天,白琅的身体渐渐差了起来,起初只是有些咳嗽,后来不时就头晕。

      他怕丢了差事,在外面不肯表露一分,回到院子里,却叫泽芝看得忧心不已。

      这日清晨,白琅前脚刚走,泽芝也悄悄摸了出去。

      他们这个破院子里有一个狗洞,泽芝身量矮小,进出十分随意,平日若要去当铺,泽芝都是从这儿走。

      按说从白府溜出去,以泽芝这样的身份,不该这般容易,可谁又会在意一个不受宠的少爷的破院子里,丢了一个丑丫头呢?

      谁又有那闲空,来发现这个狗洞呢。

      “那是白家的公子?”

      “谁说不是呢,天天往城外跑,那些人也不知有病没病的,万一染了病回来可怎么好。”

      “害,你也别说这话,人家白家这不是安抚难民呢吗。”

      “呿,他家那么有钱,捐点不是应该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懂不懂?”

      “哟,要说还是你懂,这馒头还买不买了?”

      “买买,嘿嘿,来俩大的……”

      泽芝从狗洞里钻出来,正拍着灰,手渐渐慢了下来。

      安抚难民?

      她脚步匆匆往城门赶,城门倒没关上,只是架起了路障,两边都有官府的人看守,难民不得进入。

      泽芝站在里面往外看,城外不远处搭了两个粥棚,正在施粥,白琅的身影穿梭其中,他心肠热,凡事亲力亲为,没有富家少爷的架子,也摆不出少爷的派头,和那些难民相处得很和谐。

      泽芝很少见白琅笑。

      白三公子爱板着脸装老成,他似乎不在意吃穿,也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一心扑在他的颜如玉和黄金屋上。

      好似那些关怀和厚待,不是他得不到,只是他不想要。

      泽芝掩着脸,站在一处阴影里看白琅。

      白琅长相偏寡淡,不过一只鼻子长得非常优秀,挺而不勾,润而不肉,往后长开了也能称一句俊朗公子。

      他被脸灰扑扑的小姑娘揪着衣角道谢,脸都红了,话也不会说,只腼腆地笑着。

      泽芝咬住了下唇。

      宋清扬心情很复杂,泽芝对白琅的感情……好像不太一样。

      泽芝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少女怀春可以理解,不过白琅可才十二岁……

      十二岁是什么概念?

      就是个小毛孩子,搁现代读书晚点的,这不小学六年级,妥妥的小学生一个。

      宋清扬什么CP没嗑过,这对儿她可真嗑不起来,想想就一身鸡皮疙瘩。她很想抓着泽芝的肩膀摇:醒醒!他还是个孩子!

      但她不能。

      好在晨光渐亮,街上热闹起来,人来人往,泽芝不好在城门处待太久,只好先回去。

      宋清扬不知道泽芝心里在想什么,不过白琅在城外安抚难民一事似乎对她影响很大。从城门回来后,虽然她仍如常洒扫洗衣,却总是心神不宁的样子,不是打翻水桶,就是踩到落叶堆。

      甚至在白琅晚上回来时,她低着头问:“三公子,可否别再出城了……”

      姐妹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宋清扬暗戳戳在心里想,早上那个小姑娘眼睛水灵灵的,确实有点子秀气,不过她跟白琅年纪差不多,都是半大孩子,泽芝不至于吃这醋吧?

      她捂脸,有点头疼。

      白琅好不容易才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充实和快乐,自是不会答应的,不过泽芝算得上从小带大他,二人情分不同常人。他只当泽芝是担心他,因此说了不少话安慰她,只道难民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官府会解决后续的事情,他再去不了几天也就结束了,不愿半途而废云云。

      他说到最后,忍不住捂住嘴打哈欠,显然是困得不行了,泽芝劝不动他,便替他熄了灯退出来。

      泽芝就睡在偏房里,与白琅的卧室隔着一堵墙,月光如霜,她睁着眼看着那堵墙,仿佛能看到白琅。

      宋清扬也看着那堵墙,不过她没有面壁思过的爱好,没多久就无聊得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泽芝似乎终于睡着了。

      宋清扬眼前一片漆黑,只能听到窗外蟋蟀的叫声,还有泽芝的梦中的呓语:

      “阿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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