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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夜话 ...

  •   这酒喝到了深夜,练歧傲擅饮,与宴的上官遥牧飞等人早已醉得不省人事,同席的欧上贤趴在了桌子上,重羽也摇摇晃晃几乎拿不住酒杯,只有古江晴看起来还没有一点醉意,练歧傲有心跟她再畅快喝到天明,但思及明日还要合议排兵布阵之事,只得堪堪刹住了势头。
      古江晴命侍从将宴上众人扶回各自房中休息,自己则打算去看看重伤卧床的廖悬,经过一扇洞开的窗口,见烛火明亮,窗边正倚着一个单薄的身影。
      “少主。”见她望过来,青漪微微笑了笑,“宴席散了吗?”
      宗门之间的往来,通常不需王国其他人的介入,所以即便青漪是公主的身份今夜的宴席她也是不方便参与的,古江晴倒不讲究这些,还让人问了她,是青漪自己回避了。
      “嗯,大家都醉了。”古江晴问,“殿下还不睡吗?”
      青漪轻轻道:“睡不着。”
      她模样柔弱,人也娇弱,亲见了战场之后便不免心生忧惧。
      古江晴放轻了声音:“殿下不必担心,苍临入不了城。”
      “让少主见笑,我就是这般怯弱。”青漪自嘲道,说完望着古江晴,“少主却是不同,我相信你的话,我想……”她顿了顿,又改了话题,“烈酒伤身,少主进来喝一杯清茶吧?”
      不远处忽有喧哗之声乱起,古江晴道:“我去看看,殿下请先休息,改日我们再一同饮茶。”

      暗夜之中一道赤光迅疾而过,被赤光追着的一个黑影抱头鼠窜、吱哇乱叫,嘴里喊着:“误会了!误会了!我不是奸细!我只是来找人的!”
      可惜后头追着的人却不讲情面,势要把这个夜闯守备府还用迷/药放倒守卫的小贼捉住。
      小贼快跑不动了,认出那赤光,大喊道:“练堂主!练堂主手下留情!真的请你饶了我,咱俩是熟人!咱俩以前见过的!”
      这编的是什么谎话?酒意上涌的练歧傲更生气了,抬剑指着对方的后背。
      “就算不看我的面子,至少也看看我师父的面子吧练堂主!”小贼转过身来尖叫,“咱真是熟人!”
      练歧傲的剑势一顿:“你师父是谁?”
      小贼喘着气,守备府中的灯火照出他的面容,更显贼眉鼠眼:“您真不记得我了啊?”
      “快说!”练歧傲抬剑。
      “别别别!我说!”小贼道,“我师父是律择观!我是他小徒弟伊嵬啊!”
      云衡国医药律氏,江山明册名家榜上的八大名世家之一,律择观则是律家中兴一代的医术集大成者,素有“天下第一神医”的美誉。今春有袭万俟山庄庄主的一名爱妾重病,便请了律择观医治,当时伊嵬恰好跟了过去,与练歧傲有一面之缘,从有袭回去之后他才又受命来的青图洺川。
      练歧傲只问:“你是云衡国人?出现在青图洺川所为何事?夜半潜入月息守备府有何图谋?”
      伊嵬急道:“没有图谋!洺川之下各大宗城天下闻名,谁都想来看一看啊!我到守备府只想寻人,没有别的意思!”
      练歧傲皱着眉:“寻人就寻人,为何对守卫下/药?”
      伊嵬委屈:“习惯了嘛。”他虽学着医术,却对制毒制/药更感兴趣,江湖一些游侠还给他取了个“小毒王”的名号。
      练歧傲还是觉得有疑问之处,正要再问,就听一个声音冷冷响起:“练堂主又在发什么疯?”
      伊嵬看到人激动的快要哭了:“公子我可找到你了!”
      苍临突然猛攻,洺川岌岌可危,妃公子之前又受伤成那副样子,他担心的不行,便悄默默跟过来打探,也想弄清楚公子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不肯回云衡,然后老毛病犯了给守备府弟子用了迷/药,正好撞见练歧傲,就搞成了现在这种局面,他差点小命不保!
      练歧傲看到是妃若扬,眼睛眯了一下,他还记得这人那不同寻常可以算阴邪的功夫,只因对方是古江晴的人他才没有深入追究,这会儿脸色凝重,心里更怀疑起来:“此人非青图国人,鬼鬼祟祟潜入守备府,其心可疑。”
      伊嵬急忙摇头,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妃若扬听不得“鬼鬼祟祟”这个词,当即怼道:“练堂主是不是自己心里有鬼?否则怎么看谁都有问题?”
