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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番外3 ...


  •   “怎的?母亲要孩儿嫁与萧公子?”
      文真抬眼望着赵夫人,面色灰白,细如蚊蚁般问了一句。
      赵夫人端坐在榻上数着念珠,听文真这么问也不诧异,唯眉心那个浅浅的“川”字又浮了出来。
      “自那日事情出了,外面传得极难听。哪个要他雪中送炭?不落井下石便是那一等一的好人了!你爹出门每每被那起子小人奚落,现如今身子也没好利索。那个孙公子也被仇家逼着远走他乡。这几个月越发连个串门子的人都绝迹,家里每每冷清至不闻人声。幸而萧公子前日高中了,才带来点儿喜气。此时你不嫁更待何时?如此也算是双喜临门。况这是你爹与萧公子一早议定的事情。如何不情愿?”
      文真低头寻思一阵,岔开话头轻声说:“那杏儿也是个惯于掐尖的,留在父亲身边总归是不妥当。”
      “再是不妥又待怎的?你爹遭此一事倒安份了,也没那些个外心思招惹。况她的卖身契还在我手心里攥着,还怕她跑出大天去?如今你我母女能在这里稍安静说回子话,倒有一半是凭了她在里面帮衬。我只虑着你与萧公子成婚后能琴瑟和谐,这个家才有指望。”

      文真又是半晌没言语,瞅着花梨木小炕桌,眼皮慢慢泛红。
      赵夫人叹了口气,放下念珠搂住她的肩膀。文真揪住母亲衣袖,趴进她怀里默默流泪,仍只不做声。
      “我知道你委屈。萧公子虽然高中,到底是光身子一个,连个亲戚都走不成。可这是你爹一早订下的亲事,况且人物也还齐整,更兼这个时候不避嫌疑仍在咱们家住,还愿意娶你。你就算有再大的委屈,也该替你爹想想。”赵夫人慢慢劝,抬手拢了拢她的头发,轻声道,“女儿大了总得要嫁人,没听说一辈子老在家里的。倒不是父母不肯养,是别人听着不像意,不说是父母舍不得,倒只说女儿有甚不足之处。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你待在闺阁里是不知的。等过了门生下一男半女便好了,我跟你爹不也是打这么过来的?”

      文真越发哭得伤心,眼泪将赵夫人的衣裳下摆都打湿了,挣挫半晌方呜咽了一句“只是不曾报得孙恩公的大恩。”
      赵夫人的手一顿,瞅她半晌便不言语,也不摸她头发了,只管皱眉。
      “你爹知他要远走,特特派人送去五百两银子。回来的人说那个孙公子得了银子,立马便去了那些烟花之地请人喝酒,意兴得很,半点没有被人逼迫的态度。娘看他是巴不得寻个由头出去闲散,我儿倒不必时时将报恩的事记在心上。”
      文真听了吃一惊,抬起头望着母亲,眼皮已肿得似双铃铛了。但见母亲神情不似作伪,况也没必要编出这种一捅就破的故事诓自己,心里倒信了八九分。
      “女儿全听母亲安排,为了女儿的事双亲遭了这么些天的罪,女儿若再不答应岂不是更加不孝?”她低下头说,抓住赵夫人衣袖的手指甲已经泛白了。
      赵夫人听她答应,喜动颜色,将文真小姐搂得更紧,“我儿素来乖顺,我与你爹便是再操心些也是情愿的。”想了想又嘱咐,“萧公子已放了平州县令,说成婚后立时便带你去上任,到时你们可要好好的。”
      文真小姐点了点头,并不回看母亲。那个萧公子上不上任,长得长扁与她有何关系?左不过是嫁人,嫁不得中意的,便是哪个都是一样的。

      因萧玉郎赴任行期在即,赵府的婚事办得匆忙,但该走的礼数却也一个没落下。转眼便是拜堂成亲的正日子,邻里亲戚挤了满堂,赵府终于真正热闹了一回。
      赵老爷难得有兴拄着拐杖立于门首,也不喘了,只管与相熟高谈阔论一番。
      赵夫人只端坐后堂等妇人们贺喜,迎来送往的琐事单凭杏儿去操持。
      初逢大事,杏儿自是打点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将喜事办得色色妥帖。外人见了,都称赵夫人贤慧,如今也有个臂膀。赵夫人但笑不语。

      □□凤喜烛成双成对地立在桌上案前,随喜的喜娘们说完吉祥话便都告辞到后院喝喜酒去了,洞房内单只剩下文真一人。
      她掀了盖头抬头巡视一遍洞房,灰心地发现并无一处可逃。门外及窗下全是等着闹新房的客人,大声的谈笑在屋内都听得一清二楚。
      文真挪动下身子,右手伸进褥子下胡乱摸索,急切间竟然没能找到东西,额头不由见了热汗。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乱响,有人高声喊“新郞入洞房了”。
      文真心里一急,手猛一划拉,那件硬东西可可地就碰上了她的手指。她急忙紧紧攥在手心里,回坐好遮住盖头,心内战鼓不知此举可否成功。

