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华》沙**沫

23、第十八回

　　第二日一大早萧玉郎就打发小石头去探听，直到快晌午了小石头方回来。
　　萧玉郎早急得屋里屋外走了好几遭，见到他忙问他端详。
　　小石头回说：“谁都不敢说，说是老夫人、大少奶奶下了严令，谁要多嘴就打死。倒是宝钿偷偷告诉我，那姑子晚上锁柴房，白天放出来，身边总有人跟着。柴房外也有人看着，只有每日晚上送饭时才得打开。”
　　萧玉郎听罢心内急转，拍拍头寻思一回便翻身开箱子，拿出两枝双股珠钗，上面都嵌着珍珠，交给小石头，“你想法把这个交给宝钿，让她无论如何抽空到咱这儿来一趟。快去！”
　　小石头从未见他家主子如此着紧，赶忙接过惶惶地赶着进去了。

　　隔一日，宝钿果然过来。萧玉郎喜上眉稍，将她让进屋里，教小石头只在门外望风。自己关上门，与宝钿在屋内嘀嘀咕咕说个不停。半晌，宝钿方回去。
　　小石头复进来，萧玉郎一见他便说：“小石头，你收拾东西即刻回剑门，给老爷、夫人报个平安，就不用回来了。我也要走。”
　　小石头迟疑，“那个姑子老爷倒不管了？”
　　萧玉郎微微一笑说：“如何能不管？不是还有宝钿吗？”
　　“她？她能靠得住？万一她告诉大少奶奶怎么办，还是我留在这儿帮你。”小石头只不放心。
　　萧玉郎拍拍他的肩膀，叹口气说：“你没看出来？她早站咱们这边了，那晚上便是她示的警。再说，生死关头，只有赌一把。你在这儿，只有碍事。这是五十两银子，你带着当盘缠，余下的讨一房好媳妇。你年纪也不小了，本想亲自为你挑选，只怕也是不能够了。”
　　小石头一惊：“如何说出这等话来？老爷，难道咱主仆再也见不着面了吗？奴才跟着老爷经了多少事，今儿不过是一姑子，至于吗？”
　　“有些事，和你说了也不明白。等你有朝一日会为了一个女人，命都能舍掉的时候，你便知道了。”萧玉郎笑笑，叹了口气。
　　虽是不解，小石头也只得洒泪去打点。

　　转日，萧玉郎收拾了行囊向老夫人辞行，只说家中来信，老爷病重让他回去。这一回去，怕再来不成，所以薪俸分文不取。
　　闵氏恰在房中，一闻此言，心中刹时滚过无数念头：”看来他对慧圆的情份不过如此，更何况宝钿一个丫头？原是我急了些，若先用风情打动他，再用金钱笼络，哪有事不成的？或许早是我的人了。如今他要离开，无非是那事儿惊动了他，想避开这个是非之地。若让他出去，如何能再攀扯？身边又没个心腹通风，这一去怕便是永诀。这如何使得？”
　　心内一急，她不由脱口而出：”不行！”话出口方觉不对，连忙掩饰，”家里老太爷病了原该回去，只是不必辞馆。萧先生教导有方，叔叔很喜欢。待老太爷病好了再回来便是，我们替先生留着位子。”
　　老夫人尚不曾说话，倒被闵氏占了先，不由瞅了她一眼，也说：“极是，你家老太爷生病原该回去尽孝，辞馆倒不必。”
　　“家岳病重，恐非几日可愈。如果不幸，还要守孝三年，就更出来不得。小公子虽是天资甚厚，但学业不进则退，不可多日失了调教。晚生可为小公子另举高人。”萧玉郎肃容说，面上颇有焦虑之色。
　　听他这么一说，老夫人倒不好再强留，只好应允。
　　闵氏虽不舍，可婆婆面前又怎敢过于造次？只得把话咽下，倒堵得嗓子发痛。

　　萧玉郎出去后，老夫人喝口茶，淡淡地问：“怎么？媳妇，你舍不得萧先生走吗？”
　　闵氏心内一惊，忙扭回头回：“太太这是说哪里话，萧先生走不走与媳妇有甚相干？”
　　老夫人把茶杯重重搁在几上，轻笑着说：“我倒有些舍不得，到哪里再找这样一个风浪倜傥、文采又好的教书先生去？不过，舍不舍得全一个样儿，反正是没什么关系的。”
　　再瞅闵氏一眼，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哼了一声又接着说：“我虽是宽厚的人，眼里却揉不得沙子。当日不是没送你家去，你家人不留你，你又发愿永不再嫁，才留你到今天。你若还有其他什么心思，趁早断了念头！这个家，这个宅子，岂是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的地儿？你不是最会体量我，最懂我的心思吗？我倒也舍不得你。你就留在这儿陪我吧，咱们俩个寡妇谁也跑不了。”
　　闵氏躬身站着，听得浑身冷汗直冒，只觉着四周的大房子“哗啦”一下倒过来，压得她透不过气儿。

