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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十七回 ...


  •   第二天晚上,萧玉郎到水静庵偏门来,轻轻一推,那门竟开了。他大喜,连忙进去,见一个黑影儿立在那里正等他。
      慧圆见他进来,且顾不上说话,便又把门拴上。正要回身,不防身子一轻,萧玉郎已把她横抱在怀里。慧圆心乱跳个不停,忙低声说:“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萧玉郎亲她一口,就便在耳边低低笑着,说:“快说,你住哪间房?不然我可走错门了。”不管她百般挣挫,抱定了只是不放,慧圆只得凭他。

      俩人进了慧圆的净室,因怕人发觉,屋里黑漆漆的并未点灯,一盆炭火已烧到半残,倒也还暖和。
      慧圆挣下地,低头说:“可冷?我倒茶给你。”
      萧玉郎拉住她的手说:“不忙,先让我仔细瞅瞅你,看这几年变了模样没。”
      “你倒是疯了不成?昨儿才对了一天,现下又这般天黑,怎么看?”慧圆不由低低失笑。
      “傻丫头,谁又说要拿眼睛看你了?不知你信是不信,每次我与你见过面,待回去你长什么样就记不大清,等再见面时才想起来,‘噢,原来她是这样。’”萧玉郎柔声说,紧紧攥住了她的手只是不放。
      慧圆笑得耳根子早红了,说:“我才不信。”
      话言才落她便觉脸上一热,一只手已抚上来。她不由吓了一跳,忙躲闪。
      “别动!”萧玉郎抱住了她肩头低声说,不让她躲开。慧圆方不敢再动。

      萧玉郎细长的手指一寸寸抚着她的脸,脑中仔细琢磨。形象和往日倒没大改变,只是瘦了许多。待摸到她光光的头皮时,他心内不由酸楚难当。
      慧圆觉着他的手暖暖地滑过自己的额头、眉毛、眼睛、下颏还有耳朵,抚摸得她身子软软的只想躲进他怀里痛哭一场。后来,见他手到了自己头上便不动了也不做声,心内明白他的意思,眼泪也不由地流下来。
      俩人立于当地相拥而泣,又怕人听见,只得压抑。

      半晌,倒是慧圆勉强劝道:“自打咱们分离,哭了有多少回。今儿见了面,倒还只是哭?岂不闻‘相见欢,离别苦’,既又再见,理当欢喜才是。”嘴里说着,眼泪却止不住又流了一脸。
      萧玉郎强笑说:“倒是你比我还懂些。说起诗词,自别后我一日偶翻书看到一首《长相思》,恰像是写着我们。我时常吟咏的,那本册子你可还存着?”
      慧圆这才住了泪,故意堵气说:“烧了!谁让你失约。”又说,“你且坐下,我拿给你。”
      借着炭火微光,萧玉郎在炕上坐了。慧圆打开衣箱从尽底下抽出本子,放在炕桌上。又拿过自己平日抄经文用的笔墨,方点上支细蜡。取个瓢罩住光线,当心别漏到窗上去。
      萧玉郎磨了墨,打开册子翻到最后,在空白处提笔写起来。
      慧圆隔了桌子轻声念道:“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谁知离别情?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

      一时写毕,俩人又细里品味,心中有感不由共同轻轻吟咏一遍,方熄了灯。两人并肩坐在炕上,一时无话。
      慧圆想自己一个出家人,怎会料到仍有今日,定是观音菩萨保佑天赐一段姻缘。但若为世人所知,虽不是惊世骇俗,到底于世不容,心中且喜且忧。
      正在茫然无措之际,那边萧玉郎却伸手将她抱在了膝上,慧圆又惊又羞,不敢稍动。
      萧玉郎将头埋在她颈间,细细闻着她的温香,想着过去种种,恍如隔世。不由将嘴唇贴上她的皮肤,感觉到她的血脉跳动幅度忽然加大,身上如火烧一般,
      心肝一抖,萧玉郎把她的手执住放到自己脸上,喃喃道:“桃儿,桃儿,你可想过我?”
      慧圆全身发软,一颗心几从胸中跳出,手抖抖得不敢摸他的脸。听他问自己,亦不敢出声,生怕自己的声音会变得与往日想差太远吓着他也吓着自己,只得喉头轻轻“嗯”了一声。
      萧玉郎抬起头,慧圆不觉低头想看清他,却迎上了他灼热的嘴唇。那句“两情若是相悦时,拉拉手,亲亲嘴,乃至搂搂抱抱,又有何不可。”的话,竟如天边的流星,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萧玉郎本是在行的惯家,只是慧圆乃是自己爱极的人,倒不知怎样才好。压抑半晌仍只是觉得口干舌燥,全身热血沸腾,胸中激荡奈也奈不住,只得在她耳边悄悄问:“不如,我们绾了同心结,如何?”
      此时慧圆已是如在梦中,羞得再说不得一个字,只是躲在他怀中不敢抬头。萧玉郎便当她默许了,手颤动着就要给她解衣裳。
      慧圆无力地按住他的手,细若蚊蚁挣出一句话:”好哥哥,终身大事,断不可如此草率。若你妄为,奴只有一死以谢君。”
      一听这话,萧玉郎浑身滚烫的血顿时冷了半边,松开手便不说话。

