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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任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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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霖仙泽渐远,那里有她越不过去的屏障,此屏障并非只是一个宗师级高手,而是她无法开解的母亲的心。
她也不够强大,风影剑诀剑境突破已是勉强,九天破元心法始终不能灵活应用,至今都没办法把体内那股力量完全摆平,再说帝刃……湮古帝刃此时跟一堆破铜烂铁没什么区别。
古江晴皱着眉头,神色郁郁难解,但也不打算浪费时间继续感伤,背着帝刃飞快朝山下去,准备尽快赶回月息城前线。
此时天色仍灰暗,早先东方那点微亮只是错觉,加之山间林木浓密,遮天蔽日更显阴沉,好在路程不长,不费多少时间。
她轻功卓越,纵然刚刚身上落了伤,浑身又都湿透,逐风踏叶也十分轻松,寻常人根本追寻不到她的踪迹,除非早有埋伏。
在羽箭抵达面门之前,古江晴就已听到了弦动,掌风扫过,十几支羽箭齐齐偏了方向,而后抽剑横扫身后,五个准备偷袭的人纷纷被剑气所伤,这一剑古江晴留了余地,他们的伤口不算深,便以为她不算难对付,只短暂停顿片刻便与另几名同伙一同围攻了上去。
于是古江晴不再手软,干脆掀了他们的兵器,再一人赏了一剑,却并未杀死,这些人衣袍上有任翛宫的灰羽图纹。
她收剑落地,转身看向林木深处。
那里果然还有人,未见其人,先听媚声:“阁下好生厉害,到了别人的地界,还要伤人弟子。”
古江晴:“姑娘同样不讲道理,见面话都不问,先奔着夺人性命。”
林中走来一名女子,衣衫清凉,长相妩媚,眼波勾人,只凭外貌看不出年龄,她看到男装打扮的古江晴后眼睛亮了亮,透出极大的兴味,又看到她手中的幽兰雅剑,那暧昧的兴味顿时消散了三分:“我当是谁呢偷偷摸摸进我任翛宫地界,原来是最近人人都在说的古氏少主啊,唔,长得有几分模样。”
“叶小姐,幸会。”古江晴认出她的身份,礼貌问候,眼底却是无尽冰冷。
“哎呀你早该来拜见我的嘛,”叶嗔嗔往她跟前凑了凑,调笑似的抛出了媚/眼,“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毕竟慕朝辞跟了我二哥,对了慕朝辞是你娘吧?那你就应该叫我一声小姑……”
看到古江晴的目光,她的话突然说不下去了,不知为何心头竟升起畏惧之感,这不受控制的畏惧感令她恼怒,退后几步,寒了声音:“古少主趁夜来我任翛宫地界有何贵干?”
“玉霖仙泽往前十里就是洺川十四城的地方,叶氏什么时候把暗藏其中的不规矩弟子叫回去我就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了。”古江晴含笑道,“况且,任翛宫身为武宗对青图所有宗门世家都有一份庇护的责任,不该如此封闭排外,到访的客人不欢迎,倒要叫人耻笑任翛宫门人气度狭小。”
叶嗔嗔眯起眼睛,妩媚的眼尾显得锋利:“嘴巴倒是能讲,你洺川古氏都不怕耻笑天下还有谁会怕耻笑?破破烂烂一堆垃圾你这少主整都整不起来吧!你那娘亲又入了我任翛宫,当别人不知道你来这里是看你那破……”
锋刃并未出鞘,卡住喉咙的是一只好看的手,只是眨眼之息对方就到了眼前,根本反应不及。
“大小姐!”任翛宫弟子纷纷色变,举剑相对。
叶嗔嗔好歹也是风云榜上一流高手,此刻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剩下脸色青紫,毫无招架之力。
古江晴淡淡瞥了一下周围,一众任翛宫弟子顿时不敢上前,害怕落在她手里的大小姐有一个好歹。
“叶小姐,嘴巴会讲,要有相应的本领来讲,再敢说我母亲一个字,你的脑袋就找不到身体了。”古江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苍临敌军在外,我无意与任翛宫为敌,身在任翛宫之地,是真心想过来与叶宫主谈一谈边境之敌的,叶小姐不说帮忙通传,至少也不要阻拦吧?”
叶颂根本没有共抗敌军的意思,背后下黑手还差不多,所以她后面几句话也是在胡扯。
不管她是不是在扯,叶嗔嗔都只能点头,死亡的威胁就在跟前,她难以反抗,只能服软。
古江晴心底不想松手:“那就麻烦叶小姐帮我跟叶宫主说一声了。”但眼下还不能撕破脸。
叶嗔嗔得以喘息,捂着喉咙一阵呛咳,嘴里道:“好,都听你的。”
边说边退后,等她喘够了气直起身来突然挥了一下袖子,一把匕首便朝古江晴飞了过去,口中大喊:“抓了她!杀了她!”
追随她而来的一众弟子顿时蜂拥而上,他们才不管杀了名世家少主会不会招来骂声、引人唾弃,因为任翛宫行事一向如此恣意随心。
可惜他们都不是叶施盟,为首的叶嗔嗔一流高手的名头也很是名不符实,在古江晴面前没有资格恣意随心。
古江晴皱了皱眉,打算再次拔剑。
“都住手!”