      “今日萧某又登科,承众位乡亲看得起,萧某感激不尽。只是赵小姐是大家闺秀经不得众位鼓噪,家岳也仍有病,不便过于欢乐。因此还请众位见谅。”
      门外一个清亮亮的声音说,想来便是新郞官——萧家公子了。
      众人起初都不答应,怎禁得萧公子甚是口齿便给,只过了片刻便都应喏,又凑了会儿趣也就一哄散了。
      新房门一响,有人迈步进门略停停向新床这边走过来。
      文真右手隐在袖内,死命握住那把冰凉的剪刀,冷汗从手心里一直渗出来,手滑得令她几乎抓不住那件铁家伙。
      那人走到床边并没有立刻掀盖头,反倒叹了口气,声音里似有无限落寞。正当文真感到奇怪时眼前忽然就是一亮,盖头已被那人拿在了手里。

      “不许碰我!你如若再近前一步,我立时三刻就死在你面前!”
      不待看清眼前人模样,文真先自拿剪刀对准自己脖子低声喊道。
      一个俊秀修长的年青男人怔怔地立在面前,似被她此番的举动弄糊涂了,然后眼珠转了转摇头又叹了口气。也不动怒只将盖头搁在桌上,男人坐进一把椅子里,脸上显出疲惫。
      “小姐何必如此?你我本是订过亲的,今日成亲也算是尽孝尽德,小姐为何如此薄待萧某?”
      文真也怔了怔,没有料到萧玉郎果真如丫头们所说的长得一表人才,只是自己的心肠终究不能够移到他身上去。
      “对不住,萧公子,奴家此生此世只愿嫁一个人,并不是萧公子有甚么错处。如若公子能成全奴家,你就是奴家的恩人,奴家没齿难忘的。”

      男人微一思忖便笑了,那笑容如暗夜火花耀人眼目。文真小姐目光略避一避,剪刀仍指定自己,脸上却有些作烧。
      “赵小姐所说的那个人可是孙家十八郞?”
      “你,你如何得知?”
      被他一语道破心内所想,文真既惊且疑,虽是明知道不能与他多说,却仍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嗯,原先并不知道,现下可就知道了。”男人微笑偏头,竟似有些调皮,然后侧了身子自己在果盘里挑果子,一边闲闲地说,“这也不难猜。当日孙十八救小姐于危难,小姐自此对他有意也属平常。”
      文真紧了紧握剪刀的右手,自觉冷汗一直从手心顺手腕淌到了胳膊。
      这个男人太聪明,原本双亲都不曾知道的事情竟然被他就这么眨眼套了出来,而他又是自己新婚的丈夫……文真小姐顿觉事情变得更加棘手。

      “小姐不必多虑,你不愿嫁也嫁了,我不想娶也娶了,现如今咱们也只好凑合着在一起过阵子。”
      男人挑出堆花生,边剥壳吃边慢慢说,还好整以暇地自倒茶水来喝,给文真小姐也倒了一杯。
      这番做作看在文真眼内倒似有了另一层意思,她心内不禁翻腾起来,脸上烧得更热。
      男人瞅了她一眼,见她变颜变色的不由微诧异,再琢磨一阵便忍不住失笑,“你是该聪明处不聪明,不该聪明处又强作聪明。我不愿娶你倒不是因为你曾被仇公子劫过,而是……”
      他停住话头,眼睛转向红烛,喃喃自语:“那个人儿也不知道现下在哪里?究竟是找不到了。如此,跟谁成亲不是一样……”

      文真越听越奇,料不到他竟与自己是一般的想法,手中剪刀不由放下了,低问:“萧公子说的是什么人?”
      男人回过神,冲她灿然一笑,“你倒是听话,这么快就放下了剪刀。如若刚才我全是骗你的,现下你可就没什么凭依了。”
      文真脸一僵,又去抓剪刀,万分失悔大意与他搭了话。
      男人站起身,拍拍新衣上的褶子,说:“我虽不是言出如山的君子,倒也还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你好生在这里睡,我另有去处。只劳烦小姐天快明时开开门,仍同我做出夫妇之态便好。老爷夫人那边也好交待。”
      说完也不待文真说话,男人真个便甩袖出门去了。

      文真不及放下剪刀,急忙随后插好门,手捂上胸口剪刀才“叮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心仍是乱跳的,倒是松了口大气。
      一直担心的洞房花烛夜竟是这么个收梢,别说没曾想到过,便是之前最好的打算也不过如此。虽然仍只从权,但不日将离开赵府,到时便是天高任鸟飞了。
      文真暗暗思忖,自叹遇上个好人,又忧心离开此地孙家公子更不能得见,自己的一番心事也不知能不能有做实的一天。又想到自己本是个大家小姐,如今却赶走新郞只顾一门心思想旁的男人,传出去也不知会怎样惊世骇俗、于世不容……
      想到后来,文真痛哭了一场,半夜也不曾睡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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