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秋夏》三月知秋

20、云鸣悲泣

　　长安市的一处高档手工作坊内，忙碌了许久的唐忆秋放下手里的工具，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完成了。”唐忆秋轻喃道。
　　唐忆秋望着手里的自己完工的作品，眼里充满了喜爱。从工作台上取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精美盒子，将自己的作品放了进去。
　　“小伙子，完成了呀。”手工作坊里，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人，看到唐忆秋脸上的笑容问道。
　　“嗯嗯，老板，终于做好了。”
　　“不容易啊。”店铺老板一边收拾着上一位顾客的桌子，一边感叹道，“一个月呢，挺上心的。”
　　“必须的呀，送人的呢。”
　　“送自己女朋友的吧。”
　　“嗯嗯。”
　　“哈哈，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样呢。”老板哈哈大笑，“叫什么名字呀。”
　　“啊？我嘛？”
　　“问你的作品，花了这么长时间做的，不能连名字都没有吧。”
　　唐忆秋思索了一会，“emm……就叫它云间吧。”
　　云夏，忆秋，云间，秋夏。
　　“云间。不错不错。”

　　还是长安，一处居民楼里，有一间房子带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
　　牧云夏正坐在窗边，背靠窗户看着屋内。一双纤细修长的玉腿平放在地板上，在腿上放着的是一个破旧的铁盒子。
　　“真的要和他说吗？有些担心啊。”
　　这是牧云夏的另一个家，在牧云夏回到长安南郊的别墅之前，她一直住在这里。这么做的原因只是因为在这个房子里藏着她隐藏了许久的秘密。
　　牧逢生之前和牧云夏所说的就是这个，这个与唐忆秋有关，却有可能影响唐忆秋与牧云夏关系的秘密，牧云夏一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唐忆秋。
　　已经习惯美好事物人在遇到重要的选择时会有所犹豫，因为这个选择可能会让人失去现有的东西，最终我们往往会选择逃避。牧云夏现在就是这样的，她怕这个事情会给她和唐忆秋之间的感情染上瑕疵，所以她已经将这个秘密藏了许久许久。
　　“明天有空吗？出来见一面吧，想你呢。”唐忆秋给牧云夏发来了消息。
　　“去哪呀。”
　　“去初中那边，我想回去看看，你陪我吧。”
　　“好的。”
　　明天，牧云夏思索着，明天是九月一，又到了开学的日子了。哦，自己已经毕业好久了，唉，习惯了。
　　很多时候，总是觉得九月才是一年的开始。
　　从小学到中学，再到大学，每一学年总是由九月开始然后在六月结束，每一个九月都有一批人步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然后老天总会降下雨水，冲刷掉他们的曾经，开启新的篇章。
　　“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故事。”
　　“每逢九月必下雨呀。写一个美满的故事多好的。非要说每逢开学必下雨多么悲情。”
　　“说不过你。”牧云夏用勺子挖了一勺冰淇淋放入口中细细品味。“还是原来的味道呢。”
　　“嗯嗯，初中的味道。”
　　唐忆秋与牧云夏现在就在长安浦东第一中学外的一处饮料店内，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学生不由得发出感喟。
　　回想刚进初中的时候，无论唐忆秋还是牧云夏都满是青涩，都是懵懂的孩童。那时两人都喜欢吃学校门口煎饼果子与土豆片夹馍，只是这两家的人流量最多的，每天早晨大家都排着队去买。那时候唐忆秋与牧云夏总是会在打赌，赌的就是第二早上的早饭，谁输了谁就去排队。但输的往往是唐忆秋；还有校门口推着小推车买文具的老奶奶，东西老贵了，大家都说她是黑店；还有道路拐角处的报亭，以前那是整个学校快递的签收点……
