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风平浪静的日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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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好无聊啊……”
不知道是谁先说了第一句，引发了后面一连串的叹息。
十月的北国凌泉区已经逐渐被寒意侵蚀，坐在尚未开始供暖又有些空旷的学校礼堂里，我不禁哆嗦了几下。
本来今天应该是佩兰学校初等部、中等部和高等部共同的毕业典礼，但在各种因素的影响之下，最终到场的只有五名学生。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包括我在内，礼堂里坐着的都是女生。
一位戴着圆圆的眼镜，似乎在校园中见过几面，却不知道名字的年轻男老师，引导我们在礼堂中央坐成一排，然后拿出一张薄薄的纸，用敷衍的语气开始点名。
“呃……中等部毕业生，江篱。”
“……到。”我也回敬了一句有些敷衍的答复。
老师把视线从名单上转移到我的脸上，然后露出有些嘲讽的笑容，明知故问般地开口：“中等部参加典礼的学生就你一个？”
“初等部还一个都没有呢。”身旁传来一句尖刻的反击，我转过头，反击的来源是坐在我左手边一位烫着大波浪，带着些许不良少女气质的学姐。
老师脸上嘲讽的笑容转为苦笑：“何令雪，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放过孙老师吗？”
名叫何令雪的学姐不再吭声，于是点名得以继续进行下去。
“高等部毕业生，顾苹。”
“到。”坐在我右手边，梳着齐耳短发的学姐开口了，冰冷的语气仿佛让室温又下降了几度。
“何令雪已经到了，下一个，康茗。”
点名没有收到回应，老师又重复了一下，依旧收获了一片死寂。
“嘘，她睡着了。”名叫顾苹的短发学姐指着坐在自己右手边的座位说道。
02
我看着面前老师的表情变化，从震惊到疑惑再到愤怒，不禁思考着，虽然这位老师看上去过于年轻，差点资历，但表情管理也不至于做得这么差吧。
然后坐在何学姐左手边，梳着三股辫戴着眼镜的学姐站了起来，出手制止了即将爆发的老师。
“孙老师，搬家公司的车是不是一点到？”她语气平和地问道。
老师看了看手表，原本在爆发边缘的怒气一下子消散殆尽，似乎是下定决心匆匆结束这场失败的点名。
“呃……最后一个，李繁星。”
“到。”三股辫学姐的回答如同信号一般，促使这位不擅长表情管理的老师转身冲出了礼堂。
这个空间一下子恢复了寂静。
直到开头那句声音。
“好无聊啊……”
声音的源头是身旁的大波浪学姐，她转过身来问道：
“你叫江篱吧，我们的佩兰学校中等部四年级只剩你一个人了？”
中等部毕业生当然不止我一个。
“他们都去参加凌泉学校的欢迎游园会了。”我回答道。
与即将离开校园的学长学姐不同，我们中等部毕业生还有四年漫长的学生时光需要度过。
“小雪，我们学校大部分学生都由凌泉学校接收了。”三股辫学姐说道，“为了让插班生们早日融入新学校，所以会举办这个活动吧。”
我点点头，这位名叫李繁星的学姐看上去对校务管理十分熟悉。
“那我们学校还选了这个日子举行毕业典礼？老师们都是白痴吗？”大波浪学姐撇着嘴开起了嘲讽。
“佩兰学校的毕业典礼是固定在这一天的，要怪就怪凌泉学校不厚道。”
短发学姐说着放下手中的书本，抬起头看着我，问道：“你为什么不去参加？”
03
短发学姐的洞察力是其他几位无法匹敌的。
我在心里暗暗分析着，然后决定不做不必要的隐瞒，将事实和盘托出。
“我请假了。我的身体不适合户外活动，只要一照到阳光就会昏倒。”
如我所料，三位学姐面面相觑，掂量着我这句话的可信度。
“是因为阳光过敏吗？”三股辫学姐问道。
“医生说不是过敏体质，大概是心理原因，小时候遇到一起事故，具体我也记不清了，自那以后就不能见光了。”我回答道。
“那还真是不幸……”大波浪学姐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我。而短发学姐则微笑着举起手中的书本，说道：
“不是跟书里的主人公一样吗？”
我记得那是一本描述吸血鬼家族恩怨情仇的古典小说，虽然没读过，但母亲评价说剧情有点狗血。
“不过，你一定会遇见一个人，然后因为这个人克服这项弱点的。”
短发学姐说着露出了神秘的微笑，难道那是小说里的剧情吗？
“嗯……我也不喜欢见阳光，最好能一直在家里睡懒觉。”一个陌生的声音，懒洋洋地插入了我们的对话。
我转过头，原本睡得十分香甜的，似乎是名叫康茗的学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梳着自己有些凌乱的长直发。
“你终于醒啦？”短发学姐冷笑一声，“你没看到孙老师刚才的表情，恨不得把你吃了。”
“哼，他就是外强中干，你说对吧，繁星？”大波浪学姐笑着用手肘捅捅身旁的三股辫学姐，三股辫学姐默不作声，脸上却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所以……典礼结束了？”刚睡醒的黑长直学姐明显还在状况外。
“刚才孙老师刚点完名，等会儿校长会来致辞，颁发毕业证书。”我回答道。
“哦，形式大于内容。”说着，她又打了一个哈欠，看样子是打算睡回笼觉。
