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碎天光》一指回鸾

4、册封（上）

　　夤夜星火阑珊，肃穆的大安宫春华门城楼上的立着一个，与禁军格格不入的小娘子。她穿着红色僧衣手持念珠，静静地眺望着不知长安城中的哪一处，随着她口中经文的念诵，周遭范围内盈盈浮现出金色的光斑。

　　“十二娘。”今晚注定没有人能睡得着，大安宫内灯火通明，太极宫那边也是一样。直到现在，还有人从太极宫那边匆匆地赶过来给驾崩的太上皇送行。

　　李孟姜循声望去，随后跃身从城楼上跳下来，把那人可吓了一跳：“你可忒吓人了，这么高的城楼，万一摔着了怎么办。”

　　李孟姜撞进这人的怀抱，蹭蹭：“阿姊。”

　　定襄县主宠溺的摸了摸同母异父妹妹的脑袋，牵着她的手来细细看了看，“在万佛宗可是天天茹素，都给瘦了。”

　　“阿姊，左贤王怎么没和你一起来，我还未见过这位姐夫呢。”定襄县主李宝婵是韦贵妃与前夫李珉所生的，后来随着韦贵妃改嫁李二陛下，她也跟着入了太极宫。

　　李宝婵说：“阿郎奉旨出征，现下应该还在前往边境的途中，这一仗若是打得快，明年开春估摸着就回来了。”

　　“原来如此。只可惜我却不能等到那时候了，也不知阿翁的遗驾会在什么时候下葬。”李宝婵仍旧温柔地拉住妹妹的手，她是知晓这个妹妹与阿翁感情深厚的，大约因为妹妹出生时天降异象的关系，太上皇对这个孙女儿格外的看重。

　　姊妹两人来到停放着太上皇灵柩的承庆殿，韦贵妃才刚哭过一回，不知申王李慎怎么惹到了她，正在揪他耳垂教训他。

　　“长姐救我！”李慎眼睛挺尖的，一下子就看到了李宝婵和李孟姜两个还身处在夜色中的人。

　　有宫女上前撩起了帘子，李孟姜姊妹两个进了门来，才看清李慎手上一直死死地攥着一个不知道撞了什么的小罐子。虽然不知那罐子是个什么重要的东西值得他这样维护，不过看韦贵妃的态度也是真生气了，连忙上前劝和：“阿娘。”

　　“这混小子，真真是气煞我也！”韦贵妃气性未消，由着长女李宝婵扶着坐到了一旁，接过宫女端上来的清茶喂与她用了。

　　李孟姜问：“十郎，你且告诉阿姊，这罐子里装的是什么？”

　　“阿姊……是，是我和阿翁一起抓到的蛐蛐儿。”李慎说完又赶紧躲到了李孟姜的身后，不敢面对自己的娘亲。

　　韦贵妃这边在长女的安抚下，气也消了不少：“你这混小子哈，今儿是什么日子不知道么，还敢拿着蛐蛐到处招摇，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不着四六的……”

　　“阿娘消消气，弟弟还小呢，只有七岁能指望他明白什么？您可千万别在陛下面前这样露态，届时惹怒了陛下，阿弟只怕要狠狠挨上一顿板子。到时候您又要心疼了不是。”

　　李孟姜也说：“长姐说的是。阿娘也累了吧，先好好休息一下，我带十郎进去给阿翁磕头认错去。”

　　说着，把蛐蛐罐从李慎手中夺走，交给了一旁的内侍。

　　李慎依依不舍，但是他力气没有李孟姜的大，挣脱不开只能跟着她一起来到了承庆殿的正殿。长乐公主李丽质与其夫，宗正少卿长孙冲正与李二陛下说着话，瞧见李孟姜姐弟后，抬眼望了过来，朝李孟姜招手：“十二娘…”

　　“五姐。”李孟姜打过招呼后，先领着弟弟去灵前磕了头。

　　李孟姜久不在长安，李丽质两年前出降长孙冲时未曾给她送嫁，今日既然相见，这份礼还是要补上的。就算之前韦贵妃又替她准备一份贺礼，但那不是自己亲自相赠，总是少点什么。

　　看到十二娘送给自己一支香，李丽质很是不解：“十二娘这是什么香，闻起来倒有一股梨花般的清甜。”

　　“这是凝息香，有安神、定心滋养精气神的功效，阿姊可将这支香点在闺房中，这香能燃三五年不息不灭呢。”说到这里李孟姜又悄咪咪凑到李丽质耳边，低声道：“这香还有助于夫妻和谐，保养身体。”

　　李丽质登时就红透了脸，成亲二载，至今她与长孙冲也还未圆房。她尚未笈笄成年，因而这圆房一事还需等她年满十五岁之后才能完成，尽管如此，现下听了李孟姜的话，她仍不免害羞。

　　到底自己是出嫁了的，应该比尚未出阁的妹妹脸皮厚些才对。怎么倒像是反过来了似的，李丽质拉住李孟姜的手走出正殿来在廊檐下问她：“和我说，你怎么晓得这么多的？”

　　“书上写的呀。”她当然不会告诉李丽质是哪一本书。

　　李丽质也未再追问，因为长孙冲已经结束了和李二陛下的谈话出门来了，两人本就是自小相识的青梅竹马表兄妹，如今成了亲结为了夫妻，感情更是要比从前还有深一些。

　　长孙冲微笑着和李孟姜闲说了几句，连拉着李丽质一道走了。李二陛下不知何时站在了李孟姜身后，等她注意到的时候便被自己这亲爹给吓出了一身冷汗：“阿耶？！”

　　“十二娘，今日你阿翁，可有与你提起过玄武门之事？”

　　夭寿了，李孟姜心里抖成狗，表面上稳如泰山：“阿耶在说什么，什么玄武门？是太极宫那座，还是兴庆宫那座？”

　　“……算了，外边天凉，进去吧。”李世民本来以为太上皇驾崩前夕定与李孟姜说过什么，但现在看来，倒是自己多疑了。

　　李孟姜点点头，很快就进了承庆殿里边，在一众女眷中找了个合适的位置跪坐下来。今晚守灵的人中，除开已经出降的几位公主之外，全都在这里了。

　　守灵一夜，李孟姜双腿跪得有些麻木了，精神气却还是很不错，毕竟有修为在身。

　　天亮之后，越发多的朝臣与命妇前来奔丧祭奠。

　　李孟姜被长孙皇后领到偏殿，和几个姊妹待在一处用早膳。只有两岁大点的晋阳公主由着乳母喂食，她吃了几口，忽然向李孟姜看过来，奇怪道：“阿姊为什么不吃食？”

　　“小殿下，十二娘子是修仙之人，有修为在身，已经到了筑基期培元境，已经不需要吃食饮水啦。”想不到，连晋阳身边的乳母都是如此通识达慧。

　　唉，这一刻李孟姜心里多少有些妒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