      “你!”练歧傲觉得拳头硬了,念及这是在洺川,终是有所收敛,“练某堂堂正正,若此人当真没有问题,交给洺川弟子审问一番即可,无论他是何人弟子与何人有关都不能松懈!”
      洺川弟子已经发现动静,跑过来却不知该怎么处理,一个是贵客,一个是少主身边的人,还很不好惹。
      伊嵬哭丧着脸乞求地看向妃若扬。
      妃若扬道:“无罪之人,何来‘审’这一说?莫非想要屈打成招?再说了,这是我们洺川的守备府,怎么也轮不到你来定夺是非吧!”
      练歧傲脸色一变,怒火丛生,他并非是要定夺是非,方才那种情况谁见了伊嵬都不可能不把他当贼人。
      “练兄。”
      古江晴走了过来,她一路听弟子说明了情况,此时直接向练歧傲赔罪道:“我这里的人不懂规矩,惹你不快,是我的失责。”
      妃若扬闻言很是不爽地瞪着她,凭什么是我的错!
      练歧傲指着伊嵬问:“这个人你认识吗?是你们洺川的人?”
      古江晴看了伊嵬一眼,伊嵬忙道:“古少主我不是贼!”
      “练兄,我虽求贤若渴,但绝不容毒恶之人,只是有些门人年纪小,难免顽皮,还要多加管教才行,”她道,“今夜之事是个提醒,我要多谢练兄助我发现问题。”
      练歧傲并非要斤斤计较,只是不容龌龊,怕出意外,古江晴一句“我这里的人”把所有问题都揽了过去,这原本也是洺川内务,他不会再抓着不放,只道:“你来处理便可。”
      又撑着醉意醺醺的脑袋叹息:“我绝不是要插手洺川内事,只是是非忠奸往往难辨,你心里要有数。”
      “我明白。”古江晴点头,吩咐身边弟子,“送练堂主去客房。”
      “是。”
      道旁烛火把光影分成两线,有人在明光下,有人在阴影中。
      古江晴回首,妃若扬还在原先的地方站着,抱着手臂一动不动,脸上没有表情,他面对古江晴时总是有各种鲜明迥异的心绪,此时那点涟漪沉了下去,浮上来的都是不痛快,不痛快古江晴有一个小白脸未婚夫,不痛快古江晴偏向赤子剑那个暴躁鬼说话,不痛快古江晴说他需要管教。
      开什么玩笑?谁能管教百兵之王?三百年来从没人敢对他说这种话!
      两人就这样隔着夏夜边营的烛光对望,谁也没有先开口。
      伊嵬察觉气氛不对,蹲在他俩中间心惊胆战,也不敢走,只得默默低头,去戳石板缝隙里的一个蚂蚁洞。
      沉默良久,古江晴略感头疼地在心里叹气,准备先问问地上这个罪魁祸首,便往下看去:“……”
      妃若扬顺着她的目光看到地上的蚂蚁洞和伊嵬那愚蠢的后脑勺,顿时感觉这辈子和上辈子的脸一起被丢尽了,他一脚踹在伊嵬屁股上,骂道:“要死了!你在那干嘛呢?”
      伊嵬捂着屁股跳起来,控诉道:“还不是你俩都不说话!跟谁欠了你们三千两银子一样,我害怕……我无聊嘛!”
      妃若扬要冲他撒火:“无聊个鬼!说!你小子不声不响跑来这里干嘛?怪不得别人把你当成贼,你长得就像个小贼!”
      伊嵬委屈极了,也不怕他了:“还不是你死活不肯回家,那我当然要查清楚原因啊!万一你被哪个狐狸精给勾走了,你在外面出了什么意外,我怎么给你家里交代啊!”
      这个蠢货!
      妃若扬气得牙疼。
      古江晴问伊嵬:“律择观之徒,小毒王伊嵬,阁下夜入我月息守备府有何贵干?”
      “您知道我的名号?”伊嵬激动起来,很快又偷偷看了眼妃若扬,“那个……我来这里是找朋友的,一不小心犯了老毛病,都是我的错,请古少主原谅。”
      古江晴声音温和,话却不温和:“守备府重地,不得有人随意进出,念在律神医的面子上,本该宽恕,但……”
      “行了!”妃若扬打断她,“他是来找我的,你少装模作样!”