为了不让一会儿进来的校长见到陷入熟睡的黑长直学姐，我只得强行将对话继续下去。
“可是，高等部四年级为什么只有几位学姐参加典礼？”
04
四人再次面面相觑，最后似乎是用目光达成了一致，推举三股辫学姐向我解释其中缘由。
“我们高等部的毕业典礼不是强制参加的，而且毕业生都有各自的去向，很多人上个月交完毕业课题就去上班了。”
“所以……”
“所以我们四个都是无业游民啊！”大波浪学姐笑着接过我的话。
“话可不能这么说。”黑长直学姐说道，“何令雪你不是准备去星落区工作吗？那里的学校毕业时间比凌泉区晚一个月，所以才能这么悠闲。”
“至少现在算是无业游民。”大波浪学姐反驳道，“你不也是被剧团铃兰录取了，只不过负责培训新人的老师去参加剧团的巡回演出了，至少一个月之后才能回来。”
“那不是跟你一样……”
“这里只有我算是真正的无业游民吧。”短发学姐打断了两人的争论。
四人忽然陷入了沉默。
似乎是怕我觉得尴尬，短发学姐解释道：“我自由惯了，不喜欢被约束，而且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
“之前我就想问了。”三股辫学姐忽然开口问道，“顾苹你这么聪明，为什么不去考研究所，继承你爷爷的衣钵？”
“我的观察期已经结束，不再属于那个地方了。”短发学姐说着我听不懂的话。
我左右环顾，另外三位学姐也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但似乎已经习惯了从短发学姐口中听到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语。
于是焦点被转移到了三股辫学姐身上。
“这里只有李繁星你算得上前途无量。”大波浪学姐用调侃般的语气说道。
05
“这位李学姐就要结婚了。”黑长直学姐向我解释道。
毕业就结婚的潮流从几年前就开始流行起来，然而这个话题距离我实在过于遥远。
但得知面前这位比我年长四岁的学姐即将拥有自己的家庭，我忽然觉得并不是那么遥远。
“恭喜学姐。”我向她表示祝贺，心想，三股辫学姐性格温和又善解人意，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妻子，好母亲的。
“谢谢。”她的脸上露出灿烂的微笑，然后又因为身旁的友人不断的调侃而染上了红晕。
“江篱，你知道她的未婚夫是谁吗？”大波浪学姐的提问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你见过他。”短发学姐补充道。
佩兰学校虽然因为学生数锐减导至关闭，但高等部也有近百名学生。我今天大概是第一次与三股辫学姐交谈，又怎么会知道她的未婚夫是哪位。
等等……难道说……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张面孔。
“看你的表情，应该是猜到了，头脑很好啊。”黑长直学姐笑着说道，“就是刚才因为我睡着了没有点成名，在女朋友面前丢了面子而恼羞成怒的孙老师。”
还真被我猜中了。
“你们别说了，这个话题对江篱来说是不是太早了？”三股辫学姐已经满脸通红。
“不早了，中等部毕业生是14岁，还是15岁？”但大波浪学姐仍然不愿放过她。
最后，同样恼羞成怒的三股辫学姐，以绝交为要挟，结束了这个话题。
06
“不过……”我忽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佩兰学校关闭了，孙老师岂不是要失业了？”
我不禁为这个崭新家庭的未来而感到忧虑。
“我们学校很多老师也跟着去凌泉学校了，你放心，船到桥头自然直。”黑长直学姐说道。
“嗯。”三股辫学姐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道：“其实我们打算去南部大陆。”
这句话如同一棵石子扔进了水池，激起层层涟漪。
“啊？”
“去哪里？”
“我怎么不知道？”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
“你们别急，听我说完。”三股辫学姐安抚着震惊的友人们，“孙老师的故乡在南部大陆最南端的一个离岛上，那里本来没有学校，一直是请附近高城区的老师定期到岛上去给孩子们上课。”
我屏住呼吸，听三股辫学姐继续娓娓道来。
“他之前就有在岛上办学校的打算，趁这次佩兰学校关闭的契机，终于下定了决心。”
“那你也……”大波浪学姐低声问道。
“嗯，我会陪他一起去。”
礼堂里再次陷入了沉默，似乎大家都在消化着这个令人意外的决定。
这里是北部大陆最北端的凌泉区，距离南部大陆最南端有多远，路上需要花多少时间，长途电话费用是多少？
我一边思考着这些有的没的，一边想着该如何打破这难熬的沉寂。
“学姐。”我开口了，声音似乎有些颤抖，“我母亲也是一毕业就结婚了，她现在很幸福。”
——所以，你一定也会幸福。
“谢谢你，江篱。”三股辫学姐似乎听出了我的言下之意，今天第二次向我道谢。
07
这时，礼堂门口传来交谈声，紧接着校长和中等部、高等部主任走了进来。
即将完成历史使命的佩兰学校，最后一场毕业典礼正式开始。
风平浪静的日子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第4章 风平浪静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