这时,山道上走下来一个人,素衣长剑,气度不凡,看到此人,任翛宫弟子竟犹豫起来,看了看叶嗔嗔,不敢再上前。
叶嗔嗔道:“言主使,你怎么过来了?我只是抓个把小贼而已。”
言逸没搭理她,目光落在古江晴身上,而古江晴也看向了他,或者说他手中的剑——名剑录第七的湛然剑,超凡脱俗,悠然世外,由铸器古氏最后一位宗主亲手所铸,然后送给了他的朋友。
但是言逸配不上这把剑。
言逸神色温和:“阿晴,你还好吗?”
古江晴敛起冷意,行礼,微笑:“劳言叔叔挂念,我很好。”
言逸道:“你来此是想聊一聊苍临的事吗?”
古江晴顺水推舟:“不错,古氏与任翛宫都是青图武门,对境外之敌都有驱逐的责任。”
叶嗔嗔冷笑了一声,正要出言嘲讽,言逸看了她一眼,对古江晴道:“过来跟我喝杯茶吧。”
叶嗔嗔怒道:“言逸!你要干什么?你忘了宫主的安排吗?你……”
“此地事宜由我负责,你若不满,再向宫主申请调令。”言逸不悦道。
任翛宫中除了宗师级高手叶施盟,其下实力最强的就是湛然剑言逸了,所以叶嗔嗔轻易不会得罪他,但对他也有诸多不满,这会儿只能压着,叫手下弟子散开。
古江晴重走回山道,跟着言逸前往任翛宫山中驻地。
叶嗔嗔盯着她的背影,摸着自己的脖子思索,纤纤细指随意一撩便是风/情,过了片刻突然吩咐:“找人跟上去,弄清楚她背着的是什么!”
“是!”
“你们两个,”她又道,“去找二哥,叫他撤了屏障!外头一堆事他就只会对着那个女人发痴!问问他古江晴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古氏为什么还有余孽?湮古帝刃又是哪儿来的风声……”她越想越生气,尤其是想到那小丫头片子跟她娘一样格外出众的脸就更生气了,“我亲自去找他!”
……
跟言逸的这杯茶喝的还算平静,喝完茶天色终于亮堂了一些,古江晴离开任翛宫驻地,挑了条回去最近的小路走,不需要人送,洺川及洺川周边的玄阵布局她早就了然于心,也不担心再遇到埋伏,因为她知道以叶嗔嗔的脾性无论她走哪条路都会给她设好埋伏。
这女人生性如毒/蛇,皮囊艳丽,却有剧/毒。
若非现在不好跟整个任翛宫作对……她还是挺想直接除了对方的,前世今生,新仇旧恨,分外鲜明。
那么眼下就尽量眼不见心不烦,如此打算着,古江晴决定再遇到就直接跑,对方若纠缠的厉害再拔剑不迟。
清晨,箭雨如潮,分毫不留余地而至,灰羽纹一路尾随,果然纠缠的厉害。
叶嗔嗔这回没再凑近,隐在林中嬉笑道:“别那么着急走嘛,跟言主使喝了茶,再跟我喝杯酒不好吗?”
古江晴没搭理她,而且察觉到她是想夺自己背上的包裹,有点麻烦了。
“知道的是你们叔侄俩叙话,不知道的以为你跟我们言主使有什么说不清的关系呢,”叶嗔嗔声音缠绵,“古少主,我要劝你一句,可不要像你娘一样徒惹闲言碎语呀……”
她是要故意激怒古江晴。
古江晴避开一拨儿箭雨,拇指按在剑柄上。
然而今天老天好像任了性,非不让她再拔一次剑,风影刚刚出鞘半寸,古江晴余光瞥见一抹白影,一阵风一样卷到她身后,稀里哗啦收拾了一拨跟的比较近的任翛宫弟子,然后一拽古江晴手腕,拉着她就跑。
古江晴本就不好对付,又有这人添乱,任翛宫众人很快难以招架,眼睁睁看着两人跑远了。
叶嗔嗔从旁边密林里现身,脸上既有恼怒,又有一抹玩味:“查查这人是谁。”
……
吟剑江支流近在眼前,古江晴一把甩开妃若扬的手。
妃若扬没好气道:“什么态度?好心帮你,你就这么不识好歹……这是怎么了?!”
声音突然大变,原来他从古江晴左手上抹下来一手血水,有点洁癖的他顿时感觉微妙起来……觉得脏,可这又是最吸引他的血。
古江晴没理他,从本就破烂的衣摆上撕下来一寸布条,摸出随身带的药粉撒上,简单包了起来。
妃若扬最终还是跑到水边把手洗干净了,瞅了一眼往竹筏那边走的古江晴,几步跟上去:“看你打架我都费劲!你昨天晚上不是这水平啊,不会就唬我在行吧?”
古江晴:“方才谢了。”
妃若扬:“听着不真心!”
古江晴:“跟了一夜,累不累?”
