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掠影》途茗

49、轻狂

　　盈乐天极乐盛会进行到一半时出现了意外，台上歌舞醉人、美人如玉，万俟珣耳边却传来了一个让他头疼的消息——日月城以北五十里的碧溪山上，有血祭渊流扩散了。
　　碧溪山不过是日月城附近的一座荒山，常年毒雾弥漫，因而那一带没有人口居住，其附近的血祭渊流在群英会开始前便已经勘察过了，并没有什么问题？为何会出状况？
　　他一时想不明白缘由，只能让人速速去处理，便叫人通知练歧傲，练歧傲虽然看不上他，但在这等紧急之事上还是极有分寸的，当即便决定下避轻台。
　　“练兄。”孟玉辰在一旁听着，心中顿感不妙，联想到昨天的碎片和偷袭，意识到碧溪山上必定有什么会威胁到他的东西，便想跟练歧傲一起去，可这个时候他昨夜被打伤的地方却突然疼痛起来，使他连站立都不能。
　　这病痛来的奇怪，却解了他的疑惑——为何昨天那人明明可以杀他却并没有下手，只是打伤他，就是为了让他今天无法行动。
　　“玉辰？”练歧傲奇怪的看着他。
　　“没事，练兄小心。”孟玉辰只能这样说。
　　练歧傲点了下头，便飞快的下了避轻台，孟玉辰看着他的背影，察觉到有人注意到了他这边的异常，只能强撑着吩咐了身边的心腹几句，等心腹下了避轻台，他便继续安排盈乐天的流程。
　　就算没有这伤，他也不敢随便下避轻台了，各宗门世家都在台上，对方不知道布置了什么阴谋，一旦他离开，很可能会发生对他不利的事情。
　　古江晴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问旁边无心观赏歌舞的廖悬：“昨日与你对招的有一个使长鞭的年轻人，你还记得吗？”
　　廖悬道：“记得！印象很深，他那鞭子像条蛇一样，缠的具焱都吃力，虽然兵器花哨，武功却是实打实的，看年纪也不过二十来岁，将来定然是个人物。”
　　古江晴：“他那鞭子是今年春在咱们那订做的，材料是他自己的，上好的玄铁。”
　　“我说呢，原来是上好的材料加上古氏的铸器密法做成的，一看就是好兵器，不输一把好剑了。”廖悬的赞美从来都是真心实感，不过他没深想古江晴为何要说一条鞭子。
　　妃若扬问道：“你觉得那人不错，想收到古氏门下？”
　　古江晴赞许的看了他一下：“以比武看品性，昨日他输给廖兄，却不卑不亢，谈吐亦佳，是个人才。”
　　廖悬道：“原来宗主是这个意思，这还不简单，我这就去驿馆找他看看。”
　　“别费力气了，”不远处的伏千钧大约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语气不善道，“古氏的门庭恐怕留不住人家，昨天那人恐怕早就有主了，你说是不是啊朝玄宗主？”
　　伏千钧当真对古江晴仇恨到了极点，当日刺杀不成，此后便没了机会，有“止战”的规定在，只能在口头上讥讽古江晴几句，嘴皮子之争不痛不痒的，古江晴并没有在意过他。
　　突然被提到的朝玄茗之放下了酒杯：“伏宗主是在说我吗？”
　　伏千钧道：“方才古宗主提到昨日使长鞭的一个年轻人，据老夫所知那人是朝玄宗主手下的吧？”
　　朝玄茗之想了想，狭长的眼尾一挑，道：“哦，你说擎持啊，他是我的贴身侍卫，想凑个热闹参与青晖试，特意隐藏背景，已是低调至极，没想到还是被伏宗主给发现了，伏宗主真是好悠闲好兴致，连别人家的侍卫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你！”伏千钧嗤笑道，“都说朝玄宗主少年英才，手下也个个都是奇才，怎么却输给了别人？我看也不怎么样嘛。”
　　斮行盟宗既仇恨古氏，也把近两年声势越来越大的凤凰天都视为眼中钉，和古江晴的忍让谦和不同，朝玄茗之目中无人更让人气愤恼怒。
　　被当枪使的廖悬：“……”
　　朝玄茗之慢条斯理道：“具焱剑是古宗主的得力干将，擎持输给他我完全可以接受，不过一个侍卫而已，伏宗主为何如此在意他？难道斮行盟宗已没有拿的出手的人，想要靠侍卫来这群英会争一争风头才特意打听我家擎持的吗？”
　　妃若扬被逗笑了。
　　在他笑后，这片高位看台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斮行盟宗小公子伏霜泽今日也在，他可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上位高手，不说他，伏千钧本人便是宗师级高手，实力只在镜虚子、九天溯望和景应先之下，朝玄茗之这番话可是完全不把他们父子放在眼里了。
　　伏千钧“噌”的一下站起来，指着朝玄茗之大怒道：“朝玄茗之！小子狂妄！”
　　看戏的宸方国人忍不住暗笑，苍临是他们的宿敌，凤启也对宸方虎视眈眈，这两方的人不顾规矩打起来才好呢。
　　朝玄茗之完全不为所动，他接了洛公子递来的酒，慢慢的品了一口，道：“还请伏宗主原谅我的口无遮拦，实在是这避轻台太过无趣，我无以得见真正的高手，不能见到宗武传奇镜虚子和九天溯忘大师已是遗憾，竟然连景应先前辈也不在，难免对所谓的高手试剑有些失望，心中寂寥才言语不当，伏宗主德高望重，心胸想必也十分开阔，不会跟我这个小辈计较吧？”
　　高台上再次陷入寂静，这次是死寂，他这话是不把此次群英会的所有人放在眼里了。
　　伏千钧气的脸都红了，不顾仪态对着朝玄茗之破口就是大骂，这个时候万俟珣这个东道主就得出来劝一劝了，费了许多口舌才哄住这位脾气暴躁的伏宗主，没想到刚摆平，伏霜泽却又开了口，他问朝玄茗之：“在朝玄宗主眼里，没有人是你的对手吗？”
　　朝玄茗之甚至没有看他一眼，淡漠道：“至少你不行。”
　　伏霜泽跟他父亲不同，他是个好脾气，听了这话不仅没生气，反而向朝玄茗之行了一礼：“愿有朝一日伏霜泽可以成为朝玄茗之的对手。”
　　朝玄茗之向他举了举手里的酒杯，算是接受了他的宣言。
　　古江晴看着这两个人，心里忽然有一丝惆怅之感，这一世她在努力的改变许多事情的走向，努力的改变自己和江寒的结局，她的努力自然也会影响别人，却不知道别人的结局会不会改变，譬如伏霜泽，伏霐泽已死，他或许不会再因弑兄而自刎，但很难保证不会有别的意外，而且他们其实也是仇人了，再譬如朝玄茗之……若说凄惨，她前世已足够凄惨，朝玄茗之却也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尽管他那么强大。

