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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番外4 ...


  •   第二日新婚夫妻少不得见过赵家夫妇。赵夫人私下拉住文真问了好些话,文真只得以含糊遮过。因她平日便不多话,赵夫人又当她新婚害羞,倒也并不生疑,竟是被混过去了。
      不几日萧玉郎便带着文真小姐并陪房若干及小石头等人赶赴上任去了。
      在任上也无新鲜事,萧玉郎少不得起早贪黑支应些公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白混了两年。

      这日萧玉郎回府,不往前院日常起坐的住处,倒一径走至后院文真小姐的正房。
      文真小姐午睡刚起,正在理妆。萧玉郎在外间等她妆扮好方走进去。
      “相公,今日如何到这里来?”文真小姐诧异,恭请他上坐了。因要瞒过旁人耳目,有外人在场俩人一向是相敬如宾的,即便是雪枝们都不知道他们原是假夫妻。
      雪枝抿嘴倒上茶,立在一边等候支使。
      “自然是来与夫人道喜,顺便讨块喜糖吃。”
      萧玉郎笑嘻嘻地说,瞟雪枝一眼。雪枝只得红了脸躲出去。

      这两年相处文真小姐多少明白些,只当他在讲笑话。虽是有些不好接话,倒也低了头看着团扇上的美人转而劝:“你总逗她干什么,不知道她一心想当姨娘?倒是你总不说娶她的话,让她白想着。”
      “娶来娶去总不过是些看久便厌的女人,不娶也罢。”萧玉郎叹气,望定文真正色说,“小姐怎么不问问我刚才说的是什么喜事,倒拿个丫头搪塞我?”
      “平白坐在家里,喜从何来?敢是恩公要高升了?”
      文真纳罕,停下手中扇子猜测。

      萧玉郎失望地摇头,说:“出来两年,你倒越发糊涂,我这样的能升官才是怪事。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今儿我遇见孙公子了!”
      “孙公子?哪个孙公子?”
      “自然是孙十八公子,要不我巴巴地不在前头喝茶逗鸟倒跑你这儿来凑趣?”萧玉郎白她一眼,颇有些对这位大小姐无奈。
      文真的脸哗地白了,又猛然涨得通红,手紧紧捏住扇柄颤声问:“你说的可当真?!”
      “哎哎,你先别变颜变色的,看急出病来。这大热的天儿……这种事我还能糊弄你?我还替你约了他来家呢,你也不谢谢我?”萧玉郎忍笑说。
      “那他……答应了?”文真全没听见其他的,只听到说约了人便又急得脸上发白。
      “自然,他一口答应了,今晚便来。”萧玉郎洋洋得意地说,瞅她一眼神情收敛了些,“只是你如何同他见面倒是个难题。我思忖,依赵小姐的秉性断不肯同他见面,可心里又想着人家,到时候少不了又得劳动我里外忙乱。”
      文真起身深深拜下去,只不说话,眼泪已掉了一地。
      萧玉郎无奈,拍拍衣裳上的褶子出门去了。文真直起腰,脸上妆已糊了,神情却是雀跃的,另有一丝忐忑。

      当夜孙十八果然来了,文真不便到前面去,只管指挥下人将酒菜打点妥当,摇着扇子仍热得汗出如浆。
      晚宴一直持续到月上中天,小丫头才过来回客人已走了,老爷正往这边来。文真急忙理了理云鬓,将花了的妆略补补,端坐在椅子里静待萧玉郎。
      不久萧玉郎果然来了,脸上却是一片凝重之色。文真看了心里就是一沉,眼前的烛光都瞬时暗了下去。

      “死了这份心吧!人家根本都不记得你。我略提一句就说他是不娶亲的,况还是曾救过的人,施恩不图报的鬼话连篇,听得我腻歪。”
      萧玉郎明白地告诉她,也不坐,只站在那里等她说话。
      文真紧紧抿着嘴抬眼望他,似没听懂他刚才所说的意思,脸上一层层青白上来,看得纵是阅女无数的萧玉郎也默然了一回。
      “你趁早另想他法,想嫁他是不能了,莫误了青春。”
      文真仍没回话,望着他的眼睛倒湿了,可可地两滴清泪掉在青砖地上。
      “你哭也不济事,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好好琢磨,想出主意来告诉我一声,我仍帮你。我也再想想。即便你不想再嫁,待在这里我也能养你一辈子,总不会丢下你便是了。”
      萧玉郎最受不得女人眼泪,跺一回脚走去前面歇息,只留文真一个人在后院里。
      文真仍怔怔再坐了半晌,左右也没个主意。待到熬得两只眼睛也通红了,方唤雪枝等进来梳洗了。躺在床上仍只不能睡,暗暗垂泪不止。