妃若扬:“……”
古江晴跳上竹筏,撑起竹竿:“谢谢妃先生一夜都没插手,眼看有人要夺帝刃终于急了。”
阴阳怪气!妃若扬的脾气顿时就上来了,跟着她跳上竹筏冷笑道:“你自己还好意思说?被叶施盟那种小角色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还说要我臣服,你的脸是比月亮还要大吧!”
一边怒气冲冲,一边作势要去捏古江晴的脸,古江晴皱眉避开,就见妃若扬的手飞快转了方向,往她肩上一撸,把那裹着帝刃的包袱一把撸了下来,等古江晴去看时,他人已经在岸上三丈之外了。
古江晴:“……”
妃若扬哈哈笑着对她做了个鬼脸。
纵使是夏天,清晨也是透着凉意的,古江晴揉了揉有些发冷的手腕,收回视线,撑着竹竿往对岸而去。
这条支流没多宽,过去对岸用不了多少时间,上了岸就是洺川地界,古江晴没急着去月息城,找了棵树倚着坐下,疲惫地合上了眼。
她有好些日子没睡过安生觉了,昨夜又是一夜未睡,身体疲累不堪,又加之被叶施盟打伤,实在很需要休息。
耳边风息轻柔,只有枝叶轻晃的声音还算吵闹,但是并不讨厌。
她渐渐放松心神,迫使自己陷入浅寐,这样的睡眠即使突遭袭击也能很快惊醒应对。
好在一切尚算平静。
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是妃若扬,他坐在一旁抱着帝刃本体,看过来的目光有些奇怪。
古江晴笑了笑:“多久了?”
妃若扬把脸扭到一边:“谁知道?睡的那么沉,得有两个时辰了吧。”
“谢谢。”这次说的蛮有诚意,因为她能坐在这睡觉,就是知道妃若扬一定会回来,而且不敢让她再受伤。
她那么有诚意,妃若扬却不开心,又把脸扭回来道:“你故意耍我呢吧!”
“冤枉,是你自己抢走的,”恢复了些精神,古江晴表情也放松了不少,“谁知道你那么着急,连你自己的老巢都弄不明白?”
她伸手点了点那漆黑的利刃:“无声无息,现在是封印的状态,怪不得那么多年都没人察觉。先生,你现在看着它,就像看着一间被封死的老房子,在外面淋够了雨也不能住进去,是不是有点委屈?”
妃若扬非常非常不爽,被她说的更不爽了,于是决定也要让她不爽,遂瞪着她冷笑道:“看着人模狗样,梦里指不定怎么哭得要死要活呢,你眼泪都流一缸了知道吗?”
古江晴愣了一下,随手抹了把眼角,眼泪自然已经干涸了,她没再说话,又倚回了树边。
“而且我告诉你,你想气我没门儿!这家伙才不是老房子,我跟它不是那种关系!”
“可你还是需要它。”古江晴道。
妃若扬安静了,安静了一会儿,他又实在忍不住道:“你能解/封吧?你得解封啊不然有什么用?”
古江晴没吭声。
妃若扬急了:“你不会不行吧?当年你爹就解/封过的,你要不行你还复兴什么古氏?干脆收拾收拾要饭去算了!”
古江晴看着他:“当今天下,只有我可以解开湮古帝刃的封印。”
这是实话,因为另一个拥有古氏血的嫡系灵脉是破损的,驾驭……或者说承受不了帝刃之力。
妃若扬眼睛一亮:“那你快……”
“臣服。”古江晴打断他。
妃若扬暴怒:“滚!”
“没有帝刃之灵,帝刃本体也就失了大半的威力,不比十大名剑强多少。”古江晴朝他伸出手,“我需要帝刃,也就是需要你。”
妃若扬犹豫了一下,把帝刃本体放到她手上,反正他拿着也没什么用,这家伙现在还不如一间封死的老房子。
“湮古,为什么不能好好考虑一下呢?”其实她不喜欢帝刃的这个名字,预示着不祥,但先人如此命名,或许是早有预感帝刃会掀起的波澜吧。
妃若扬:“那不是我会选择的答案。”
“偶尔妥协一下其实无伤大雅,我不会亏待你,”古江晴道,“你既已为人,就该明白人总要被一些东西所束缚,这是无法逃避的问题。而且眼下,你不答应我,我就不会解/封,你同样逃不开束缚。”
妃若扬气得牙痒痒:“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坏!别想蒙我!”
古江晴:“没几天时间了,你好好考虑,想好了就去找我。”
“什么没几天时间了?!”妃若扬想把帝刃本体再夺回来。
“寒冶山撑不了几天了。”古江晴打开他的手。
“寒冶山关我什么事?”妃若扬再接再厉,往她身上挠,“你别以为就你有主意,你在意的是你娘吧?信不信我把她从玉霖仙泽抓出来威胁你!”
古江晴起身跳开:“如果你能破开叶施盟的屏障,我感激不尽。”
妃若扬冷哼:“我嫌麻烦,才懒得抓人!”
古江晴叹了口气,把帝刃包好背在身上,转身往月息城走:“等你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