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掠影》途茗

21、重启

　　“姐姐，今天是个重要日子，你过来看罢。”
　　庭中立着一个少年，白衣，佩银剑，气质高雅，君子翩翩。
　　他目光所在的地方坐着一名少女，也是白衣，年岁和他相当，容貌和他有八分相似，轮廓更温婉柔美一些，真正是眉目如画，惊艳出尘，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人心，颇具其母亲宗国第一美人的风韵。
　　她声音轻柔，有如莺啼：“我心里总是不安，疑心会有意外。”
　　“姐姐不必担心，”少年安慰她，“不管如何曲折，我们已经回到了洺川，待重启帝刃之后，我继任宗主之位，定会拿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那个器灵可信吗？”
　　“可信，”少年道，“帝刃由古氏血喂养，与我们性命相连，本就荣辱与共，他已经答应我的请求，今后与我们同进退。”
　　“那就好，”少女道，“我和你一起去看看他。”
　　“我让人备好车辇，”少年看向她的腿，难忍歉疚，“近来腿还疼吗？”
　　少女摇头：“天气渐好，不太疼了。”
　　少年的神色这才轻松了一些：“那姐姐就可以跳舞了。”
　　“嗯。”少女笑得温柔。
　　噩梦却撕碎了她温柔的祈愿。
　　这少女自小没了灵脉，一生都只是个美丽的废物，起初有胞弟和夫家保护，活的也还算顺心，后来世事变迁，胞弟死，夫家弃，自身血脉受人垂涎，几经波折，受尽磨难，死的很惨。
　　一生都是一场噩梦。
　　梦醒后，却又直面那连天的火焰，再次看着血亲之人死在眼前，亲族一千多人化为灰烬。
　　世事轮转，生命的轨迹在眼前重新铺开，是上天怜悯的重新开始。
　　这一次她重新做了选择，坚定且决绝地说——我不愿意。
　　却没想到这一世对曾经踌躇满志的少年来说也是重新开始。
　　他们都遭遇了太多痛苦。
　　而今就像是被戏耍了一场，说不尽的折磨。
　　他在她面前垂首：
　　“对不起，我是废物，什么都做不到。”
　　“对不起，我什么都没有护住。”
　　“对不起，我竟然以为……你喜欢跳舞。”
　　可那烂泥腐肉一样的阴谋诡计之中，他已经用尽了十二分的努力，怪只怪他们两个都太傻太天真，没有看明白古氏之劫残忍的真相，那个时候换了谁都不会做到更好。
　　“我从不怪你。”
　　又问：“最后怎么回事？”
　　他痛苦道：“器灵背信弃义，离我而去，带走了帝刃本体，我被锁在铸剑池边，每日放血，他们企图用我的血来铸造第二个帝刃，直到鲜血流干、尸骨被扔进铸剑池为止。”
　　她苦笑：“我倒是多活了十几年。”
　　“姐姐？”
　　“你死后，古氏再灭，我是唯一的古氏血，万人垂涎，我那夫君不敢保我，且又有了新欢，就把我送给了别人，任我被人抢夺，后来辗转了很多地方，被迫跟了很多人，直到中州大乱，武道不昌，浩劫再临，乱世中古氏血被谣传成神血，仿佛无所不能，那个时候无数人经历生死流离，神台建造，人心却如魔，明明我跟他们一样流离困苦，他们还是相信拥有了我的血液便无所不能，个个宛如血祭渊流，对着活人生吞蚕食……”
　　……
　　江寒于寻幽谷中静心养病，素来不喜与人多言，古江晴下山前他却反复对她叮嘱：
　　“长姐，不要轻信任何人。帝刃之灵狡诈多计，心不在洺川，若不用则毁之，若用则必须与他订下恒武契约，以防生变。”

　　一叶飘落，惊醒了古江晴的回忆。
　　风影就在身侧，银白色的剑身流淌着神秘的华光，完整无缺，未曾被折断。运转内息，灵脉完好，内力丰沛，她可以杀死风云榜第二十三位的近宗师级高手，拥有很多人穷极一生也只能仰望的力量。
　　帝刃之灵坐在她不远处开封一个酒坛，他们刚刚订下了恒武契约，无论他如何狡诈多变，都不可能再背叛。
　　一切都很好。