      二更天时,窗上忽然有人轻轻叩了一记。雪枝等在外间并不曾听得,文真倒是听见了,唬得不敢出声,只半撑起身子细听。
      “赵小姐,孙家十八郞特来会小姐。”窗外那人低声说,声音似有所闻,却又听不真切。
      听到“孙家十八郞”五个字,就如同数九冬日里见到了艳阳天儿,文真心里便是一团喜气。随即她又困惑,悄悄下了地,站在窗前也低声问:
      “既是孙恩公,方才为何不答应我家老爷,倒要半夜来?需知男女大妨,怎可私下相见?”
      “方才萧老爷说出小姐的事情,我只当他在玩笑,哪里有将自家夫人拱手相让的?如今听小姐这么一说,才知道是确的。”
      “自然是确的,自那日与君……君若有意可备好表礼去见我家老爷,他是真心情愿要帮衬咱们……待得明媒正娶之日,你我自然便可相见。”
      “这是一定的,只是小可今日只想见上小姐一见以慰想思。小姐不知,自那日见过小姐,小姐的倩影便一时也不能离开小可心头。但又听得小姐是订过亲的,也不知空悔恨了几回,又醉酒对月了几回。小姐,开开窗子罢,小可只一见小姐的玉面便走。”
      文真小姐只不答应,孙十八再四肯求。她怕时候久了让雪枝等听见反而不美,又被他情意打动,待得最后到底是战战兢兢拉开了窗拴。
      一个黑影闪进房来,文真小姐还没吱一声便被抱住了……
      天快亮时黑影方去,仍是打窗户里走。文真小姐恍恍惚惚的,以为自己又做了个梦。只是这个梦实在是羞人,她不敢十分回想。
      自此没有哪一夜那人不来的。文真小姐多次催促他去向萧玉郎说明,他只一味推拖。正在情热头上,文真也不大肯十分逼他。好好一位千金小姐就这么成了个妇人。

      渐入秋了,府台大人那边催要的节庆礼到了最后期限。萧玉郎每日忙得脚不能沾地,连着几日未归家,只在衙门里随便混着歇息。
      这日府里一个小厮寻来衙门,说是夫人请他回去商量个要紧的事情。
      萧玉郎不明就里,匆忙吩咐主薄几句骑马回至府中。
      雪枝早候在门首,急急迎进去了。萧玉郎问夫人有什么事,她只说文真身子不爽,连着几日呕吐,想是闹秋燥胃口不好。
      “既是秋燥就应该请大夫来瞧,怎么倒叫我回来?我也只是请大夫罢了。”
      萧玉郎诧异,问了一句,不及听雪枝回话早走进内室,一见文真小姐便吃了一惊:几日不见,昔日玉人已瘦成了干枝儿,面色也黄扑扑的没甚光彩。

      “雪枝出去。”
      不待萧玉郎发问,文真倒先开口说道。雪枝含怨瞅萧玉郎一眼慢慢退出去带上门。
      萧玉郎坐进床头椅子里,只管瞅文真小姐的脸,眉头紧锁。
      文真抬起手来点了点窗户示意他去关上。萧玉郎越发摸不着头脑,走去关了窗,再回头文真小姐已跪在了床上。
      “你这是干什么?既病着就该躺好,有话便说,咱们俩个还分什么内外?”萧玉郎急忙赶上去说。
      “求恩公成全奴家与孙郞。”
      文真含泪说,脸儿羞得通红,不敢抬头看他。

