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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六十一 ...

  •   因为礼部要给长舒办丧事,禺疆去洛阳的时间不得不往后推迟半个月。
      那天下午,开阳昨夜去探望长舒的事,不知被谁泄漏到了外边。
      有个替长舒洗澡化妆的宫女偷偷告诉别人,长舒脖子上有一道很深的青紫色印子。很显然,长舒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掐死的。
      后宫本来就是个盛产谣言的地方,遇上这样火爆的大事,自然更不例外。很快就有谣言传出来,说是开阳掐死了长舒。
      开阳仔细回想,不记得昨晚她掐过长舒的脖子。
      承云道:“或许是娘娘不小心碰到过,也或许是有些人存心造谣生事,现在正值多事之秋,娘娘还是要跟皇上和皇后好好解释一番。”
      开阳道:“她既然不是我掐死的,我去解释反而显得心虚。不如什么都不做,以不变应万变。”
      皇后当然不信开阳会掐死长舒,皇帝对此则保持缄默。
      皇后揣测着皇帝的意思,在后宫下了一道命令:凡私自议论贵妃者,斩。
      谣言这才慢慢平息下去。
      但是开阳违反规矩,带着承云深夜去看长舒,却是不争的事实。
      这件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
      皇后知道开阳在皇帝心中地位特殊,不敢自作主张,于是去岱舆宫请示皇帝。
      禺疆心情烦闷,正准备去南苑小住几天,见皇后来问他如何处置燕兰宫违规一事,挥了挥手,道:“后宫的事情,皇后定夺即可。”
      皇后瞧他没有为开阳说情的打算,思忖片刻,道:“既是这样,臣妾就按照规矩,禁贤妃十天足,罚一个月俸禄。她的宫女承云杖责二十。”
      禺疆点点头,往外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道:“依朕看,也不必禁足了,罚她两个月俸禄就好。”
      皇后知道他是怕天气热,闷坏了开阳,连忙答应了。
      开阳对这个处罚并不在意,但是听说皇帝要去南苑小住,倒真正吃了一惊。
      皇帝一直勤于政事,少有懈怠,别说去南苑,就是休朝的日子,他也很少休息。难道长舒的死,对他的打击有这么大?
      皇后笑道:“你先别管这些,赶快想想承云那二十杖要怎么应付过去。”
      开阳笑道:“娘娘分明是在故意为难我,打板子的事,不都是看荣姑姑的意思么?”
      荣姑姑两眼望着天,装作没有听到她们的话。
      小太监一杖又一杖全打在地上,承云站在一边大声哼哼,她也只是绷着脸,不停地用帕子擦汗,好像什么也没看到。
      开阳第一次发现荣姑姑是这样可爱的一个人。
      过了几天,南苑传回消息来,皇帝六月初八回宫,六月初九启程去洛阳。
      今年的六月初八是白泽四岁的生日。
      贵妃薨了,礼部依例奏请皇帝下旨,三个月内,全国不许办任何喜事。所以白泽的生日也办得十分简单。七月初八这日一早,各宫和亲王府女眷或亲自、或派人送来贺礼,大多都是玉器。到了中午,开阳带着白泽去各宫一一谢礼,吃些茶点,下午则回燕兰宫置办了一桌酒席,请刚刚从南苑回来的皇帝过来用膳。
      禺疆是申时过来的。开阳正在给白泽换衣服,眼角的余光偶尔瞥到皇帝站在门边,连忙站起来,道:“臣妾见过皇上。”
      乳母等人也都跪下来行礼。
      禺疆上前把开阳扶起来,又命众人起来。开阳迅速把白泽的腰带系好了,又把他常佩戴的两块玉佩为他系上,笑道:“好了,可以给你父皇请安了。”
      白泽从榻上蹦下来,扑进禺疆怀里,笑道:“儿子给父皇请安。”
      禺疆把他抱起来转了一圈,笑道:“父皇这么长时间没来看你,你有没有想父皇?”
      白泽拼命点头。
      禺疆把他放在地上,笑道:“朕为你备了一份生日礼物,在鞠蒯手里,你去看看喜不喜欢。”
      白泽欢呼一声,撒腿跑去外面看礼物。
      开阳笑道:“您太纵着他了。”
      “今天是他生日,就由他高兴好了。”禺疆在椅子上坐下,看了开阳几眼,道:“你这段时日要帮皇后料理贵妃的丧事,想必很辛苦吧?”