　　妃若扬敲了敲柳树，皱着眉把酒坛递向她：“你准备干嘛呀？寒冶山的事没解决，苍临人马上就打进来了，正事不干，坐在这儿喝酒？”
　　“等人，”古江晴没接，“酒是给你的。”
　　“庆祝你有了我这个强大的帮手？”妃若扬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但他没再推辞，仰头灌了一口，顿时呛咳起来，咳完又灌了几口，像是在忍着恶心硬喝，喝完脸红了大半，“这东西究竟有什么好喝的？我不明白你！”
　　古江晴道：“这酒的确不好，回头请你喝吟剑歌。”一直以来，她了解帝刃，却不算了解帝刃之灵，风月楼里的琴师明明有着怜惜世人的仁心。
　　妃若扬听她这话立马不喝了，将酒坛丢在一边：“不好你还给我？！”
　　然后一动气，他肩膀上的血窟窿还特别疼，顿时感觉古少主特别没有心，气道：“你不要仗着我不跟你计较就胡作非为！帝刃离了我不行，你也一样！若我哪天真的生气了恒武契约也没用，听到了没有？”
　　古江晴点头，至于她心里在想什么，没人可以猜透。
　　生完气，妃若扬瞅向她的肩膀，又道：“到底等什么人？你若实在没事干就赶紧回去躺一躺吧，你要是废了谁来举起帝刃和风影？”
　　语气虽仍是不善，却是在不作伪的关心。
　　嘴硬心软。
　　古江晴微愣，继而微笑：“我没事。”
　　没过多久，等来了第一个人。
　　凰诀那身暗色衣袍几乎成了他的标志，容貌藏在兜帽下也从来不为人所见，如今的洺川臣属都知道少主身边有一名来历成谜的高手，武功深不可测，统领携隐众人，跟他们已经打了不少交道，可凰诀对于他们来说仍旧非常神秘。
　　他走到古江晴面前，俯首行了一礼。
　　妃若扬醉意上了脸，眯眼瞅了瞅他，略有一些惊讶，不过很快就没了兴趣，他更好奇的是古江晴在没有回到洺川之前是怎么招揽的这些携隐高手，她总是有很多秘密。
　　古江晴并不打算避开妃若扬谈事情，示意凰诀直接开口，凰诀根本不在意除了主上之外的人，禀报道：“重羽传信回来，揽日堂两日后便可抵达洺川，请主上放心。”
　　古江晴点头。
　　凰诀又道：“铸器古氏和湮古帝刃的消息传出，各方果然有了动静，各大宗门皆有密探前来，都在携隐监控之中。”
　　妃若扬在一旁半醉半清醒的听着，心道一个古氏后人就足够各方关注了，有帝刃现世的消息自然会让那些人都按捺不住，古江晴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威吓苍临军？提高士气？在天下宗国间刷一刷存在感？还是让那些隐在暗处心怀鬼胎的势力不敢轻举妄动？
　　“凤启也有？”
　　凰诀低头：“是的。”
　　古江晴：“西檀战事结束，他似乎不打算修整，下一步该是沙掩？”
　　凰诀声音哑涩：“他一向如此雄心。”
　　毕竟那个人刚刚登上宗主之位的时候就说过——掌天下第一武宗，拥天下第一美人，做天下第一人。
　　当年他说这话的时候，所有听者都只当是玩笑话，现在却不得不当真了，因为这个人好像真的可以做到。
　　古江晴思量片刻，对凰诀道：“既然凤启也来了人，你就不便再露面，以免被发现。”
　　妃若扬微微张大了嘴巴，这小子背景不普通啊。
　　凰诀却摇头：“我会小心，现在是紧要关头。”
　　古江晴还是犹豫。
　　凰诀认真道：“如果出现意外，我会立刻离开洺川，绝不添乱。”
　　古江晴抬手点了点太阳穴，叹气：“叫人盯好这山里山外，今日镇渊玄阵也要辛苦你了。”凰诀对一些认定的事情总是格外固执。
　　“是。”
　　她为什么要自己散布帝刃和古氏的消息？因为帝刃出世一定会引起关注，还不如早早把节奏掌握在自己手中。
　　对于她接下来要做的事，于所有关注着的人来说还是一层摸不清的迷雾，虽有湮古帝刃的传闻，人们却怀疑其是否为真，皆端着姿态看古氏后人怎么应对苍临这场劫难，不过就算只是怀疑，他们还是会对湮古帝刃有反应。
