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四/向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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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见礼和林清逸是柳眉在震旦大学里玩的不错的朋友，最好的就这两个。
咱们大小姐的人缘当然是广广的啦。
林清逸的父亲林复郡和柳文耀是商业上常来往的“老油头”，林复郡一家本来是常年居住北京的，由于这几年商业行头上的交易出了小段子，方便更近距离合作，林复郡刚好也带着自己小女林清逸借住上海，顺便完成林清逸的多年学业。
这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
林清逸随他父亲的一身娴静雅致，从小到大，手上都不离她一只素青色的玉镯，轻盈盈的一只，带在她身上简直是妥妥的小家碧玉。
偏偏家世好，学业成就还不错，脸蛋与身姿都是与生俱来的娴雅。
至于那司见礼……
柳眉从穿开裆裤起就和他玩闹在一块儿。
司见礼尤爱动不动就怼她几句，看她摔倒看她出丑还老爱拉着林清逸一起笑，柳眉小时候追着他打了整整四条上海滩的街市。
三双老父亲老母亲都老熟了，如亲生兄弟姐妹们那样亲密，无话不谈。
司见礼也是个在外国名头巨响的大少爷，因为自小在英国长大，这人时不时就喜欢用英语怼柳眉。
柳眉气得把书一个力气摔他脸上：“你个崇洋媚外的臭小子！”
偏偏那司少爷性子坦荡，纨绔又热血，准是个不正经的老爷们。
自打他知道柳眉“雪地事件”的时候，他便有一下没一下地开她玩笑。
上一次就被大半个学校的人看了个正着，柳眉追着他跑了几层楼上去。
“司见礼你个臭娘们给我回来！别老扒着眼跟我纠正我的向往！”
“马克思主义才是正道！你就别在执迷那个无政府主义啦！”
“你懂个什么？！给我站住！”
身边的校友一下便知道了，这俩人保准又是为了向往的主义不合，司见礼又趁机开了她的玩笑才搞出了个这场闹剧。
他们也纷纷表示奇怪，这从来不管那些guo家大事的大小姐怎么清楚了那么多潮流政府？还称之向往起来了！
想当初刚开学的那个柳大小姐可是连李大钊先生这样的响头人物都不知道啊！
柳眉用手帕轻轻擦拭着混着雪水和枯叶碎的黑皮鞋，黑皮鞋的里头还被柳母很贴心的垫了一层羊毛布，以防她的脚冻出疮来。
她转身将手里的手帕拍开了小碎叶，帕子却不禁湿了大半，她喃喃细语道：“清逸，你要不用我的那块吧，也应该晾干了。”
林清逸小小地摇摇头，坐在长椅上接过：“不用了，这块也可以擦的。”
柳眉等这放学算是盼星星盼月亮，舒心一叹息，便没什么形象地瘫坐在公园的长椅上。
“哎，清逸你不愧是北京的大秀女啊，外表好看就算了还那么善良。”
林清逸被她这番夸赞给笑到了，轻轻地用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我们柳眉妹妹也很好看的呀，在这个战乱的时代勇敢追爱。”
林清逸和司见礼都比柳眉要大整整一岁半，像把她当妹妹一样疼，还有怼。
“我不好看。而且我……我才不追爱呢，我从今日起就要多关心关心民族guo事，多了解了解无政府主义。”
林清逸稍稍愣住了，歇了口气，耐心地突然认真道：“你真的崇尚无政府主义吗？”
柳眉也开始认真了起来，一本正经地跟她倒豆子似的说了一串下来。
“当然。我觉得无政府主义，在这个灾难深重的国家是最为需要与管制的，如今闹出张勋复辟一说，说明这个国家人民的决定权丝毫属于卑微和懦弱无权的世态，我们应该崇尚无政府主义，让所有人民做到拥有发言，做决定的权利，做到一切平等，公正的相处和谐关系。”
“……”
