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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四回 ...


  •   萧玉郎一夜好梦,直睡到日上三竿方醒,翻个身瞥见小石头鬼头鬼脑扒在门口张望便喊他进来,问有什么事。
      小石头笑着打拱说:“奴才给老爷贺喜,顺带讨两杯酒喝。”
      “这话希奇,大节下的只有拜年的习俗,还没听谁贺喜的。”萧玉郎奇道,并不起身,倒把被子又裹了裹紧暖和着。
      “昨儿老爷打外边回来,和往日大不相同。步态从容一脸喜色,敢是昨夜拔了头筹了。今儿又大年初一,因此特来贺喜,外加给老爷拜年。”小石头谄笑,人已坐到床沿上。

      萧玉郎听说,想了想自己也笑了,说:“你个小鬼头儿,躲哪儿看见我了?倒会瞎猜。”脸一板,抓起个枕头扔过去骂,“你只管笑干什么?恶心吧唧的。”
      小石头忙伸手接住了,得意洋洋地上下抛着顽说:“老爷扔了多少东西奴才记不得了,可这接东西的功夫奴才算是练出来了。”
      “练出来便怎的?我若想,尽有其他法儿治你!”萧玉郎斥他一句,懒洋洋地坐起身披上狐腋小袄,自钱袋中寻了阵儿扔给小石头一枚五两的银锭子。
      小石头喜不自胜忙收好,又听萧玉郎吩咐:”你把箱子里我平日不大穿的那套衣裳拿出来,熨好了放着晚上要穿。再把那条大红的汗巾子也找出来用香熏熏。” 小石头会意,自去打点。

      白天,萧玉郎只除到上房老夫人处拜年出去过一回外,整天不曾出门,只等晚上的约会。
      夜深后,萧玉郎浑身熏香,打扮得里外三新欢欢喜喜地去找慧圆。
      岂知那门仍只是个锁,他不由急道:“昨儿不是说好了吗,怎么不开门?”
      院内慧圆早到了,悄声驳他:”谁又让你进园来?只是说偏门见面。”
      萧玉郎又气又笑,摇头搓手咬牙地发狠,“小鬼头儿,你倒学会了与我绕弯子。快开门!咱进屋里说去,这十冬腊月的,冻坏人。”
      “前儿你倒是不怕的,怎么今儿倒怕起冷来?”慧圆奇道,仍只站着不动。
      萧玉郎急道:“前儿你不理我,我心里急,浑身冒汗,哪里就冷?现如今话已说开,自然是冷的,快开门。看把我冻出好歹,你也没甚好处。”
      慧圆听他说得可怜便要上前开门,手碰到门锁又迟疑,放了手说:“急什么?有几句话我得问明白了再开。”
      “问吧,问吧,我真没奈何了。”
      萧玉郎无奈,只得将手揣进袖子里躲门洞避风处等她抛开门砖。

      “那天你为什么没来?我在桥上几乎等了一夜。”
      慧圆停了停才问,自觉心跳快了些。
      “什么桥?谁让你等来?不是说好,你送信给我,咱们一起走吗?眼看到了成礼的日子也不见你动静,我心里急得跟什么似的。纳妾那天,喜堂上却又是杏儿,倒把我闹糊涂了。然后再打听,竟没人知道你的去向,我还不知问谁去呢?”
      “别的话尚可商量,怎么这事你也骗人?我明明是让杏儿送信给你,当夜在城外桥头见的。”
      “杏儿?是她……是了,是了,是她!怪不得是她顶了你嫁给老爷。定是她泄了密,自那天起夫人对我就不冷不热起来,连老爷都看不过眼。”
      萧玉郎恍悟,恨恨地捶了下墙。

      杏儿自小桃处出来,手心里攥着个小纸条,耳边尤响着小桃方说的话:
      “杏儿妹妹,我是宁死不嫁老爷的。你可还记得那日咱们说的配人的话?想不到这么快就应在我身上了。你我从小顽到大,我的身世你最清楚。本想夫人仁慈,将来把我许个人家,不管是杀猪、卖菜的,只要一家人和和气气过日子,我也就别无所求了。谁想夫人忽然反悔,我心里如刀割一样,又不能说不嫁,好歹夫人也收留我一场。所以我只有逃出赵家一条道儿可走。如今我进不得园子,这个字条烦你交给表少爷。我的好妹妹,我只求你这一回。日后定当在佛前保佑你长命百岁福禄不尽。”
      站在岔路口上,杏儿看看桃园方向,又瞧夫人的上房一眼,心下踌躇:
      “按理我该帮小桃把这字条交给表少爷,好歹姐妹一场。只是……俩人可是什么时候好上的?就在眼皮子底下的事儿,我竟一点没发觉……小桃这一走,夫人不免又要另选新人嫁与老爷。依夫人脾气,只怕还得在我和榴儿他们三个中挑一个。平日夫人对我们几个一向没有对小桃那般亲厚,选谁不选谁还真难说。……如若我把这东西交给夫人?……再想法赶走小桃,一来笼络了小姐,二来取悦了夫人,三来或许能得夫人高看让我当妾也未可知。我就不用回那个穷家,也不用嫁个穷小子过苦巴巴的日子……小桃倒疯了不成?这么好的事儿不干,倒要和那个穷姑爷私奔。虽说嫁给老爷,我在年岁上吃点亏。可将来保不住尚有些好处。总比把东西交给表少爷,一毫好处也落不下强些。这么做虽说对不住小桃,多年姐妹到底……可谁让她那么笨!天大的好事当祸事躲。又谁让夫人一味偏袒她,把我们几个撂一边儿?这回我倒要占了她的上风。”
      当下她主意已定,揣严了东西只往上房去。