　　眼下这些势力尚在犹疑之中，手还伸不了那么长，苍临军有洺川武门和以廖悬为首的游侠暂时抵挡，时刻盯着洺川的任翛宫这会儿也有迟妙君布障眼法见招拆招，但洺川之内并非就没有风险了，古氏那些旧属中就有心思不老实的，也肯定有人已经揣摩到了她的打算，说不好就要来添点堵，所以她才又特意嘱咐了凰诀一回。
　　“按照路程，藏巧欧氏应该已到了洺川地界，不过欧氏公子这人……”她眼底滑过一抹不易被人发觉的复杂，“估计很快就会送来我们需要的东西了。”
　　妃若扬对她的情绪格外敏感，目中有探究之意，又似才反应过来：“解开封印就在今天？”
　　“嗯。”
　　妃若扬道：“你也不做点准备？或者提前跟我说我去准备一下，就在这乌漆漆全是晦气的地方连个外人来瞩目都没有也太没有牌面了！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古江晴：“……”稍稍有些心累，不想理他。
　　凰诀一旁侧身立着，沉默不语，他对主上的私人关系也并不关心。

　　寒冶山中所蔓延出来的风息腥臭而凌冽，其中所裹杂的戾气日渐沉重，寻常武者已经不能靠近，能靠近的人也不好受，从身体到心神都要承受着秘境之力的压迫折磨，时间稍久便容易心烦意燥，久而久之则会意志消散，十分危险。
　　三人都还承受的住，妃若扬身有帝刃之力，凰诀自幼便经受过非人的锻炼，古江晴则运转起九天破元，伤病上回并未完全恢复，后来又动气杀了戒鬼王、跟叶施盟交了手、中了妃若扬一剑，身体情况不算好，但越是在这种状况下九天破元对于那股内力的引导越有效，相应的，内伤调节的速度也会快上一些。
　　不出古江晴的意料，一个时辰后，一匹快马从小道奔了过来。
　　天色阴沉，风声仍厉，烟尘遍布，树下打坐的女子缓缓睁开眼，一身黑衣简素，却不掩惊艳卓世之貌，如斯年轻脸嫩，却有凌寒不挫之威势，只看一眼便移不开视线。
　　欧公子平生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抓着缰绳不由呆住，直到胯/下骏马嘶鸣、烟尘袭来扑了满脸他才回神，然后就被寒冶山涌出的戾气迫的呛咳起来，眼看黑衣少女已经起身走过来，连忙下马匆忙整理衣装，但这寒冶山外的戾气非他所能抵抗，刚下了马便感觉呼吸不畅。
　　“欧公子，请到这边。”
　　清凌凌悦耳非常的声音一瞬间唤回了欧上贤的神志，他勉强对面前的女子露出一个风雅有礼的笑容，待到女子对他回以微笑时，他又一次呆住了。
　　眼看古江晴领着那一看就很讨厌的小白脸去了远处的空地，妃若扬的脸一下子就黑了，非常不爽道：“弱不禁风一脸肾/虚样随便砍他一刀他肯定都受不住！哎，你说呢？”
　　凰诀：“……”
　　藏巧欧氏嫡长公子绝对不至于弱不禁风，只是整个藏巧欧氏都更擅长玄阵布设，武学一途相比各武宗、名世家稍逊一筹，但欧上贤在年轻一代的宗门武者中已经算颇为拔尖了，当然，跟帝刃之灵没得比。
　　远离了寒冶山，欧上贤舒坦了不少，脸上恢复了精神，含笑对古江晴道：“阿晴，好久不见了。”
　　和上一世一模一样，人前永远彬彬有礼的武门贵公子，做任何事情都能找出理由，把自己的夫人送给别人时也一样。
　　古江晴脸上没有分毫破绽：“好久不见。”
　　欧上贤神情有些激动，但他激动时也拿捏好了风度：“收到你的信，父亲和我都很高兴，古氏有后，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古叔叔在天之灵也能得些欣慰。”
　　又道：“阿晴，你放心，古欧故情深厚，从前没能帮上忙，欧氏族人一直自责于心，这回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孤立无援，藏巧欧氏的阵图就是铸器古氏的阵图。”