      “很好。”古江晴顿了一下,淡淡吐出这两个字,转身走了。
      “哎!”伊嵬道,“古少主是不是生气了?多好说的事儿啊,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在生气?生的都是什么气啊?”
      妃若扬不理他,盯着古江晴的背影原地愣了片刻,又匆匆追上去了。
      边营气氛一直都很凝肃,大敌当前,没人敢松懈,负责夜巡守卫的弟子一个比一个认真恪守,伊嵬能溜进来也算很有本事了。
      然凝肃紧张的同时,洺川人又很是心安,看到少主,就仿佛看到了希望。
      古江晴同每个对自己俯首行礼的弟子颔首,这些天来,她脸上从没有过慌乱的情绪,这种平和镇静稳定了所有人的心,她好像是无懈可击的,所有问题都有办法去解决,就像人人忧虑茫然的寒冶山境况一样,如今连个发狂的山傀都不见了,平静的像是从没有过危机。
      只有她知道自己并非无所不能,现在所走的每一步,都已经做了无数的铺垫。
      她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走出守备府,登上望楼,远眺而去可以隐约看到白日里留下的烟尘,血气大概已经散了,但血祭渊流差点破封的事情还是留下了阴影,那些无形的狰狞的戾气仍旧未消。
      妃若扬紧跟在后面,一直揣摩着古江晴的意思,他没见过她真正生气的样子,甚至不能判断她是不是生气了。
      莫名有点慌,就像被她戏耍、看到她茫然无措时那样,当然,她那次的茫然是假的。
      “喂!你不会又在耍我玩吧?”
      古江晴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守望楼的弟子换上新的火把,行礼退下。
      妃若扬靠着栏杆坐着,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尘土,等着她的回答。
      古江晴:“你在洺川时,最好不要跟你这具身体有血缘关系的人来往。”
      妃若扬立马反驳:“伊嵬跟我没有血缘关系,再说凭什么?”
      “因为我要的是帝刃之灵,跟你这具身体的本来身份没有关系,当今乱世,洺川本就身处漩涡之中,不得不谨之慎之,若因你引来额外的麻烦,只会得不偿失。”古江晴声音平静,平静的仿佛不带一丝感情。
      妃若扬最不喜欢她这种态度,冷道:“你放心好了,我的身份不会有任何麻烦,恒武契约里也没有约定这一点,少管那么多!”
      他话音刚落,古江晴手中的匕首便已经抵在了他的下巴上:“我的事情不可有任何差错,若你早晚是个隐患,不如现在就毁了。”
      “我怕你?”这不是风影,对帝刃之灵没有压制力,妃若扬出掌拍开她的匕首,任薄刃划过手背,另一手则抓向了古江晴的脖子。
      古江晴闪身避开,又出掌打向他的胸膛。
      两人只斗了几招便纷纷收了手,没有一个人真的想打架。
      夜风微凉,吹在伤口上不怎么舒服,但妃若扬懒的去管,他重又坐下,瞥了眼古江晴的手臂,有点担心刚刚那几招会不会让她的伤口裂开,但也没有开口问,因为他心里的不痛快还在。
      “你有人的感情吗?”古江晴靠在他身边的栏杆上。
      “什么意思?”
      “若你有‘感情’这种东西,便很容易明白,”古江晴道,“你的身份除了会给我带来麻烦,也可能给你的‘亲人’带去麻烦,你已经在洺川这个风波之地了,这里不会安静,若给人盯上,难保不会被利用。”
      妃若扬负气:“你岂非一直在利用我?”
      古江晴态度倒是很好:“借你一段时间,让帝刃最大限度的爆发力量,顺便震慑别有用心之人,一切结束之后你便可以拥有本体,不算吃亏。”
      妃若扬讽笑一声。
      “为了你我以后都少些麻烦,建议你和他们保持距离,等恒武契约解开了,随你怎么样。”古江晴好声好气道,“那个小毒王,你若需要,可以让他留下。”
      “明白了。”妃若扬弹了弹手背上的血珠,漫不经心地回应。
      他最后总归是会答应古江晴的,这个人总有办法改变他的主意……也可能是,他自己从心底里愿意。
      啊——这是没办法的事,谁让这个人流着古氏血,谁让这个人是古江晴。
      古江晴笑了笑,递给他一个药瓶:“碧血寒草。”
      妃若扬接过瓶子:“你不好奇我的身份吗?”不痛快的感觉少了一些。
      古江晴:“……需要我说?”
