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醒年代 · 梨膏囚君》思文

2、二/婚嫁

　　柳眉进门扣开黑皮鞋，汗珠楞楞地胶在她的额眉处，有些湿冷般的凝固。

　　“小姐，老爷夫人叫你回来了去趟书房。”

　　柳眉眯眼，晃晃脑袋的瞬间汗珠倏地掉了在地，“他们有说找我干嘛吗？”

　　女仆摇摇头，脸色像是听得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抬也不敢抬眼。

　　“行，我知道了。”柳眉用较为柔和的语气安慰着她，拍拍她的肩膀，指尖透着股热气，“正好我也有事找他们。”

　　柳眉把绑着双低尾辫的皮筋扯了下来，合二为一，用手简易地梳开了发上的结子和微黏的汗珠，束起发便扎了个较为温和的单高马尾辫。

　　她一进门，不看两人不听前言后语，直白地就说：“爸，妈，我晚上还是要和延年乔年去摆摊，饭我就不在家里吃了。”

　　柳母和柳文耀相互一望，四目中湮没着什么较为沉甸甸的东西，两人皆是愣了又沉默。

　　柳眉干站在门前，察觉出两人的不对劲也懒得再追问，她是知道的，自己的母亲一向反感自己跟陈延年走的太近，而那个老爸却是总时不时就夸赞几句陈延年，可谓是话语昂扬，走心十分啊。

　　柳文耀这时候发话了：“……那你吃什么啊？”

　　“和延年乔年一起吃烙饼啊。”柳眉面带和气，“别说这震旦学校旁边的小吃铺子倒是深藏不漏。”

　　柳母叹气，看似眼前这闺女怕是不像以前那样依赖着家境了，明显独立了不少，但这独立的前因却是另她不屑一顾。

　　柳文耀见柳母这般惆怅，才想起方才谈论的话，到了要说的时候竟难免吞吞吐吐了几番：“闺女啊，你和那个陈延年要是真的只是志同道合的同学，要不还是相处的远一点吧……我们……好给你定门举案齐眉的婚嫁……”

　　柳眉登时便要炸开了，眼珠子险些撞了出去，面容倒真是愤怒了起来，唯独保留的就是最后一份好好说话拒绝的言语。

　　“我不会同意的！什么婚事现在还太早，女儿目前想多了解如今国难当头的张勋复辟，没有心思考虑儿女私情。”

　　柳母毕竟是她和陈延年之间最大的反感主流，自然听不得她这般话。

　　“那你不成要和他们摆摊一辈子么？这段时间这么闹腾，你万一出事了你爸可护不住你！”

　　柳眉气色渐如平静，要是换做以前她绝对是要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段时间跟着陈延年做事、说话，慢慢地也学着他用最礼貌的方式拒绝这些对于自己反感的事情。

　　“爸妈，我不会出事的。汪伯伯的亚东图书馆我还要去帮忙搭理，就先走了。不用詹伯开车送了。”

　　柳母见她这气哄哄地甩开脸色就走，活是心急了起来。柳文耀也只好耐着性子安抚着她的脾气，一字一句小哄：“夫人……”

　　夜色临头，上海滩写就着一股浓浓的老旧的味道，而这股味道里散透着这如今局势的硝烟，不禁就逊色太多。

　　有机会，一定逃脱开这个牢笼，不依靠家里，一定要去北京闯一闯。
　　柳眉心里暗自美美地下定决心，忽而只觉凉风袭过，自己攥着两只火热热的烙饼已是多时了。

　　她丝毫没有等不及的样子，尽管发丝舞动，勃然上头了困意，她还是轻轻含着梨膏糖在唇舌里交融的甜浆，细腻又迫不及待。

　　正如她自己的这颗心。

　　“柳眉。”

　　柳眉一听声音与错乱的脚步声，忽快地抬起头，就见陈延年那般正气凛然的行头，在夏夜凉风里愈发浓郁着柔软而坚定的舒适感。

　　柳眉将手里紧紧捂热的两只烙饼分别递给了两人，眉眼带笑：“喏，两只刚买的烙饼！快趁热吃了吧！”

　　买烙饼的钱自然是陈延年的，不然他是要死要活都不会接受。
　　早是说好了的，先买烙饼在定点摊位等他俩，怎料到汪孟邹把他俩留了一会儿，赶到这时街边的铺子已是有了关门的欲望。

　　陈延年见这姑娘眼色带清光，悠悠的动人心魄，却被这风吹得狼狈不堪，他是受不住了，眼底尽显歉意。

　　“对不住啊，我们因为图书馆的事耽搁了一下。”

　　柳眉看他俩还不拿，直接上手塞到了两人的怀里。
　　“哎呀有什么对不住的，赶快吃！”

　　陈乔年眨巴着大眼看到烙饼便笑道：“谢谢姐姐！”

　　陈延年坐好铺子的凳椅，咬开烙饼时，不禁就愣住了。

　　这烙饼的温度不同刚出锅的那样炽热，而是莫名有种被人强行捂热的温暖，吃的人心里却是满含关爱。

　　他看向柳眉，而此时的柳眉正吞咽下了梨膏糖的糖浆，甜味甘而不腻，脸子笑嘻嘻的。

　　陈延年没来得及说些什么的时候，一旁吃的津津有味的陈乔年突然奶声奶气地询问道：“柳眉姐姐，那你吃什么呀？”