　　古氏最后一位宗主古愿折与欧氏现任宗主欧策亲如手足，两家常有来往，嫡系子弟自幼便熟识，古氏大小姐与欧氏嫡长子在幼年便订下了宗武婚约，作为中恒州三大契约之一，宗武婚约的约束力和影响力远非普通民众之间的婚约可以比拟，只要两方未死，这婚约便永远有效，古欧的交情便永远存在，因此欧氏不可能不回应古江晴的书信，那藏巧阵图未必会借给古氏其他人，但一定会借给古江晴，这是藏巧欧氏身为名世家无法推脱之事。
　　至于什么故交故情……古江晴已经不会信了，她笑着：“多谢，上贤。”

　　寒冶山，青峰顶。
　　此处是寒冶山中最高的山峰，立于其上可以俯瞰方圆数百里连绵山河，只是血雾始终如海浪翻涌不停，且有愈演愈烈之势，入目的所有东西都模糊灰暗，头顶乌云连成一片，被飓风吹卷，翻滚怒吼着卷成一个巨大的漩涡，那乌云漩涡笼罩群山，叫嚣着仿佛要碾压一切，人位于其下是如此渺小无力，仰望着它像仰望一个永远看不到尽头的深渊，俯首往下，秘境异动的戾气摧毁生机，盛夏不见枝叶繁茂、禽鸟欢语，只有发狂的山傀在即将破封的一个个镇渊玄阵上手舞足蹈、丑态毕现。
　　这就像神魔故事里描绘的地狱，人是无法生存其中的，谁会想到它是曾孕育了无数神兵之灵的铸器圣山？
　　风影在古氏后人的手中轻泣，这把灵秀雅致的名剑总是在见证腥风血雨，它知道血祭渊流嘶吼时的模样，它也知道人心私/欲所酿成的腐骨血海，此时此刻于它来说其实并不稀奇，可它仍然忍不住哭泣。
　　帝刃还是无声无息，古氏的封印是逃不开的桎梏，也为他挡去了一切喧嚣混乱，他静静地观察着周遭世界，仿佛是一块平平无奇的废铜烂铁。
　　帝刃之灵则完全相反，他从进山之后就一直没停下过牢骚吐槽，一边骂洺川人都是废物好好一座山折腾成现在这样子，一边骂凡人自不量力竟妄图铸造第二把帝刃，帝刃无可取代独一无二绝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造出来的，一边又很抓狂寒冶山到处都乱嘈嘈污浊不堪，他一身衣裳已经脏的不能看。
　　相比之下凰诀就十分的安静省心，一路不说一句废话，还会主动清理扑过来的山傀。
　　立于青峰顶上，所有的污浊与混乱都尽收眼底，三十二个镇渊玄阵渐渐压制不住三十二个血祭渊流，其中十三个玄阵都生出了玄阵秘境，它们聚在一起，秘境异动一旦成型，会危及洺川大部分宗城，无数民众将丧命于其中。
　　“闭味丸。”古江晴把药丸分别给了妃若扬和凰诀，自己也吃下了一颗。
　　“这种好东西怎么不早点给？”妃若扬快喘不过来气了，帝刃之灵自是无所畏惧，但他的身体终究还是肉体凡胎。
　　“给你们感受这异动的机会。”古江晴道。
　　周围沙石乱舞，狂风吹的人几乎睁不开眼睛，但是一只小小的褐色蝴蝶却能穿过狂风和玄阵飞过来，古江晴轻轻点了点蝴蝶的机械翅膀，道：“北山麓有人纵火，用了火箭。”
　　妃若扬道：“以火焰燃烧尸气与血气，血祭渊流定然会兴奋起来，秘境异动的进程就加快了，谁这么不要命想毁了洺川十四城？话说现在也不是谁都能在洺川捣乱吧？”
　　古江晴点头：“早有异心的小贼而已，除此之外，你猜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寒冶山？”
　　妃若扬嗤笑：“盯就盯呗，谁敢跟在咱们后面进山我倒还佩服他一下。”就寒冶山这样子，功力不济进来就是送死，那些小贼放个火都只敢用箭。
　　古江晴道：“不会有人跟进来，携隐会在外围防着。”
　　凰诀点头，谁也不能干扰寒冶山中的补救计划。
　　“动作快点吧。”妃若扬被风吹的很暴躁，也不在意什么牌面不牌面了，又担心古江晴，“你的伤怎么样？非得选今天。”
　　“越早安定越好。”古江晴应了一句，不再多言，解下背上的帝刃本体放在面前的岩石上。
　　妃若扬目光不移，难掩复杂，他抬起右手，手臂上时而隐现一段血色的痕迹，那是恒武契约的印记。
　　一向对诸事不甚关心的凰诀也忍不住去打量传说中鬼神为泣定山河的绝世神兵。
　　此时它仍是一柄静默的铁石。
