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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赴冬 ...

  •   《觉醒年代·梨膏囚君》
      2021.8.6

      "他囚国,更囚卿。囚得了姑娘指尖撩弄的那块梨膏糖,柳姑娘说陈小先生,内心和梨膏糖一样甜。"

      —正文—

      入冬近末旬,回上海的前夜,北京漂泊泻尽了不轻的长雪,无风度地垂怜在枯叶干巴的土地上,便是喝盏热茶也容易心凉。

      柳眉怕是,心真有些凉,如枯落的红枫。

      "入夜那么久了,还不心乏困意么?"

      纤长而不惊的声线搁开柳眉被雪声闭幕的思绪,这才察觉,手中裹着的那盏热茶,早是过了暖心的效用,安静地恍如怆然泪下的几敛凉珠。

      柳眉僵硬十分地松开了点杯壁,指尖遗留的汗珠却在她的衣裙处湿了小片。
      她很自然地开口:“陈师母。”

      然而落了这句叫唤后,竟迟迟也放不开她杂乱的情绪了。

      高君曼见她这般不有好气色,眼眸像有温度地一垂,只是将手中捋平的被褥轻轻盖在她单薄的肩膀上,重新倒了盏温热的茶,静静地望着她:“茶也该喝热的好,夜凉了,也别在这屋檐下干坐着了。”

      柳眉挤开了少许微笑:“好,师母。”

      她且又避扰开了除雪声之外的影响,不知什么时候高君曼都已回屋,她也丝毫没察觉身后多了个同样学她拿着盏还留余温的茶水的人。

      “不进屋?”

      柳眉手中的茶水突的颤抖了下,晕开了凝固的凉雾。
      她自然察觉的出是陈延年的声音,但吓到了之后就不是那么想察觉出来了。

      柳眉抬眸:“延年,你不是都已睡下了么?”

      陈延年靠身在院子的门槛,深黑的布衣大部分都被围巾蜷缩着,他平日硬朗的眉眼在她面前要柔和得多些,眼底覆了层门廊子外的长雪。

      “还不去睡?明日就要回上海了。”

      柳眉蹭开沾上她黑色皮鞋的雪花,气色婉静:“回上海不久后,你……我们又要去法国勤工俭学,日子过得还真快。”

      陈延年沉默,附身摊手把柳眉手里的那盏未动过茶换成了自己的那盏,眼疾手快又把原本算热的茶递到了柳眉眼前,似乎在提醒她清醒一点:“喝热的茶舒服。”

      柳眉未动先笑,伸手接过:“谢谢。”

      她从小在家里一般都喝些原味的果汁,也想尝试过喝咖啡和茶,但往往都被柳母训着打消了念头。这也是她还未成年之前的回忆录,自从跟着陈延年陈乔年来往北京上海,哪由得她挑剔,跟着陈延年“不饮酒”的规章下就渐渐喝起了茶。

      柳眉抿了点温茶,有淡淡的清香,还有些无中生有的糖浆味儿。

      “日子过得确实很快。”陈延年放下茶杯,坐在了离她不远的竹椅上,“不过终于等到了去法国勤工俭学的那天,也毫不吝啬于前几次往来的甘苦。”

      “延年,如果我不能陪你们去法国勤工俭学了,你们要记得吃穿用都多带点去啊。”

      她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直坎在了陈延年的心悬处。他浓墨般重染的眉毛轻皱,雪夜勾勒出他的几分欲言又止,神色不太好看。

      “什么意思?”

      柳眉本是僵硬的脸色豁然开朗,稍有裂痕的唇瓣发白,笑得有些娴静而堕落:“没有没有啦,我只是忽然想起了我们之前经历过的好多好多事情,我都历历在目,所以一时担心我爸会不会不同意。”

      陈延年不知道是不是在某一瞬间出了错觉,看见她的眼底沁出了泪水。

      转眼又看着她笑,泪水竟叫那白雪给洗干净了去。

      雪势逐猛,柳眉把下巴微微地蹭进围巾温暖的抚摸里,不断摩挲着质感上好的围巾,似要蹭出了暖火来。
      少女正直大好青春年华,她又是生得一派富家豪门,娇容虽不算很好看,却时不时让陈延年的心为她腾出一片空地来。

      陈延年从紧绷的目光看着她,逐渐就变成了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温柔。

      柳眉拾开笑容,转头朝他笑着说:“我还记得咱们学校门外叫卖的那个梨膏糖的铺子,你还学着那个伯伯唱了几句戏呢。”