      赵氏夫人见一张三指阔的竹纸条上用细细的笔写着“今夜三更,城外桥头”,并无题落款,诗不像诗,帐不似帐。又翻过背面,并无一字,她不由瞧着杏儿皱眉,“你巴巴地拿这个破纸条儿给我看什么?我这些日子够烦了,你还来添乱!”
      杏儿急忙跪下,仰脸说:“夫人息怒,这东西是小桃让奴婢送给表少爷的。”
      赵夫人更糊涂了,又想了一回方省过来,立时便竖起眉毛大怒,“好个不要脸的丫头!我哪里亏了她?倒做出这等无耻淫奔之事!怪不得那日我跟她说让她嫁老爷,她倒像不象意的模样。原来是看上了表少爷!这还了得,反了她了!我还偏要她嫁给老爷,看她怎么处?不不,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丫头,我家断容不得!快找人牙子来!快拿大板子来!真真气死我了!”当下就要找人去拿小桃。

      “夫人息怒,且听奴婢进一言:此事切不可张扬。”杏儿忙劝,仍只跪着。
      听她这么说,赵夫人迁怒,转眼瞪过去发狠问:“你们自是狐媚一路的,这会子又要替她说什么好话?”
      杏儿忙磕头,说:“夫人且息怒,我若和她是一气的,也不把来交给夫人您了。”
      赵夫人强压怒火,一想也是,就说:“既如此,且听你说什么。说得不好时,连你一块儿撵!”
      杏儿磕了头,方回说:“谢夫人!夫人您仔细想想,咱们家自来只买过人,什么时候倒卖过人的?况且还是要做妾的正房里的大丫头?真如此做了岂不招人眼目?依奴婢看,不如让她自行走脱,再另选个人替她成亲,对外只说是原选的。若有人问起小桃因何不见了,便说她是背主私逃。这样也不带出姑爷来,只于她不利,于我赵家无妨。况夫人对我们一向宽厚为怀,最最慈祥不过的人,若突然或打或卖倒让人疑惑。因此,依奴婢愚见,夫人只可装不知再不提起,大事化小,悄悄送走这个祸根。岂不比关她、卖她对夫人更有利?夫人对我们从小就好,天高地厚之恩杏儿是没齿难忘的。所以小桃做出这等事来,杏儿的心是寒的,也替夫人寒心。夫人千万保重别伤心,小心再气出病来。她一个糊涂人,走了便走了,大家还清静些。”
      赵夫人本是一脸怒色,听完杏儿这番话不由微微颔首,暗赞她心思细密,事情考虑得八面圆滑。便叫她起来说话,又打量一回。
      见杏儿眉目清楚、身段窈窕,虽是皮色黑了些,比小桃略有不如,也算是个齐整人儿。亦且对自己心思,此事又多亏她揭破。
      思忖半晌,赵夫人不由带笑说:“倒是你还明白我。外人总说我善妒,岂不知我为老爷担了多少惊吓。况且这府上,一天又有多少事让我操心。今儿这事我是一时气迷了,倒幸亏有你提我这一席话。看来,你倒是个可造之材。”
      杏儿大喜,忙又双膝一弯,叩头谢恩。

      三更天气,天上下着蒙蒙细雨。
      小桃顶着片油布,站在桥头向城门方向频频睇望。
      四野一片寂静,春天的花香隔了重重雨帘仍能丝丝送来。桥头风灯昏暗地燃着,与早春刚吐嫩芽儿的柳枝一起随了轻风鼓荡回旋。偶尔几根柳枝扫过她的发顶、肩头,让她恍惚忆起儿时母亲的爱抚。
      国泰的时节,城门是彻夜不关的,此时空荡荡了无人迹。城墙上的梆子响了一声又一声,城市依然睡得深沉。
      所有的一切,都是这般安详,隐约期待着醒时的燥动。
      然而,小桃却心急如焚,只管翘首等着盼着、想着念着、望着寻着、苦着恨着。那个该来的人到底没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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