林清逸听完简直要震惊自己三百年了。
她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人是之前那个连李大钊都不知道的蛮狠千金。
她正想反驳的时候，远处街边在接近这里的地方停了辆黑色雪弗兰的私家车，车里下来了个少爷。
司见礼身着一袭褐色西装，围巾裹在脖子上暖乎乎的，说句话都带着寒气。
“看来咱们的柳大姐是长大了。”
柳眉不满着看到他就想怼过去：“我早就长大了！你来这干嘛？”
司见礼搓搓手面手背：“来接你俩去西式宴厅，柳伯伯请了我们三家人过去吃饭，特意来接你们这两个大小姐的。”
柳眉直起腰，眨巴着眼睛看望远处的商铺：“我跟我爸说过了，晚上我要跟延年乔年去摆摊，你们就先走吧，我晚饭呐，可是比你们吃的有特色多了！”
“吃什么？”
“烙饼，梨膏糖，还有肉松饼……还有一个煎饼果子！”
“……”
“……”
林清逸握住柳眉冰凉的有些冻红的双手，柔声安抚道：“柳眉，那些你哪吃得饱，还是乖乖跟我们去吧。”
柳眉勃然变色，憋着好脾气地说：“这怎么就吃不饱了，他们吃得饱我也一样吃得饱，而且我都答应延年乔年了。你们就别劝我了，赶快去你们那的温室待着吧哈。”
最后两人劝说不动，拿她没辙便只好走了。
还别说，这大晚上头的生意倒是不错。
虽说是十二月的风来得有些急促，骚弄着常有的躁动，像个拿着雪丸子招摇的孩童。
柳眉一到冬季身体便是弱的想一层糊纸，为了能够不缺席工作帮忙，她最近一回家的事情就是裹起被子烤着暖壶，和家里的侍仆说说笑笑起来。
她呼口气到手心上不停地搓弄起来，刚卖出较为好的生意后，她才有空坐在铺子暖手。
“很冷吗？”
柳眉抬眸，听这声音便是什么都顾不上了，对陈延年表现得开朗生机好多。
“没事没事，不冷不冷！”
只见陈延年的唇角细微收敛了一下，想说什么就被另一边委委屈屈的陈乔年。
“哥……这晚好像真有些冷。”
陈延年左看看右看看，自己带着这两个奶团子四处游走实在是怪心疼的。他突然往自己衣兜里摸索了几下，随即掏出几两银子出来：“柳眉，去那儿的弄堂口买点热乎的吃的吧。”
柳眉接过：“好。”
她正转身走的时候，又听后面平稳而纤长的声线。
“买三个。”
“……好。”
嘴上是那样说的，但她帮忙跑腿的这事做活多了，精的不得了，因为以往他俩忙来忙去的，搬书搬那的，又是这大冬天，陈延年就不让柳眉再动那些苦力的活儿了。只让她待客和去不远处的地方买食物。
柳眉一到那儿的小吃摊位，偷偷往回看了看陈延年那儿的位置。
在忙活，安全！
柳眉便把自己口袋里的小碎银子混合到了陈延年给的钱堆里，虽是少了些，但是混合起来却是能买上五个烙饼了。
柳眉走到煎饼果子的那一摊位，轻悠着声儿道：麻烦来两个煎饼果子……大一点的。”
“好嘞！”
柳眉将钱给了后，又折回烙饼摊那儿去，对着摊位老板笑道：“那个，要个香一点的烙饼。”
谁知那老板一抬头，便惊讶道：“你不是柳宅里那个柳眉小姐吗？怎么吃这么平淡啊？”
柳眉咳咳嗓子，勉强着掰弄他的话：“这不平淡啊，我……我就是上一次偶然吃了这烙饼，觉得好吃就买啦……”
别说，她还真觉得自己有些饿了。
况且，她被惯养的性子自是吃不来街边的这些东西的，但又如何？什么东西不是吃着吃着就香的嘛！
等回来的时候，陈延年陈乔年只见柳眉那一双冻红的手指和那张红扑扑的小脸蛋，像个洋娃娃一样眨巴着眼睛把手上的两只煎饼果子递给了他俩。
“你也没说买什么，我就买了两只煎饼果子过来。”
陈延年脸色勃然变了一些，声音有点严肃：“那你呢？”
柳眉尴尬地举起攥在她手里的烙饼：“……我吃这个啊。”
“柳眉姐姐，你吃这个吃的饱吗？”
“我吃得饱，我可喜欢吃这个了……”
陈延年脸色逐渐变得不好看了起来，犹疑地质问她：“这三张加起来似乎我的钱数还不够吧？而且你喜欢吃烤饼？”
柳眉拿着烙饼的手变得生涩了起来，开始觉得烙饼上那一点点疙瘩都硌得疼。
