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月光草舍

3、坚硬的日子里磨砺出皮糙肉厚的自己

　　邵彩霞又去县城晃悠了一整天，无意间抬头看见一家小吃店门楣上方写着几个醒目的大字——满福手工面片。那六个字顿时让她热血沸腾，浑身暖融融的。她模糊的意识里乔满福的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的音响里飘出降央卓玛的《呼伦贝尔大草原》，浑厚悠扬的女中音如一股清凉的山泉水浸透了她全身，她感觉自己的筋骨都酥软了。这是乔满福生前特喜欢的一首歌。他得闲了就用二胡演奏出这首歌曲来，但是，练习了好多遍还是没能练成。他没闲没忙的哼唱，他的音色很好，很接近降央卓玛的女中音。邵彩霞内心激荡着欢喜走进去寻觅乔满福的身影，服务员过来问她点什么面食，她傻愣片刻后摇摇头。服务员板着脸呵斥道，不吃饭请出去，这里不是你休闲的地方。她的脸唰地红了，本想即可走出去，但她还是淡定下来问了下前台管事的，是否需要打杂的小工。管事的说正缺人手呢，让她端盘子沏茶抹桌子洗碗等。月工资1600元，她留下来了。每天干完活，她总要出去翘首看看小吃店门楣上方的匾额上六个字——满福手工面片，她心里暖暖的。她唇角嗫嚅道，满福，你到底去哪儿了？你在跟我捉迷藏吗？你的厨艺在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假如你也开一家小吃店，生意肯定火爆的呀。
　　干完了分内之事，她默默地怀念曾经拥有的琐碎旧时光，每一寸光阴里温馨满满，幸福满满。她感觉乔满福的气息缭绕在日子的每一处罅隙里，她被这销魂的气息缠绕着、迷离着。他在她的模糊的意识里飘来荡去的，像是有股无形的力量扼住懦弱的她，要她坚强一点，挺住，没有谁施舍一丝阳光一滴雨露给你。孤独的时候不要仰头求人，不要可怜巴巴的，泪眼婆娑的。要低头触摸脚下的土地，只有土地才让你安稳，给你丰厚的回报。
　　乔满福走后时间滞留在原地。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那些过往的片段，那些堆砌的往事都像透明的蚕丝将她层层包裹，每时每刻她都沉溺在那些点滴的旧时光里。乔满福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特别生动形象的浮现在日子的旮旯角落里，甚至是每一个瘪仄的罅隙里。
　　她痴迷的目光里乔满福忙碌的身影和低沉磁性的声音在屋檐下、花丛中浮动着游荡着。回忆那些旧时光，是她每天的必修课。店长蓦地出现在她面前时吓她一跳，老板娘叫他满福，邵彩霞盯了他数秒钟，内心拼凑着乔满福的模样，她暗自嘀咕道，这么虎背熊腰，眸子里满是凶气的人咋会叫满福呢？只有我家的满福才配叫才拥有这个饱满圆润的名字的，我家的满福的眼神看我都是暖暖的。管事的是个年轻女的，她蛮狠刁钻，嘴巴不饶人，她当着众人的面斥责邵彩霞懒惰，说邵彩霞眼神呆滞，干活丢三落四的。其实店里的琐碎活全部都是她默默干完的，不属于她干的，比如切菜剁肉也让她干，但还是吃力不讨好。邵彩霞默默承受着，泪眼婆娑的吞咽下满腔的苦水。她的目光又在细致的搜寻着乔满福的身影，她还在复制乔满福的形象。这个店长跟乔满福有着天壤之别呀，乔满福温良敦厚又善解人意。而这个店长凶神恶煞，特别是那眼神犀利凶煞，看一眼浑身起鸡皮疙瘩哩。
　　邵彩霞兀自嘀咕着，满福啊，你咋就不声不响的丢下我就走了呢？她鼻翼酸楚，泪水止不住流下来了，那些鄙夷不屑的眸子都像刀刃，她赶紧把目光藏起来。
　　顾客稀少时站吧台的几个女的交头接耳说新来的姓邵名彩霞的那个女的是个寡妇，她男人因为猥亵堂妹未遂而羞愧难当，跳悬崖了……。这些言语句句都渗透了火药味，炝得她险些窒息。她浑身颤栗着，听见寡妇俩字就像胸口被人捅了一刀，她感觉入骨的凄凉和悲催。耳朵里面嗡嗡嗡嗡响成一片，她愤懑不平，人们八卦有鼻子有眼的，就像亲眼目睹了乔满福猥亵堂妹而被几十双甚至几百双眼睛逮了个正着。唉，人的想象力足够丰富啊，编一本书可能不在话下。
　　她匆匆离开了小吃店。
　　过了几天她漫无目的走近那家叫满福手工面片的小吃店门口，她犹豫片刻，怯怯地走进去点了一小碗清汤面片咀嚼，想咀嚼出乔满福面片的特有味道。音响里依然播放着降央卓玛的《呼伦贝尔大草原》的歌。她无视周围店员向她投来鄙视的眼神，那面片寡淡无味，而乔满福揪的面片薄厚均匀，唇齿留香。她凑合着吃完了难以下咽的面片，深深地叹口气，付了钱走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