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月光草舍

4、曾经的相濡以沫

　　走在熙攘的大街上，从餐馆里、服装鞋帽店里飘出很刺耳的摇滚乐刺激着她的耳蜗，还有汽车的喇叭声、摆摊的吆喝声。她感觉生活里少了静谧多了喧闹和澡杂。她逃离了街市回家了。
　　她回到家里拿起针线笸箩坐在篱笆墙下，随意瞥一眼那些在阳光肆无忌惮的炙烤下慵懒的开着的花朵，它们都无精打采，郁郁寡欢的神态。邵彩霞也无心观赏它们，便摊开《清明上河图》的那幅十字绣飞针走线，不知咋回事，总是挑错针脚或漏针。闲坐着，很无聊，且浑身难受，脚底下痒痒的，光阴总是那么漫长又枯燥。乔满福离世快一百天了，她总感觉他还在世，他会蓦地出现在她面前的。乔满福在世的时候是个勤谨人儿，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儿。他每天早晨悄悄地挪开被窝，又轻轻地走出卧室去牛圈里拿把镰刀和一根绳子去割草。回来时两裤脚都沾满泥巴和草屑，裤腿都湿漉漉的。他从厨房里拿出一口铝锅蹲在乳牛满香身下挤奶。他捋着圆滚滚的□□哼唱着降央卓玛的《呼伦贝尔大草原》。
　　当邵彩霞醒来时，一杯温开水和一碗牛奶放在炕桌上，盘子里放着他烙的狗浇尿（青海的特色面饼）油饼。乔满福满脸堆笑着递给她牙缸牙膏和热毛巾，炕头铺块塑料布端来一盆温水。她漱漱口擦擦脸，然后喝几口开水，俩人边吃早饭边唠嗑起来。
　　清晨，暖暖的阳光铺满小院子里，乔满福把草垫子铺在篱笆墙下，摆张桌子，让邵彩霞坐在垫子上绣十字绣。乔满福找出她穿脏的内衣内裤和外套鞋子袜子裤子等洗了，然后蹲在屋檐下抽一根廉价的过滤嘴香烟就去准备午饭了。邵彩霞特别喜欢他做的饭菜，尤其是他做的豌豆面和荞麦面混合的搅团（青海的传统美食）。光滑细腻的搅团盛在磁盘里，上面浇了炝油的野蒜泥和辣椒酱、凉拌黄瓜和菠菜等，唇齿留香。吃撑了肚子又想着他做的酥和丸。
　　酥和丸做起来比较繁琐。将煮熟的糯米拿擀面杖搅粘凉透，拌清粉压成片状，切成长条，揉圆压扁，包入蒸熟的水晶馅丸子（即面粉、芝麻、青红丝、白糖、玫瑰糖、核桃仁等）。文火炸然后控油，再蒸半小时后扣入盘内即可，喜欢甜食的也可以撒点白糖。当他看着邵彩霞吃得津津有味时，他唇角浮出知足和幸福的微笑来。他做饭从来不重复做，隔天就换个口味。邵彩霞每天早上都喜欢吃狗浇尿油饼（青海的特色面饼，薄又柔软），喝一大碗奶茶。别的女人烙的狗浇尿油饼邵彩霞懒得看一眼，唯独乔满福做的饭菜和饼子她都喜欢吃。
　　说起狗浇尿油饼，一整个环树湾村的男女老少都赞不绝口。都说他烙的锅盔（超厚的面饼）酥软、入味；狗浇尿油饼柔软适度又不油腻。邵彩霞每天中午都吃拉面或面片（青海的传统面食）亦或猫耳朵（青海的传统面食。把和好的面反复揉捏，然后压扁，切成约莫一寸长的碎丁大拇指摁一下就成了一个卷儿，下滚沸的开水中煮几分钟即可，吃起来爽滑柔劲）。
　　邵彩霞在乔满福撑起的一片晴空里过得幸福又安逸且充实。
　　山地里的春小麦分蘖时节邵彩霞和乔满福每天去除草间苗。他们两口子清早驾辕套车带上锅碗瓢盆柴火蔬菜面粉等，收拾一下就出门踏上蜿蜒曲折的盘盘山路。地塄上挖个灶台架起锅招呼临近的人们来和面揪面片，每人蹲在麦苗地塄上稀里哗啦的吃着，唇齿留香回味无穷哦。口渴了烧一壶茶大家伙喝着茶说着荤素搭配的粗话，女人们尖细的嗓门麻雀似的聒噪个没完没了。锄完了草邵彩霞呆在家里做十字绣亦或刺绣。
　　两居室的墙上挂着一米宽的色彩单一的十字绣《清风明月》和《清风寒露》。客房墙上挂着《家和万事兴》珍珠绣《梅兰松竹》《高天上流云》。丝带绣《金菊绽放遍地黄》等。邵彩霞不喜欢色彩艳丽斑斓的绣图，比如红牡丹黑牡丹，尤其是枚红色的，她喜欢素净清雅脱俗的图案，比如浅粉色的打碗花、乳白色和浅黄色的旱金莲等。屋里的凳子上沙发上都是她用旧毛线钩织的护垫，窗帘也是浅蓝色做底，褐色遒劲的枝干上点缀几朵疏疏落落的杏花，看上去清丽淡雅、素洁。蚊帐也是用乳白色做底，浅红色点缀几朵梅花，浅蓝色钩织十颗飘逸的文字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给人的感觉冷艳素雅、清芬又惬意。她是个不爱聒噪的女子，她远离了喧哗浮躁，从早到晚都是默默地坐在篱笆墙下绣十字绣亦或刺绣，不喜欢聚堆嚼舌根聊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