陈延年却丝毫只是面色不对劲，性子一如既往地柔和，对她，永远都是耐心的。
他把煎饼果子撕开了一大半，强硬着塞到柳眉的手里，柳眉看他以为真的惹他生气了，也不敢有话拒绝，只觉得自己真的傻透了。
“我们哥俩不需要别人的资助，我们自己可以，你的钱我知道是你自己赚来的，但也不能为了别人就把自己饿着。”
柳眉站在原地愣了一下，此刻她只想把自己活生生给揍扁了！
柳眉啊柳眉！你没事耍什么小花招啊！陈延年现在把煎饼果子分了那么大一块给你，那还不如实实在在吃一整个烙饼顶饱呢！你现在吃了他不就饿着了！
柳眉吃吃愣着不敢说话，陈延年也目不转睛地目视着她。
目光稍稍就有温度，把柳眉全身的寒意都平平殆尽。
陈乔年则是在一旁呆站着不敢吃正香气扑鼻的煎饼果子，热热的覆在他冻伤的手心上。
正当僵持的局面下，那辆熟悉的雪弗兰的私家车从柳眉身后不远处疾驰了过来，溅起雪地上一片雪海。
亮眼的前车灯绣开一道线路，在黑暗的周遭里显得格外刺眼。
陈延年误以为那开雪弗兰的司机会不小心撞到柳眉，二话不说就将站在眼前还在尴尬的柳眉一把扯过，先是余震的一下往自己的胸膛抵了一下，后在将她那个小身板护在身后。
柳眉被他这样操纵一番，整个人简直要傻住了。
她隐约还感受到了他胸膛处散漫的炽热与寒意交织的温度。
怪怪的，怪让她整张脸子“咻”地红了全部。
那车才看着前面的人，本是没有冲过去的欲望被他们这一系列操作，不可避免地就溅了一点雪在陈延年的衣角处。
陈延年却丝毫不在意，只是一边护着柳眉一边认真的看着眼前车上的那人。
柳眉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察觉到陈延年的衣服被那车子给弄脏了后，直接原地气炸了！
柳眉脾气本就是不好惹，还不是因为跟着陈延年学好脾气，现在被眼前开豪车的无名小子给戏弄了，管他有意无意，在这个傲娇大小姐看来，欺负陈延年的都不是好人！
柳眉从陈延年的身后站了出来，火急火燎地直接开骂。
“喂！会不会开车啊？开雪弗兰也不能这样豪横吧？！有钱了不起是吧？！”
陈延年陈乔年被眼前这个原形毕露的大小姐吓得不清，尤其是陈延年，只是弄脏了点衣角吧，也不算被欺负……
怎知车上的人缓缓着地，未看清人影便看着了那袭长款的西装外套。
柳眉眼力是好，况且眼前这个……
“司见礼？！”
司见礼关上车门，表示对这个大小姐的怒骂已经无可奈何了。
“你这坏脾气倒是一点没变啊，我还以为你能近朱者赤呢！”
柳眉瞪眼，心里暗自咒骂他。
喂！别这样吧，在他面前起码多夸我点好的啊……
司见礼打量打量了一旁表情僵硬的陈延年，想起刚才司机的过错，真诚款款道：“对不住，这位延年同志，刚才接人的心太急，才犯了如此过错。”
陈延年回神，目光又回到冷冰冰的状态：“没事，不要紧。”
怎知司见礼一转向柳眉便像个“泼妇”骂街起来：“赶紧跟我上车，你若是再不回去我看柳伯伯和柳师母怕是再也不让你出来喽！”
柳眉心惊，愣愣地望向一旁的陈延年。
陈延年轻稳着声音跟她说：“快回去吧。”
柳眉呆愣着，被他劝说也不敢不听，况且她可不想永远都出不来了。
“那好吧，明天……见……”
“明天见。”
“柳眉姐姐明天见。”
柳眉才笑嘻嘻地跟他俩道别，司见礼就直接扯过她的手往车上丢。
陈延年目光停在了司见礼拉她的手上，不过几秒又移开，目光什么惊澜也没有。
等车开走之后，陈乔年终于放心咬了一口煎饼果子，扒着好奇脸问：“哥，他是不是就是上次被柳眉姐姐追着打的那个？”
陈延年收拾起摊位：“嗯。”
陈乔年连忙上去帮忙，收拾摊子的时候还不忘偷偷看看自己哥还在不在生气。
当然更不忘咬一口手里的煎饼果子。
香！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四/向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