      见他如此,慧圆倒过意不去,忙托过他的脸,在黑暗中瞅着他的眼睛问:“怎么,想是生我气了?”
      稍顷,萧玉郎方吐口气,说:“哪里有?只是方才情急,忘了你是读过《列女传》的。”
      慧圆听了几乎笑出来,把脸埋在他肩上低低说:“又在逗人,什么时候你才能正经一点。”
      萧玉郎委屈地说:“我何时不正经了?和你在一起时,可是我最正经的时候呢。不过,若要不草率,只有等离了这地儿才可。真想明儿就回李老夫人去。”
      慧圆放下心说:“急什么?大过年的,别让老夫人伤心。不是说好了节后再回的吗,也没几天。”
      听她这般说,萧玉郎只索罢了,又故意逗她:”若不回也行。你刚叫我什么来?我听着倒耳生。你再叫一遍我听听,听明白了方不去回。”
      慧圆想一想不由红了脸,说:“并没叫什么,你想是听差了。”
      萧玉郎便胳肢她,一边说:“那声‘好哥哥’倒是别人叫的不成?不行,快叫!”
      慧圆怕痒,笑得说不出话,只护着腋下双脚乱蹬,芒鞋都掉了一只。

      正在一室旖旎,春意盎然之际,忽听有人弹了一下窗棂。俩人都吃了一吓,一时不敢再动,只听见一个人压低声音说:“有人通报去了,大少奶奶眼看就到。”
      萧玉郎忙对慧圆叮嘱几句,方恋恋不舍地出了屋子,开院门自去了。
      慧圆锁上院门回到净室略收拾一番就要上炕装睡,那闵氏早带了一干丫头仆妇冲进屋来。
      仆妇点上灯,闵氏见慧圆虽衣衫不整,但脸上却仍似桃花一般娇艳可人,心中不由又妒又恨,一笑说:“小师父,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脸一变下令,“给我搜!凡是眼生的都不要放过!”
      一个丫头搬过把椅子,闵氏坐了,只望着慧圆冷笑。

      当下丫头、仆妇们四下乱翻,东西扔了一地,到底只是些粗物,并无一件可疑。
      一个婆子从箱子底找出个本子,见藏得机密,虽不知是什么,也当是有用的,便交到闵氏面前。
      闵氏在家原是读过几本书看得过账本的,上面的字倒还认得。一个丫头移灯照着,她就婆子的手看了几页,不由笑说:
      “好个清静无垢的出家人!这写的是什么?!这些淫词艳曲,就是没出阁的小姐都看不得,何况是你!还亏得太太大老远巴巴地把你请来,你倒好,成天在这清洁的地方修的什么佛,念的又是什么经?”
      边骂闵氏边斜眼瞥去,料她非惊即怕,早应面无人色。谁知慧圆脸色虽是比方才白了些,然神色如旧,只半低了头,弯弯的嘴角倒还微微上扬,仿佛全不把她放眼里。
      “来人!先把她锁在柴房,待我回了太太再处置。”闵氏心内火往上撞,不由断喝一声。
      丫头们平日见慧圆年纪与自己相仿,只因老夫人好佛,倒把她捧上了天,处处厚待,早看不过。今儿得了令,岂不雀跃?七手八脚抓小鸡般拿住了推至柴房,外面下了锁。
      钥匙闵氏揣了,带着那个本子径向上房来。

      李老夫人在梦中惊醒,见里里外外全是人,还打着大小灯笼,更有闵氏带头,心下着忙,以为发生了什么祸事,忙坐起身。旁边小丫头给她披上件貂皮袄,老夫人也顾不得,直问:“媳妇,何事众人齐聚?”
      闵氏行过礼,又告了罪,方回:“太太金安。这么晚了,又是大节下的,原不该因这事惊动您。可媳妇我实在是气不过,世上竟有这般背信弃义之辈,枉负了太太平日对她的一片好心。”
      说着,她就把书呈上,又说:“派去帮忙的丫头来回我,我只不信。一个出家人怎会干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况且深宅大院的,若要与人半夜私会,那人怎会来去无踪,没个实在的把柄?回了几次,我才怕了,寻思那男人莫不是甚飞檐走壁的歹人才会如此。和她私通事小,若对咱李家起了不良的心,那可真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所以刚听了丫头回报说那男人又来了,才带了人过去。那男人依旧被他去了,这丫头尚衣带未系。还搜出这样东西,真真是宣淫之作,教人看了羞也羞死了。”

      老夫人举着眼镜看了几句,脸气得铁青,颤声问:“你说的可是慧圆?”
      “不是她又是谁?众人刚都看见,一付私会□□的浪样。咱家那样一个干净地方,生生让她弄脏了,只怕观音菩萨也要降罪。太太一片诚心,生生让那个小娼妇作践了。”闵氏痛心疾首,眉头紧锁。
      老夫人气得跌坐在炕上,发狠说:“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往日见她柔柔弱弱的,以为是个贞静的好人,没想到竟是这样。气死我了!媳妇,她人现在哪里?即刻赶出去,我家断不容她安身。”
      闵氏忙应着:”是。媳妇原也这么想,后来又一想,眼下还不能赶出去。您老想,太太养她在家,乡里乡亲的都知道。平日里还短不了上咱家上香敬佛,现节里往来的人更多。若立时赶出去倒容易,只是如何向人解说?又则,若出去了,一个女尼人地两生,本家庵又远,如何能得回去?不免在外淹留,抑或有好事的人问起,不免又生事。再则,大节下的,夫人为撵她生一阵气,若气坏了身子倒不好了。所以,依媳妇看,且留她在家,白天支应上香内眷,晚上锁起来。今已初十,只有四五日便是十五了。单等过了节,夫人另寻个姑子来替她,再悄悄差人送她离开此地,岂不是不露痕迹,也干净。”
      老夫人勉强点头,“只是,我心里气不过。告诉关她的人,一天只许给一顿饭,只要不死就行。”
      闵氏忙应了,下去安排人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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