      陈延年轻稳地点头,像不过几天后泪别的那个告白一样,总会很安静地听她说话。

      而柳眉也像那日后笑里藏泪地跟她爱的少年细数着回忆。

      “你记得吗?我那时候问你吃不吃糖,你一点也不给面子的就拒绝了。我还……说吃块糖会死啊……哈哈哈哈哈。”

      陈延年最后笑靥柔软地凝望着她,底子里似乎桎梏了很多囚禁起的爱。

      微不足道,却伟大而纯净。

      小姑娘皮肤白净,身材清瘦,喜欢踮脚跟他说悄悄话,喜欢哭笑地跟他念念怀旧。

      喜欢甜甜的给他不厌其烦地买梨膏糖。

      /

      1917年,张勋复辟如多根葳蕤旺茂的藤蔓绸缪束薪在各大城市的脊梁柱上,像空有的油头似的塞的众人心涩,闹得是沸沸扬扬。

      由于在李大钊先生,□□先生等人的领头和振奋下,往来的学子总会高昂起一面面饶有精气神的方旗子,上面涂写着工工整整,笔墨力劲的几字,宣扬下一行行刚劲的呐喊。

      “打倒张勋!保卫共和!”
      “打倒张勋!保卫共和!”

      张勋复辟,闹得多地罢课,商店停业,工人罢工,众人凝聚主张起打倒张勋复辟的一条心。

      “你还想出去啊?给我回来不许去!”

      上海卢湾柳宅的大门前,柳母拾拿镶着蓝色鹅毛的玉扇,一身蓝绿适中的旗袍束起她婀娜的腰身,内骨子里散透着浓浓的来自富家的傲气与端庄。
      柳母站在宅子的小梯上,眼光犀利地望去那急促跑在出宅子路上的小花园里的……

      还在急着穿鞋的柳千金。

      被她这样一吼,柳眉扣皮鞋的速度倒是快了不少,一下子穿好就准备抬起脚步。

      “囡囡!你有准去了就别回来了!”

      柳眉嘴咬着糕饼,边跑边转头冲她笑着,含糊不清地抛出几句香味浓浓的话:“延年乔年他们等着我呢!我得赶紧走啦!”

      话说完,那个娇小的身影便没了去处。

      ……

      柳文耀听得了这边那么大的动静,整个宅子里都是这俩母女的哄叫声,忍俊不禁地险些把烟斗都给颤了下去。

      柳母见他这般没正行的还在那嘻嘻哈哈笑,活想捏一撮扫把毛扎他脸上作胡须,魅色的双眼火了起来:“柳文耀!你看看你家闺女!天天跟那两个非亲非故的男孩出去摆摊!如今张勋复辟搞得整个上海滩乱成一锅粥,囡囡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柳文耀见她这般火急火燎的,饶哄道:“夫人,我相信咱闺女跟着他们出去没事的,况且正好让她了解了解这如今的事况嘛!还有啊,□□陈延年这父子俩,绝对是前途无……”

      柳母知道他又要来夸夸其谈,火像是浇了油上去一样,摔开脸色:“你就自己念叨吧你!”

      柳母说完便气的进了宅子,柳文耀还沉浸在刚才被她插嘴的话上,“绝对是前途无量……”

      他懵懵地转头,只惹得厨子里那些侍女笑的忍不住。

      柳眉到点的时候正撞着陈延年在挂着的木板上誊写着招牌字,陈乔年则是在他旁边愣愣地看着。

      远点都看的很清楚,陈延年一袭灰黑素装,眼光清冷专注,手指有力地刻写起几行笔道舒畅开拓的字迹,果不其然,字如其人,在柳眉心里,人胜其字。

      柳眉轻手轻脚地挪到摊点旁的一个铺子前,朝铺子的大叔甜甜地笑着问:“师傅,能借用一下您的鸡毛掸子嘛?”

      小姑娘两个低尾辫垂在胸前,唇边还残留着刚才糕饼的小渣子,正直懵懂的年纪小姑娘的声音软糯甜腻,笑容跟抹了蜜糖一般甜。

      大叔看了叫宠,也早熟悉了他们仨天天在这摆摊,便眉目慈爱地笑道:“你尽管拿去用!”

      “谢谢啦!”

      柳眉拿起鸡毛掸子,轻车熟路地就忙活起来。从摆摊的末边清理,再慢慢往上的那叠书堆更轻地拍开灰尘来,偶尔还用温热的余光瞅瞅陈延年那个位置。

      一身正气,洁身自好。不苟言笑,却对guo富有了满腔热血。

      “梨膏糖呢嘛梨膏糖,梨膏糖里有名堂!”