　　练歧傲携百人打算以镜虚玄阵封印碧溪山的血祭渊流，这一去却不得了，碧溪山方圆十里找了一遍并没有找到破开封印的血祭渊流，却在山中一处荒庙里发现了一具棺材，棺材里有一具尸体，死者是宗师级高手景应先。
　　摘星堂堂主景霏大为震惊，直呼不可能，但心里又莫名紧张，当即便带人去了碧溪山，那尸体已经一年有余，通过尸体上的衣物及碎裂的无常剑景霏确认那正是他叔叔景应先本人。
　　此届群英会在万俟山庄宗城日月城举办，却不见景应先这位前辈的身影，不少人已经关切的问过，当时景霏还笑着说叔叔为求武道进益闭关去了，此前也常有一入山中两三年不见人的情况，众人便都敬佩景应先对武道的虔诚和坚定追求，哪想他竟然死在了一座荒山里，还已经死了一年多却无人发现，那名剑录第二的无常宝剑竟也碎成了数段，怎不让人震惊悲叹啊。
　　不多时，整个日月城的人都知道了景应先横死荒山的消息，许多敬仰他的人不禁痛哭流涕，各世家宗门也都自发上碧溪山不惧毒雾想再看一眼这位宗师的遗容。
　　这个时候一直守在山上的练歧傲却又发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真相，景应先前辈是被人杀害的，从他的尸骨上仍能查探到凶手行凶的痕迹，经过仔细辨别，发现杀人的凶器竟是一把名剑录上的名剑——鹿隐。
　　尧辰堂负责群英会相关事宜，盈乐天结束之后，等孟玉辰带人巡查了一遍避轻台，慢众人一步到达碧溪山时，便不得不直面无数人审视和探究的目光。
　　“玉辰，”练歧傲站在寺庙门口，手中赤子似有龙吟，他冷冷的看着走上来的孟玉辰，“现在有一个情况必须要你来说明！”
　　孟玉辰咳嗽了几声，脸色苍白难看，仿佛下一刻就会病倒，他茫然的看着庙里的人，又转向练歧傲：“练兄，这是怎么了？”
　　景霏赤红着眼冲出来抓住孟玉辰的衣襟，质问道：“是不是你做的？是不是你杀了我叔叔？”
　　孟玉辰睁大了眼睛，无辜道：“景兄，你在说什么？”
　　而且因为景霏的拉扯，他咳的更厉害了，最后吐出了一口血，直喷到景霏脸上，他慌忙道：“对不住景兄，对不住，是我的病又犯了咳咳……”
　　“孟玉辰！”景霏恼怒悲愤至极，手按在腰间就要拔剑。
　　“景霏！”万俟珣及时制止了他，道，“如今事情还没有查清，不能仅凭剑痕就断定是玉辰所为，你且冷静一些。”
　　“庄主！”景霏不敢相信的看着万俟珣，“我叔叔的骨头上的确是鹿隐才能留下的痕迹，事实具在，你不能因为平时偏爱孟玉辰这个时候也要袒护他！我叔叔为万俟山庄劳心劳力了几十年，你得给他一个公道！”
　　万俟珣一个头两个大，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等着他审问孟玉辰，这已经不是万俟山庄的内务了，景应先在宗国间的影响力只在镜虚子和九天溯忘之下，就连那不可一世的朝玄茗之今日也特意提到了他，所有人都想要查清楚真相，可是……
　　他无奈看向孟玉辰：“玉辰，景前辈意外死于荒庙之中，他身上却有一年前鹿隐留下的剑痕，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