　　那些点点依旧没有变化，只是现如今唐忆秋与牧云夏都初中毕业十三年了，都是快三十岁的人了，学校的变化也是巨大的。
　　学校里面多了一栋教学楼，以前的小操场也变大了许多，学校的围墙刷了上白漆，墙上有着壁画，多了许多生气。往来的学生身上的校服更是大变了样子，如果不是胸前的校徽，根本认不出来。学校周围多了许多新的店铺，超市，快餐店，全是新开的。
　　曾经的小摊贩被全部赶到了另一条街道上，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的生意，因为浦东一中的学生早已喜欢了上他们的味道，换了街道并不影响他们的热爱，无非多走几步路罢了。
　　“你今天怎么想着带我来学校了呀？”牧云夏问道。
　　“想回来看看。”唐忆秋看着窗外仿佛有着什么犹豫。
　　“胡说，你真的一点都不会骗人。你是怎么当上大老板的。”
　　“谁说当老板都一定要骗人的。”唐忆秋回过头看着牧云夏，“而且谁说我不会骗人的。”。
　　“那你骗一个给我看啊。”牧云夏扬起了下巴挑衅道。
　　“我已经把你骗到手了呀。”
　　“切，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看来我对你还是太好了，以后我要给你加加难度。”牧云夏撇过头去，在唐忆秋看不到的眼底多了一丝笑意。
　　“别吧，这么狠心，你舍得嘛？”
　　“那就看你表现了喽。”牧云夏脸上有着一抹坏笑，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
　　唐忆秋看着牧云夏，眼睛里满是宠溺，心里已经被温柔涨满。
　　“云夏，今天是九月一，我和你认识的第十七个年头开始了。”
　　“是啊，咱两都认识这么多年了。好像一眨眼就过来了。”牧云夏歪着头，手里摇晃着吸管，搅动着杯子里的冰块。
　　“云夏，我想给咱们的十七年画上一个句号。”
　　唐忆秋的声音轻轻的，牧云夏知道这是唐忆秋认真时的语气，牧云夏没有接话，静静的等待着唐忆秋的后续。
　　唐忆秋伸出右手，在牧云夏面前做出一个比心的动作。
　　牧云夏的小手不由的捂住自己的嘴，因为她看见在唐忆秋的拇指与食指捏着一枚戒指。
　　唐忆秋拿着的戒指并不闪亮，暗银色的整体，戒臂上刻着细细浅浅的纹路，似藤蔓一样，花头处是一颗纯净的钻石，被纹路拱涌着，钻石的尺寸恰到好处，多一分太大，少一分太小。
　　“从允海回来后，我一直在学如何做戒指，有专门的人教但总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完美。这些天我一直在不断地修改，不断的修整，我希望能它能变的更好，希望你看到的时候能喜欢。它的每一条曲线都为贴合你手指而舒展，每一次枝叶呼吸都是跟随你心跳而轻颤，你是它存于世间唯一凝结的意义。”
　　牧云夏眼角开始湿润，“它叫什么名字呀。”
　　“云间。”唐忆秋笑了笑，幸亏早就想好了，还是作坊的老板懂得多呀。
　　“云夏……你愿意带上它吗？”
　　一直以为电视剧中的求婚桥段太假，等到自己被求婚的时候才发现，玫瑰和钻戒真的会让人泪如雨下。唐忆秋没有准备满地的玫瑰花海，也没有准备能闪瞎人眼的鸽子蛋一般大小钻戒，有的只是简单纯朴的方式。
　　在爱情最初开始的地方，送上爱情的见证，许下一生的诺言。
　　在初中这里开始，在初中这里见证。
　　牧云夏哭了，缓缓的伸出了自己的手，只是眼神中有些一抹挣扎与犹豫。
　　牧云夏看了一眼唐忆秋，唐忆秋脸上是憨憨的笑容，好像一个孩子得到了自己最喜欢的东西。
　　大直男的求婚不浪漫，仪式也不轰轰烈烈，但他却是把他认知里面最好的东西最好的场景都给了你。
　　牧云夏眼里的挣扎消失了，伸出手也突然的握拳，然后在唐忆秋近乎呆滞的目光下收回。
　　“忆秋，我爱你，我愿意。不过，你等我，你等我给你看一样东西后，如果到那时候。对不起。”牧云夏的声音断断续续的，里面参加着哭声与不舍，甚至还有悔恨。
　　唐忆秋的表情凝滞了，眼睛顿时蒙上一份灰色，整个心顿时空了，然后不断的坠落。
　　“好。”唐忆秋应了一声，只是紧紧握着的拳头，手臂上暴起的青筋与颤抖的声音彰显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牧云夏起身，出了饮料店。
　　“去哪，开车过去。”
　　“不，走过去。”