　　古江晴的目光极快地从帝刃本体上扫过，抬起左手，这条手臂上印刻有跟妃若扬一样的印记，平时看不出来，靠近血祭渊流封印之地就会显现出一段血色的古老文字，她没有耽搁，风影出鞘直接在左臂上划出了一道血线，足有一尺长。
　　妃若扬皱起眉头，心怀忧虑，说不清是为帝刃还是为古江晴那鲜血淋漓的手臂。
　　古氏血沿着血线汇聚成股，流过神秘的恒武印记，缓缓滴落在湮古帝刃之上，鲜血温柔地淌过漆黑的利刃，再被利刃吸收，与之融合。
　　群山之间忽起凄厉的刀剑鸣响，妃若扬的脸色随着血液与利刃的融合而变得苍白。
　　刀剑之声其实不足以概括，那其实是千万中兵器一齐鸣响的声音，愈来愈清晰，震颤着这方天地。
　　待利刃的每一寸脊骨都接受了古氏血的浸润，古江晴轻叹一声，这次以右手运转起镇渊术。
　　封定血祭渊流的镇渊术虽都是统一的名字，但每宗每家因武学心法的不同而完全不同，铸器谱中留有线索，解封湮古帝刃的关键正与古氏镇渊术相关，其中奥秘，古氏后人已潜心解读过。
　　她右手掌心涌出银白色的流光，慢慢灌注于湮古帝刃之上。
　　有一段时间，周遭的一切已与她无关，她的心神只用以同神兵的交流。
　　妃若扬也是差不多的状态，风影压制着他，帝刃又牵引着他，而当帝刃本体吐出生息，风影的压制之力就微不足道了，他此刻与神兵实为一体。
　　能够感知外界变化的只剩下凰诀，他只能说，这是他平生所接触到的最神奇的力量。
　　于古氏后人来说，帝刃封印的关卡并不难打开，但帝刃本身还需要一股外力来刺激——她抬眼，抓起帝刃本体丢向了脚下汹涌翻滚的血雾。
　　妃若扬大惊，连忙一跃跳了下去。
　　古江晴回神，耳边风声凄厉，千万种神兵齐齐作响，震的耳朵生疼。
　　凰诀抬首，睁大了眼睛。
　　在他们面前，漆黑的利刃暴涨成五尺，下一瞬又延伸到七尺，从血雾深渊中飞跃而上，悬浮于空中，没有光泽，没有裂痕，没有杀气，没有煞气，似剑似刀，却又非剑非刀，只有中间镂空的剑与幽兰图纹鲜明而雅致——这就是百兵之王湮古帝刃。
　　妃若扬重新跃上峰顶，对古江晴道：“刺激大了！”
　　古江晴轻轻一笑，与他一同看向帝刃。这霸道的神兵好似依旧在沉默，但由他掀起的狂澜却让人无法忽略，脚下的血雾停滞，头顶的乌云避离，仿若都害怕与他扯上关系，而他谁都不愿理睬，只注视着两个人。
　　妃若扬眸光雀跃，伸出了一只手，他能感觉到帝刃苏醒之后他身体里的帝刃之力也汹涌膨胀起来，他就是这神兵的魂灵。
　　巨大的利刃突然缩成两尺，飞向妃若扬，在妃若扬指尖轻轻掠过，不等妃若扬欢喜，利刃又飞到了古江晴面前，由刚直变柔软，在她还在淌血的左臂上慢慢绕了一圈，舔舐了所有鲜血之后回到空中，暴成七尺。
　　妃若扬生气：“知不知道谁跟你是一家的？”
　　古江晴笑道：“我是他的主人，他知道该听谁的话。”
　　帝刃与帝刃之灵的牵绊自然无人能比，帝刃的选择其实就是帝刃之灵的潜意识。
　　妃若扬闭了嘴。
　　而在他们目之所及之处，秘境异动还在继续。
　　之前廖悬和古江晴讨论过——如何应对危害巨大的秘境异动？同时加固寒冶山内三十二个镇渊玄阵。那么如何同时加固那么多的镇渊玄阵？需要上千名顶用的镇渊高手。可洺川无论如何都凑不齐进到这寒冶山中也能够毫发无损的一千名高手，天下没有几个宗门可以凑齐，那就另有一个方法，至少三名宗师级高手的宗师之力或许能够阻挡秘境异动，可洺川同样请不来三名宗师级高手。
　　有了湮古帝刃就不一样了，这把神兵曾一击封定天字级血祭渊流，纵经受三百年消磨，战力也依旧傲视四方。
　　更何况还有藏巧阵图，八大名世家的家传秘籍本身就蕴含非凡力量，藏巧阵图自有辅助玄阵之力。
　　古江晴拿出欧上贤送来的宝物在峰顶展开，向湮古帝刃伸出手。
　　在她身边，妃若扬表面不情不愿实则很认真的配合，凰诀指尖亦捏起他那一门独有的镇渊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