      “可是我最近脸色不太好?”开阳走到一面铜镜前,对镜照了半响,回眸微笑道:“今天早上寿王妃也说我的气色不如从前呢。”
      天气太热,她把头发全部绾了起来,露出洁白纤细的脖子。耳畔垂着一粒绿宝石耳环,淡淡的光芒映着没有血色的脸颊,反而看起来更加美丽。
      “寿王妃看见谁都说别人气色不好,她以为自己气色很好么?”禺疆打个呵欠,笑道:“朕在南苑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又坐了一天的马车,跟你说了几句话,居然就觉得困了。”
      开阳看他脸上有浓浓的倦色,脸庞也清瘦了不少,不禁有些心疼,亲自端了一杯茶来,笑道:“这是你爱喝的白露,我下午就沏好了,先喝一口解解乏吧。”
      禺疆就着开阳的手把茶喝了。喝完之后,道:“记得原来你还是宫正的时候,就常常为朕沏这白露,只是那时的味道似乎要甘甜一些。”
      “大概是水的缘故。我原来沏茶用的是西平山上的泉水,现在用的是芙蓉池上荷叶的露珠。”开阳为自己倒上一杯,细细品了一口,道:“你觉得现在的味道不如原来么?”
      禺疆仰面靠在椅背上,眼睛闭着,仿佛很累的样子,没有回答她的话。
      开阳听到白泽在外面大声地笑,料想是皇帝的礼物把他高兴坏了。但是宫里现在还在丧期,他这样欢喜,传出去总归不大好,便让承云带几个人把礼物拿到他的寝宫,顺便叫他进来吃寿面。
      寿面早上白泽就已经吃过了,只是皇帝现在才回来,为了应景,不得不再吃一遍。
      他还不太会用筷子,禺疆握住他的手,帮他把面送进嘴里。白泽像麻花一样拧在他怀里,一边吃,一边抬头望着他笑。因为天气热,皇帝的袖子挽起了半截,白泽看到他左手腕内侧有一道淡淡的伤痕,便问道:“父皇,这是什么?”
      “啊,这个……”禺疆想了一会,道:“朕从前喜欢练剑,有一次跟项御寇比剑,不小心被他伤到,留下了这道印子。”
      白泽小心地抚摸着那道伤痕,道:“一定很痛吧?”
      禺疆摇摇头,道:“朕已经痛习惯了,并没有什么感觉。”
      不相干的人听到这句话,倒也罢了。听在开阳的耳朵里,心头不由猛然一震。
      大殿的光线已经很暗了,禺疆背着光,半明半暗中,开阳看见他在笑,可眉毛却皱着,眼睛似乎在看白泽,又似乎只是随便地看着某一个东西。
      他这种姿态神情,令看他的开阳难受得揪心。
      白泽道:“父皇,等儿臣长大了,儿臣保护你,绝对不让任何人再伤你一分一毫。”
      他说得十分真挚,禺疆便笑道:“好,朕就等着你长大。”接着问起他在书房念书的情况。
      白泽答道:“郭先生说,我念书比绵泰聪明,但是绵泰写字比我好看。”
      禺疆道:“郭先生为何这样说?”
      “前天四皇姑姑带着乐安表哥和苏先生到我们书房来,苏先生出个题目考我和绵泰,问我们土崩和瓦解哪一个损伤更大。我说是土崩,绵泰说是瓦解。苏先生和郭先生说我说对了。绵泰不服气,我用树枝搭了一个小房子,把上面当作‘瓦’的树枝抽掉,房子没有坏。把下面当作‘土’的树枝抽掉,房子马上就坏了。四皇姑姑也夸我聪明。但是苏先生和郭先生看了我们写的字之后,都说绵泰的字有骨架,我的字是散的。”
      禺疆笑道:“什么叫你的字是散的?这两个人说话怎这般难听!一会你去书房写几个字给朕看看。”
      开阳摸了摸白泽的头发,笑道:“你父皇的字写得极好,他愿意指点你,你还不快道谢。”
      白泽抱住禺疆的脖子,笑道:“多谢父皇。”
      禺疆对开阳道:“这孩子的性格还是像你。朕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谁的话也不听,当真是无法无天。直到后来端仁皇太后仙游,朕由太后抚养,才不得不听她一些话。”
      开阳第一次听皇帝提到端仁皇太后,怔了一怔,微笑道:“今天你在这里,他才这样乖巧懂事。你没来的时候,他也淘气得厉害。”
      白泽的手缠在禺疆脖子上,禺疆觉得有些热,便把他抱在膝上坐着,笑着问他:“原来你跟那些大臣们一样,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朕问你,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
      白泽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意思,只觉得皇帝笑得很亲切,语气也很温和,以为是称赞他,便笑嘻嘻地指了指开阳。
      禺疆看着开阳,嘴角浮起一种难以形容的微笑。开阳看出他的微笑里有一丝嘲弄的意味,她竭力想装得镇定自若,可脸色还是微微变了一变。
      禺疆把白泽抱下来,放在地上,拍了拍他的屁股,笑道:“没有人比朕更了解你母妃,她怎么会教你学这个。”
      从几个大人的表情里,白泽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怯怯地望着开阳。开阳朝他笑了笑,转头吩咐乳母带他回寝宫。
      白泽不敢再撒娇,乖乖地跟乳母走了。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安静得连掉一根针都能听见。
      在这样极度的寂静中,开阳和禺疆默然顾视了好一阵子,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他们两个都是绝顶聪明的人,朝夕相处了五年多,不用说话,只需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能猜到彼此的意思。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开阳估计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六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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