　　“好。”
　　这是平常两人放学回家的道路，也是之前和牧云夏一起吃包子的那一条道路。牧云夏在前领路，唐忆秋跟在后面。前者哭的梨花带雨，后者一路失魂落寞。
　　“你是要去你之前住的地方。”
　　“嗯嗯，到了那给你看些东西。那些，你应该知道的。”
　　听的牧云夏这话，唐忆秋不由的低下了头，眼睛里闪烁着不解与烦扰。
　　唐忆秋脚下的步伐没有停，走过学校拐角处的报亭，走过小摊群集的巷子，走上了人行道，走上了斑马线。
　　突然的，嘭的一声巨响从唐忆秋身后传来。唐忆秋心里猛地升起不安，抬头。
　　只见一辆在路上行驶的轿车爆胎后，直勾勾的向自己撞来。
　　同一时间一阵大力从身后传来，毫无防备的唐忆秋直接被推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你是不是傻，看见了不会躲吗，傻傻的站那等车撞吗”
　　在唐忆秋不远处的地面上，牧云夏也跌坐在地面上，现在的她满脸都是后怕和愤怒。
　　“刚刚···”
　　“我救了你，要不是我推开你，这世上估计就没你唐忆秋这人了。我能救你一次救不了第二次。”
　　可不是吗？就在唐忆秋刚刚站立的位置上，那辆爆胎的车直接冲破绿化带，一头撞上路边的电线杆。轿车车顶被倒下的电线杆砸中直接变形，轿车顶前部由于撞击力度够大开始不断的有黑烟冒出。如果没有牧云夏的那一推，这会的唐忆秋估计真的在地府见阎王了。
　　“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牧云夏冲着唐忆秋吼道。
　　咳咳咳，牧云夏说着开始咳嗽起来，
　　“云夏你没事吧。”唐忆秋挣扎的起身，走过去准备去扶牧云夏起来。。
　　“我没事，啊——”牧云夏也起身，结果刚刚一动，一阵剧痛从腿部传来，直接叫出来。
　　唐忆秋听见牧云夏的叫声连忙看去，只见牧云夏小腿处的裤子被不知道什么的东西划开，一道口子直接在小腿上开了花，鲜血直流。
　　“我先带你离开。”唐忆秋将牧云夏一只胳膊搭在肩上搀扶着牧云夏起身，准备把牧云夏带去医院。
　　“忆秋，我……我……”牧云夏的声音开始变得时缓时急时轻时重。
　　话音未落，牧云夏便两腿一软，向地面跌去。
　　“云夏！！”
　　下一瞬，牧云夏便是感觉到自己落到了一个充满着熟悉味道的怀抱之中。
　　“云夏！你怎么了？”
　　“我……我……”
　　唐忆秋抱着牧云夏的手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手背上滴落，顺着手看去，唐忆秋发现自己的手上满是鲜血。鲜血的来源是牧云夏的头部。
　　“云夏。”
　　在唐忆秋怀里的牧云夏，用尽全身力气，微微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唐忆秋布满泪水的脸庞。
　　“别哭。”牧云夏望着唐忆秋，颤抖的出声，声音却是异常的柔和。
　　“你别说话，我带你去医院。”
　　牧云夏摇了摇头。
　　此时的牧云夏犹如小猫一般的蜷缩在唐忆秋的怀中，冰凉的俏脸贴着他那温暖的胸膛处，唇角却是有着一抹妩媚的笑容浮现出来，“不要再哭了，笨蛋，我没事。”
　　“我带你去医院，我带你去医院。”
　　“我还没告你那个是什么呢？你知道了别想太多。不是我不告诉你，我只是，我只是不想让你愧疚，咳咳。”牧云夏咳嗽了两声，开始有鲜血从口中流出。
　　“没事，不会的，只要你平安，我什么都可以。。”唐忆秋不带丝毫迟疑的答应，泪水止不住的往出流。
　　牧云夏抬起布满鲜血的小手，递到唐忆秋面前，抹去他眼角的泪水：“别哭了”
　　“嗯嗯，我不哭。”唐忆秋了抹了一把眼泪。
　　“真好。”牧云夏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将手放到唐忆秋面前，“忆秋。我愿意。”
　　“我愿意戴上云间。你能给我戴上它吗？”
　　“好。”唐忆秋从口袋里拿出云间，捏在手里，颤巍巍的向牧云夏手靠去。
　　只是两人手指触碰的一刹那，牧云夏的小手从唐忆秋的面前无力的垂下。
　　唐忆秋的手在空中停住，看着怀里陈衣睡去嘴角依旧带着笑容的牧云夏，吐出两字。
　　“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