　　慧圆被关在柴房内受尽了饥寒，还不时被看守的丫头们挖苦一番。这些她全不在意，只因一心想着萧玉郎会前来搭救自己，所以每日只是苦捱。
　　宝钿倒是有心的，逢她送饭总会多带些干粮与慧圆，方才不至饿坏。然看守甚严，音信阻隔，她心内仍是焦虑非常。
　　这天，天黑不久宝钿送进饭来，冷着脸子并不说话，也没有多余的干粮。
　　慧圆不由纳闷，只听见宝钿对看守的丫头说：“金锁，你不看灯去？”
　　“倒能去成，这不轮到我看人。早和人约下了，这回可全黄汤了。”金锁抱怨。
　　宝钿顺着话儿附和：”这大奶奶也真是，今儿正月十五，合府上下哪个不去瞧灯？连她自己都和那府的太太们一搭去了。倒留我们几个看个跑又跑不动的姑子，真真闷气。”
　　“就是，灯看不到，人也见不上，凉风冷气的在这儿喝风。”
　　“我还好，没和人约下。妹妹你可怎么办？约的人见你失约，许日后就不理你了，这不亏大了？”
　　金锁一听急了，“不会吧？他会吗？宝钿姐，我该怎么办才好？”
　　宝钿叹口气，“我怎么知道？除非妹妹你能飞过去说一声。”
　　金锁半晌没言语，突然说：“好姐姐，不如我去去就来，你权且替我看会儿？”
　　“不行，不行，万一大少奶奶知道了，我可活不活了？”宝钿一口回绝，断无商量的余地。

　　听金锁紧着求了半天，又许她两个新鲜花样子，宝钿才勉强答应。
　　那丫头的脚步声一远，宝钿便打开柴门，急对慧圆说：“萧先生在西城门外的三里桥等你。你快走！小门没锁打那儿出去。”
　　闻言慧圆感激不尽，正要说话，宝钿又从身上拿出一根绳子说：“走前把我捆上。”
　　慧圆心知也只能如此，只得含泪绑紧她，完了向宝钿道个万福，说：“多谢了。”
　　宝钿连声催她快走。慧圆急忙出了李家，转到大街上。
　　此时正是上元节，放眼皆是各式花灯，分挂在街道两边，整整排出去有五里长。
　　在朦胧的灯影下，游人如织，抚老携幼，挨挨擦擦，没人注意到这个神色仓惶的小尼姑。
　　慧圆走得气喘吁吁，对着眼前的一片姹紫嫣红，看得眼花缭乱。
　　只是，哪是游人哪是灯，她竟分辩不出。下意识摸了一把脸，她才发现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
　　原来，她真的又逃出来了！

　　结局一
　　慧圆急冲冲出了西门，走上三里桥。桥头空空，萧玉郎还没得。
　　天上渐渐飘起了雪花，慧圆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的另一座桥头。那夜那个人没有来，今夜那人会不会来呢？
　　城里喧嚣的声音慢慢淡去，四周又是一片寂静。世间好像很大，能容下千千万万的人共同呼吸；又似乎很小，毫无她立足之地。
　　自从和萧玉郎相识以来，她总是要逃。第一次逃她丢了萧郎，第二次丢了头发，这一次又会丢失什么呢？这一切从何而始，又到何时才能结束？逃到哪里才不用再逃，才能如一颗种子，落地生根？
　　昏黄的灯影下，细雪不动声色地下着，下着，一直下至光照到及照不到的地方都是白茫茫的……

　　or结局二
　　慧圆急冲冲出了西门，走上三里桥。桥头空空，萧玉郎还没得。
　　天上渐渐飘起了雪花，城里喧嚣的声音慢慢淡去，四周又是一片寂静。
　　世间好像很大，能容下千千万万的人共同呼吸；又似乎很小，毫无她立足之地。自从和萧玉郎相识以来，她总是要逃。第一次逃她丢了萧郎，第二次丢了头发，这一次又会丢失什么呢？这一切从何而始，又到何时才能结束？逃到哪里才不用再逃，才能如一颗种子落地生根？
　　慧圆这样想着，抬头望望灰暗的城楼和空荡荡的城门。
　　一个人影突然在那里出现，迈着急促的步子向这边走来。
　　她的眼睛倏地潮湿了，望着那个身影，微微露出了笑容。眉眼弯弯，泪光闪闪。

　　一刹那，她恍惚回到了三年前的另一座桥：
　　她梳了妇人的发式，仍穿着那件红衫子。
　　遍地银霜化成了小草青青，漫天雪花也化作了细雨霏霏。春天的花香隔了重重雨帘仍能丝丝送来，平复了她那一颗不安的心。
　　早春刚吐嫩芽儿的柳枝随了轻风纷纷扬扬地飞舞，温柔地抚过她的发顶、肩头，让她模模糊糊忆起儿时母亲的呢喃和爱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