      “说说看。”妃若扬眨了下眼睛。
      “小毒王出身医药律氏,在云衡国身份并不低,能把他呼来喝去的人不多,医药律氏,武宗元师座,或者云衡王室,只有这三种出身,你不通医术,所有招式都没有元师座武学的影子,很好猜。”
      妃若扬笑起来,总觉得古江晴一开始就知道了。
      “我所知道的云衡王室,云王只有三个儿子,二公子是个沉稳持重之人,绝不是你这般,太子则要辅政,不可能随意去别的宗国,剩下的就只有……”
      “你这个人有点可怕。”妃若扬仰头看着她,笑着露出小尖牙。
      那颗牙显得可爱,像犬类,古江晴竟生出了下手摸一摸的想法,但她克制住了:“多谢夸奖。”
      妃若扬又道:“以你的城府,我还以为你会装作不知道,然后利用我云衡王室的身份做文章。”
      古江晴:“未尝不可……”
      妃若扬呲牙:“有点良心吧!”
      古江晴:“不过没必要。”
      “嗯?”
      “三公子,你在云衡不过是个不能继承王位的闲散贵人,没什么可利用的,”古江晴俯身看着他的手背,“再不上药,伤口就长好了。”
      “多谢提醒!”妃若扬恶狠狠地给自己伤口撒药,心里已经没什么气了,他现在对古江晴聚不起来真正的怒火。
      天际乌云不似从前沉重,依稀可以窥见月影,这是个挺不错的夜晚,暂时不去想明日的战事和来日的波澜,在这望楼上的方寸之地平静待上一会儿,积压的疲惫似乎都会消失,比灵丹妙药更有效果。
      妃若扬处理完伤口,感慨夜风其实还是很舒服的,吹的人心痒,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
      “对不起。”古江晴突然开口,神色认真。
      妃若扬一愣,不明白她为什么道歉,虽然他刚刚还觉得古江晴浑身是错:“你要整什么幺蛾子?你可耍不住我了。”
      古江晴重复了一遍:“湮古,对不起。”
      妃若扬奇了:“到底为什么?”
      “少主,白音姑娘煮了四神汤送来,给您解酒喝。”有弟子送上来一罐汤并两个瓷碗。
      古江晴往下看去,白音站在下面对她行了一礼,不言不语就回去了。
      妃若扬道:“你就会招惹人。”
      古江晴没管他这句吐槽,把四神汤盛到碗里,递到他面前一份。
      妃若扬纠结了一下,接了。
      不得不说,这汤的味道真挺不错。
      他喝的很快,放下碗擦了嘴整理干净自己就坐好耐心等古江晴给他解答刚刚的问题。
      真奇怪,他竟然还有“耐心”这种东西。
      古江晴吃东西很安静,举止从骨子里透出一种优雅得体,放在别人身上妃若扬会觉得做作,但是放在古江晴身上就完全不同了,一半是因为那些风度仪态于她来说是自然而然,一半是因为她长得好看,所以做什么都好看。
      “还要吗?”古江晴也只喝了一小碗。
      妃若扬摇头,又忍不住雀跃:“继续刚才的话题。”
      古江晴在他对面坐着,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一圈,最后落到他胸腹处:“现在还难受吗?”
      “你……”妃若扬有点没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眼自己胸腔与丹田处才总算明白。
      “是我疏忽,”古江晴道,“你影响着帝刃的威力,帝刃也会影响你,帝刃每一次出鞘都会有一部分血气造成的反噬传递到你身上,所以今天你才心情不佳,与练歧傲动手也非出于本意。”
      一开始的确是因心绪紊乱而冲动,后来就不是了……妃若扬没解释,只盯着她。
      “我自诩古氏传人,对你却还有很多情况不明,所以是我的疏忽,我该跟你道歉。”她说,“让你承受这般压力,你想发泄一下也没什么。”
      “真的?”妃公子的脾气这会儿全都没了,他还有些不好意思。
      古江晴点头,又关心:“帝刃之力因强大而难得安稳,在这具肉/身里,估计你以前也不好过,以后……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
      “你能帮我什么?”妃若扬拽了拽自己的耳垂,“我又不是只有帝刃之力,我不能修习武学吗?放心好了,我有法子应对反噬,今天出状况是意外。”
      至于是什么法子,他没有明说,古江晴也不追问,只微笑道:“那便好。”
      她这个人真是能把温润和清雅拿捏的恰到好处,她这么放轻了声音说话和微笑时简直让人如沐春风,就算妃若扬心知她本质淡漠清冷,也控制不住自己想去沉溺在她的温润清雅之中了,有点着迷。
      帝刃生来便是王者,傲视万物,认为世人都该仰望于他,他本身也喜欢强者,所以当寒冶山里古江晴以剑指着他的时候他才会止不住的兴奋,他喜欢古江晴的冷酷和霸道,却也不止是喜欢这些,褪去冷酷霸道之后,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容颜美好的年轻女子,一颦一笑都是风景,比山川河海更动人,她身上特有的气质无论是本身的沉静孤冷还是偶尔的和煦温雅都恰好是可以戳中器灵的东西,这些色彩于他来说渐渐比古氏血更有吸引力。
      虽然他还没有深究自己会被吸引的根源是什么,浑身的毛已经被古少主顺得服服帖帖了。
      汤罐瓷碗被收拾了下去,弟子又送上来一壶清茶。古江晴喝着茶,远望边境城楼,声音仍保持着一些温柔:“湮古,行走在这世间只要强大就可以了吗?”