　　柳眉怔了半晌，手捂在肚子的地方。

　　是哦，她都忘了自己带钱出来买烙饼了。只顾着一到小吃铺就赶忙买了两个又大又香的给他俩。

　　陈延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似乎早就察觉出了问题。转头与陈乔年对视，无声交流着什么便自顾自地把手里没吃过烙饼的地方掰出一半，合着递给了她。

　　“别饿着，趁你辛苦捂热的烙饼还香，赶快吃吧。”
　　“是啊柳眉姐姐，赶快吃吧！很香的！”

　　柳眉心说快要感动哭了，欣慰之际忽的才后知后觉起陈延年那句话有点不对劲。

　　捂热的？

　　他侦探吧？这都尝得出来！

　　不过好在她喜欢。

　　柳眉接过两半上边还起着小疙瘩的烙饼，抬眸小声着道：“谢谢。”

　　柳眉将烙饼尤为自信地叠加着咬了一大口，本以为肯定会像他俩吃的那么香，况且还覆了层满满爱的味道。

　　怎知她一含入唇舌里，大为惊愣住了。

　　“……”

　　这烙饼似乎不是她潜意识认为的那样美味啊！刚出锅的香气倒是扑鼻，尝起来却大相庭径……
　　就是那种，干涩的唇舌掉渣，又是无味还浓着一股未散去的稻谷子气息。

　　不知道是不是她才刚吃完梨膏糖，吃这个唇舌不禁混入了稻谷味与蜜糖味的融合体，简直是怪异无比。
　　她的小表情怔着不动，陈延年看起来觉得有些怪可爱，又明知她这是尝不来烙饼的味道，便变成了一抹小坏笑的样子。

　　“怎么了？不好吃？”

　　“不会吧，钱伯伯家的烙饼绝对好吃的！”

　　听着俩人这般吹捧，她也爱要面子惯了，竟直忍着那股怪味散发至整个口腔里，强颜欢笑着道：“……好吃啊！当然好吃，我只是第一次尝觉得太好吃……震惊住了……”

　　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震惊了。

　　陈乔年这单纯又善心的孩子一听，毫不犹豫嬉笑着又掰了一小半，软乎乎的小脸被夏夜晚风吹的呆萌萌的，他将小半烙饼塞给柳眉。

　　“姐姐，你觉得好吃那就多吃一点吧！”

　　柳眉如坐针毡地滞住表情，忙抽出一丝理智拒绝：“不用了不用了，你们要吃饱，这也是用你们赚的钱买的……”

　　说话之间，不知什么时候陈延年竟也掰了一块烙饼过来，似乎是打着想看她笑话的意图。

　　“别啊，我们没事，你一个女孩子可千万不能饿着。”
　　“对啊对啊。”

　　柳眉心如死灰，可一听陈延年这话，她想拒绝的思绪忽就顿住了，犹豫了半晌，干脆鼓起勇气，为了这份关爱也要生吞下去。

　　只是这小姑娘学机灵了不少，笑嘻嘻地说：“好啊，那我吃。只不过我做人，一向从不欠别人无缘无故的人情，你们既然都请我吃了那么多烙饼，你们明早的早餐，我包了！”

　　陈乔年眨巴着大眼，愣愣地看向陈延年。

　　柳眉也用极为乞求的小目光看着陈延年。

　　陈延年招架不起，只觉得她说话方式怎么有了平常自己的几分韵味，不太好意思拒绝，又是有这种前提上，便是犹豫地说道：“……行。那你必须把这几块烙饼给吃了，不能饿着。”

　　柳眉忍笑着道：“……好。”

　　他们仨人吃完烙饼便争取点时间卖杂志了，而柳眉则是背着他们用极为痛苦的表情将那几块又大又涩的烙饼硬生生咽了下去。

　　吃完只觉得她吞了块大石头下去。

　　即便是这样，她也丝毫没有浪费或者偷偷吐掉一小点烙饼渣子。

　　十六岁的她只知道，她想寸步不离地追寻自己心爱的少年，学他做事，学他说话，试着多了解他感兴趣的东西。

　　今晚的收录竟是比早上的要好一些，虽然这张勋复辟搞得是兵荒马乱，但仍然不妨碍有人关注这些《新青年》与各多振奋的报刊杂志。

　　准备收摊的时候，柳眉突然往陈延年手里丢了个红囊子，里面摇摇晃晃有着银子的声音。

　　“八毛八，买您四本刚出版《新青年》。”

　　陈乔年往这一瞅，笑嘻嘻着道：“姐姐，你也有帮忙我们，这些你……”

　　他忽的往陈延年的地方看过去，陈延年眉眼微弯，就着他的话：“这些你就直接拿回去看吧。”

　　柳眉眨眼间把四本杂志揣在怀里，抵回陈延年手里要还给她钱袋，认真巴巴着说：“无功不受禄，我那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忙。你们若是真要还，那么后天的早餐我也包了？”

　　陈延年怔住，陈乔年则是萌萌的不敢动。

　　柳眉眼眸笑弯弯的，将那钱袋一把勾了过来。

　　“行吧，那后天的早餐我也请啦。”

　　陈乔年一愣一愣的：“哥……”

　　陈延年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竟无力反驳也没有话语能够进行反驳，只是似笑非笑地淡然说道：“走吧，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