      柳眉清理末边的时候,抬头向陈乔年呢喃了句:“乔年早上好。”

      陈乔年萌萌地回头,见柳眉弯着身子,眉眼笑弯弯,便低了点头跟着问了好:“早上好柳眉姐。”

      “老头儿吃了我的梨膏糖,身体越来嘛越强壮;老太婆吃了我的梨膏糖,活泼可爱哪又大方!”

      柳眉笑着抬眼看正对面的买梨膏糖的铺子,伯伯打着节奏唱的小招牌戏倒是朗朗上口。

      “年轻人吃了我的梨膏糖,咪哩嘛啦嘛要拜堂;小朋友吃了我的梨膏糖,聪明伶俐上学堂~”

      戏一落,从街角里涌上来了一帮学子,举着手工的旗子,口中震撼有力地宣扬道:“打倒张勋!保卫共和!”
      “打倒张勋!保卫共和!”
      “打倒张勋!保卫共和!”

      陈延年写完字时正撞见这群学子冲来,便下意识往里一躲,眉眼皱着上下打量他们。

      等这帮浩大的阵容退去了点,伯伯又开始即兴原创了句。

      “张勋复辟搞得时局不太平,你看哪!长辫儿,短辫儿,真辫儿,假辫儿!我们要实实在在过日子,你一定要造福我们老百姓!”

      陈延年见那伯伯这话说的在他感兴趣点上,他提唇小笑,眸子清黑,拿起一本《新青年》,伶俐地便学着他的调子哼了起来。

      “《新青年》那个青年新,要想天下取太平,那么脑子一定要弄灵清~”

      一旁默默看着他的柳眉和陈乔年听他一唱,便是和着调子捧了场:“好!弄灵清!”

      “好!哈哈哈哈!要想天下取太平那么脑子一定要灵清!”

      “反对张勋!保卫共和!”
      “反对张勋!保卫共和!”

      又一阵浪潮袭来,他们这一唱倒是算也加入了这场反对中。

      柳眉趁人流退去后,小步子溜出摊去买梨膏糖,上前递了块银子,礼貌道:“伯伯,来块梨膏糖!”

      伯伯开朗大笑:“好嘞!谢谢你啊!”

      “来!梨膏糖拿好哈!”

      柳眉弯腰:“谢谢伯伯!”

      而一旁蹲着观望的陈延年,看着这一幕,突的就微笑了一下。

      柳眉将梨膏糖拿出一颗想递给陈延年,开始犹豫了下,不过还是很自然地问道:“延年,吃糖!”

      陈延年收干净笑容,有些严肃地回答:“谢谢,不吃。”

      柳眉还是笑着叹气,调侃他:“吃块糖会死啊?”

      她转头,对着正卖力叫卖“《新青年》杂志看一下”的陈乔年很爽朗地递过去:“乔年,吃糖不?”

      陈乔年忽的一愣,率先低低看了一下陈延年,站起身子来,傻乎乎地等待陈延年的眼神示意。

      陈延年抬眸,目光似笑非笑。

      柳眉一个小动作便绕到了他身旁,将梨膏糖塞进了陈乔年的嘴巴里。

      “我给的让你吃就吃。”

      “谢谢姐姐!”

      陈延年唇角微勾,这真是妥妥的一个大小姐作风啊。

      “你说这乱法什么时候结束啊?我妈都不让我出来了……”
      “哥,这张勋干嘛非得搞复辟啊!搞得现在咱们学也上不了,也没人买杂志。”

      陈延年气息平稳,搭手坐在小凳椅上,不知道想什么,说出的话不平不稳:“我们这个国家真是多灾多难,共和还不到六年,就发生了两次复辟。你们说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啊,我真想找个明白人问问,中国的出路到底在哪。”

      柳眉拾眼打量他,她看见,此时这个少年气色倾泻着不惊的波澜,眼眸如往昔一样俊郎,指尖摩挲着好似有扎手的颗粒,磨平了身边所有人突兀的棱角。

      不过她始终觉着,她爱慕的这个少年,似乎时时刻刻,都一样像手中的梨膏糖,很甜,软化了太多人的心。

      正午悄然煽火,正直初夏的天蝉鸣萧瑟,像悲叹着什么不吉利的东西。

      陈延年和陈乔年被四伯叫到了汪孟邹的院儿里,说是李大钊先生找他们,柳眉见他们很匆忙地就去了,也不好意思跟去,便独自回了家。

      柳宅的夏日藤蔓缠绕,花园里植物新鲜,秉承着日光,耀眼地流露着晚来的生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赴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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