      听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萧玉郎倒愣了,上下打量她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只得说:“我一直是要成全你们,奈何他不答应,可让我怎么办?我总不能硬去拉郞配,他练过武艺,我也打不过他。”
      “他答应的,只是一直没跟恩公去说。”
      文真只当事皆,不由喜动颜色,顾不得羞怯急忙说。
      萧玉郎眉头越拧越紧,“他答应了?什么时候,我怎么全不知道?”
      “自那日请客,他便日日与奴家见面的。如今,如今……奴家已有了他的骨血,他却忽然不见了影子,所以才不顾羞耻想请恩公找他来成就婚姻。”文真勉强说道,脸已红得血都要滴下来。
      “这是哪里话?自那日一别,孙公子便去他方了,再没回过这里。再说,如若他真有心娶你,哪有私下来见你的道理,更是……”
      萧玉郎猛吃一惊解说,却又忽然住了话头,脸色十分难看。
      文真小姐呆了呆,脸上红色渐渐退尽仍复呈蜡黄,更从黄中透出青白来。

      俩人相顾无言,沉静了些时候,萧玉郎慢慢坐到椅上,咬牙握紧了拳头。
      “小姐旦请放心,江湖上我还有几个朋友,定要为小姐讨回个公道!此事虽不是那孙十八,但定然与他有关,否则也不会有人假冒他的名头来行此奸骗之事。你只等信儿,切莫胡思乱想做些不相干的傻事儿。”
      文真面如槁灰,呆呆坐在床上不言不语,似完全没有听见萧玉郎在说些什么。
      说了半天,文真只不吭气。萧玉郎只得长叹口气出来,吩咐雪枝等看好文真,莫要出差子。雪枝听他话里意思不好,也不敢问只得仍回进去伺候。
      随后半下午文真都似失了魂儿,不说不动躺在床上,让喝水便喝水,让吃饭便吃饭。唬得雪枝等慌了手脚,急去禀报萧玉郎。
      萧玉郎情知是因为那事,自己又不好劝得,只好吩咐下人买了些妇人的补品预备着。

      半夜,雪枝们劳累一天都睡熟了,萧府内外并无半点人声。
      文真忽然似醒了般,蒙住被子嘶声哭嚎了半夜。然后悄悄起身从妆盒里翻出小半个金锭,将尖锐处略敲敲囫囵着就吞。金锭个大,嗓子细微,拼命梗动脖子,眼泪都憋了满脸才算是咽了下去。
      仍躺回床上盖好被子,再将头发也全拢在被子里裹得严严实实的,她这才感到些安稳。
      想起仍在家乡的双亲,文真小姐心里酸痛,眼眶却是干的。再回想自己一生都误在那个梦上,原以为是段好姻缘,自作主张寻了来却只是个错。最可笑的是被人骗了,倒仍只认作那是她心爱的孙郞。此时再回忆与自己耳鬓厮磨了近一个月的那人,竟是一点影儿都记不得。那人原是黑里来黑里去的,与孙十八光明磊落的性子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可笑可叹自己却误认做是他,更是误将终身托付,到头来连那个人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这难道是上天在惩罚她不尊重,好好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倒要想汉子闹的?如果她只一心嫁与萧玉郎,虽不能说是夫妻美满,到底也能白头到老平顺一生。如果她再有主意些,自那日便跟着孙十八走,到现在也未必就能坏到哪里去……
      文真反复寻思,终久也没能理出个头绪,那金子又坠得疼起来,只得咬牙忍住了。
      隐隐地听外面响了三更,后院池塘里的秋荷香气渐渐弥满一室,包围住了她。文真最后挣扎了一下。
      她不想再回到那个梦里去,不想再看见那个只有一半身子的男人。都是骗人的……也许雾散了就能看到,那男人的上半身其实是空的,弄出那身衫子只为骗她的眼睛,她的心。如果来得及,她一定不会再对那人好奇,进而攀扯到自己终身上头去。
      姻缘只是上天的安排,天不给她个好收梢,她便是去求也求不来的。如果早知道。
      鸡叫头遍的时候,文真小姐咽了气。
      她的脸色倒回复些从前的旧模样,白细白细的,且是没一点瑕疵。头发仍是乌油油地淌了满枕,眉儿弯弯,嘴儿也弯弯,似仍在做着一个最深沉的美梦。
      一席绫被裹了她柔弱的身子,安安静静的,没有惊动任何人。窗纸渐渐白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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