      “怎么突然那么深刻?”妃若扬嘀咕了一句,又道,“这还用问?你不是最明白了吗?中恒州哪个地方不是谁强谁有理?谁强谁才能掌握话语权,才有生存的机会,灭了长澜的苍临,反胜了西檀的凤启,哪个不是你们要警惕恐惧的对象?不过实际上,宗门强,宗国强,都不如自身强更痛快,所以人们费尽心思休养灵脉、绞尽脑汁开拓天资、挤破脑袋拜名师修习上乘武学,可惜灵脉、天资早已天定,上乘武学不是人人能学,机缘就那么多。”
      “神兵也是自身实力的一部分,”他骄傲道,“所以啊,能得到我的助力,你已经拥有了所有人都羡慕不来的强大资本了。”
      “可是洺川古氏那么强大,父亲的实力已近宗师,他又有能力解除你的封印……”古江晴说,“古氏为什么还是败了?”
      妃若扬道:“那时我不在洺川。”
      “你在,古氏的境况也不会改变。”在妃若扬反驳之前她转回目光,道,“那一夜父亲和几位叔伯都中了奇毒,谁也举不起来帝刃,几位驻守在外的长老接连被暗害,谁也无法来支援,宗府附近的镇渊玄阵被破坏,数个血祭渊流席卷,门人弟子都去镇压,无暇他顾,这个时候藏在暗中的屠刀便趁人之危,老人、小孩谁都没有被放过,我的血亲、我的族人都没了性命,然后他们用一场大火掩盖了所有痕迹,又造出古氏覆灭是因为帝刃失控的谣言。”
      她神色平静,声音也几乎是平和的,透不出半点别样的情绪,可妃若扬却感觉她的灵魂在燃烧,仇恨和痛苦都被火焰的影子所掩藏,谁也看不出来,却分明存在。
      他的嗓子一瞬间干涩起来,心脏莫名作痛。
      良久,他说:“谁能近身给你父亲下毒?古氏的玄阵怎么会说破就破?古氏的臣属怎么可能说害就害?暗中的屠刀……怎么可能杀尽古氏那么多高手?”
      古江晴:“屠刀不止一把。”
      她垂首,笑了一声:“阴谋也不止一层,如果说强大就能横行于世,那么绝顶武功和绝世神兵都不算强大,狠绝疯狂的人心才算强大,算无遗策的筹谋才算强大。”
      “你都知道?”
      “对,我都知道。”
      妃若扬道:“那就报仇。”
      “嗯,我会报仇。”她抬眼,“所以我会非常谨慎,我也需要朋友,你能理解我,对吗?”
      妃若扬看着她眼尾的一抹红,本能地说:“我理解你。”
      何止理解。
      “我最需要的是你,”古江晴脸上始终没有特别的情绪变化,“你是我洺川之人,对你跟对外人自然有所不同,所谓亲疏远近,生了矛盾人们总是要顾全脸面先责备自己人的,这责备不是真心。”
      妃若扬却觉得自己一直在被引诱,又被古江晴的话语哄得心浮意动,此时此刻完全不记得自己平时对人对事是什么样子,主动道:“你的朋友我也不是不能给他个面子,仔细想想他就是脾气臭了点见谁都想骂,伊嵬也有错,明天我拎着他去跟人和解,行了吗?”
      他现在的模样乖巧的很,看着就让人很想逗一逗,但好不容易才让他软了态度,不能再惹他炸毛,古江晴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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