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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五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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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场风波,禺疆最终没有劳民伤财地派人去迎接甘默。
一群又一群的百姓带着他们认为最贵重的东西赶到京城,聚集在皇城门口,叩谢皇帝的英明和仁慈。
禺疆携着大皇子白泽和李充媛所生的二皇子绵泰登上高台,看到百姓发自内心的感激,忽然体会到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感觉。他相信,这种感觉,大概连孝武皇帝也未曾体会过。
那天晚上在燕兰宫,他对开阳说了一句话:“真可惜你是个女人。”
开阳不解地问:“我若是个男人,那又怎样?”
禺疆笑了笑,没有说话。
三年前,也就是架空太后不久,他联络了一批利益一致的宗室贵族,商量怎样把天影也收到自己麾下来。
把来龙去脉说完后,寿王问道:“陛下认为项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答道:“是大功臣。”
寿王又问:“陛下可有把握,让项大人与您共存亡?”
他点头。
齐王道:“现在已国泰民安,皇上何不直接告诉项大人,让他把天影交出来?”
他答不出来。
寿王道:“项大人当年以十六岁年纪出任台院有侍御史,震惊天下。后来臣曾问过先帝,何以如此器重此人。先帝道,‘人人都道御寇性子温和,据朕看他却是刚烈,只是刚烈得让人不察觉。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出任此职。’先帝眼光之精准,无人能及。只是时移世易,人也一样。如今的项大人,已非当年的项大人。”
禺疆皱眉道:“御寇多年来一直尽心尽力辅佐朕,王叔不可疑心他。”
他虽如此说,寿王和齐王却看出他的对项御寇的信任有所保留,因此又道:“朱雀往日忠心,那是因为有卫王和太后。此人如今大权独揽,手下又有大批死士,实在太过危险,不可不防。皇上若是信得过我二人,就请听我们一言。朱雀在暗中,项大人却在明处。他不可能永远不出错,日后只要他犯了错,皇上就下道圣旨,把他发配到蛮荒之地,譬如岭南,以切断他和天影的关系。如果他的确是忠心的,老老实实呆在岭南,无所图谋,等几年过后,皇上完全控制了大局,可以再把他召回京师。倘若他果真怀有异心,皇上也可以趁他不备,打他个措手不及,以绝后患。”
他左思右想,终于依了二人的意思,以王文孝的叛逃为借口,贬项御寇为平民,并把他发配去岭南。最后却因为开阳的早产,不得不放过了他。
这三年里,两人表面上相处得很融洽,暗地里却都严密地提防着对方。
湖北武昌有长江天险,如果天影用强弓硬弩把住长江,就等于控制了江淮一带。而洛阳有天下最大的粮仓和军火库,切断洛阳与京城的联系,就等于切掉了他的一只手。
项御寇这样做,说明已不再信任他。
他并不后悔当初因为开阳而放过他,他后悔的是,明明知道项御寇以后会防着自己,甚至有可能反过来对付自己,却愚蠢到把他放在一旁置之不理,让他有充足的时间布置谋划,成为自己的心腹大患。
当然,如果硬要杀项御寇,也不是不能杀。想那天影虽然厉害,面对朝廷三十万的大军,也不过是大车前的螳螂,何足惧哉。
但他不敢背上一个忘恩负义的骂名。
最妥当的办法就是慢慢收买天影的人,把洛阳和武昌夺回来,等时机成熟了,制造一起冤狱,不动声色地杀掉项御寇,然后找一个可靠且易于掌控的人取代他,成为第二任朱雀。
朝中有能力的大臣不少,但都不符合他的要求。
如果开阳是个男子,一定非她莫属。
开阳并不知道她在皇帝心目中是这样一个有用的人,她每日喝着太医院送来的药,苦得连话都不想说。
与她相比,长舒可谓是春风得意。
因为就在那一天,她终于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真正的盟友。
这个盟友就是烈毅。
他负责保护内廷的安全,可以堂而皇之地出入禁宫,甚至可以带长舒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一个仲夏夜晚,长舒告诉烈毅,她想去冷宫看一个人。
她从小到大从没受过半点委屈,所以无法忘记两年前因为开阳受到的屈辱。
虽然那次的屈辱完全是她自找的。
过了几天,烈毅安排妥当,把她带去了冷宫。
那天是初八,他们去的时候,月亮还在树梢上。等到长舒从冷宫出来时,月亮已经落下去了,满天星斗闪烁着小小的光芒。
因为激动和极度的兴奋,长舒的蓝眼睛在银星的辉映下闪闪发光。
她对烈毅笑道:“你猜我知道了一个什么样的秘密?”
烈毅把她抱在怀里,吻她的耳垂,微笑道:“我不管那些秘密,只要你高兴就好。”
长舒把头朝后仰着,避开他的亲吻,笑道:“我倒要看看,贤妃这次还有什么办法逃过去!”
烈毅一怔,道:“贤妃?”
“可不就是她。”长舒得意地说:“平日瞧她总是一本正经的样子,谁知背地里也干了那么多好事。我刚刚去看的那个女人,就是从前的德妃。她因为发现了贤妃和御史大夫项大人的奸情,所以才遭了她的毒手,被关到这冷宫去的。”
这时一只乌鸦忽的一声尖叫,从树上飞起来,翅膀拍得“呼啦啦”地响。
长舒的后颈被乌鸦翅膀扇起的风吹到了,吓得脚一软,紧紧抱住烈毅,道:“黑漆漆的,莫不是个鬼吧……”一抬头,发现烈毅脸色十分难看,以为他也被吓到了,心中更加慌了,道:“我们似乎出来很久了,赶快回去吧。”
烈毅点点头,拉着她,悄悄沿着屋宇的阴影往甘泉宫走。
走到月儿眼的时候,他突然说了一句话:“长舒,项大人和贤妃的事,你不能说出去。”
长舒霍地停下脚步,反问道:“为什么?”
烈毅不耐烦地说:“你别管为什么,反正只要是跟项大人有关的,你都不能透露半个字出去。”
长舒的狠劲也上来了,冷笑道:“嘴巴长在我身上,我偏要说,你管得着吗?”
烈毅呆了一呆,道:“也是,我算是你的什么人,凭什么去管你?”
长舒在星光下看见他鬓边的白发,想到他为自己受的苦,略略有些不忍,再想到以后还会有求于他,更加不愿把关系搞僵了,于是拉住他的手,柔声道:“这又是怄的哪门子的气?你是我的什么人,你自己还不清楚么?”说着踮起脚尖,轻轻在他嘴上亲了一下。
烈毅把她抵在一棵大树上,捧住她的脸,深深吻住她的嘴唇。
“长舒,我们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迷醉拥吻间,烈毅喃喃地问。
长舒的衣服已经全被脱下,两条长腿缠在他的腰间,正是意乱情迷的时候,哪有功夫说话。
树上的鸟儿被他们的喘息声惊醒,纷纷飞到别的树上。
长舒怕在这里逗留的时间长了,引起值夜侍卫的注意,推了推烈毅,道:“时间不早了,快送我回去吧。”
烈毅紧紧抱住她,低声道:“不要走,让我可以多抱你一会。”
长舒的心软了,笑道:“好吧,我数到三,你就放开我。这几天我要好好布置谋划,晚上不能出来见你,你千万不要犯傻,偷偷跑来找我。”
烈毅心一凉,道:“你非要和贤妃过不去吗?”
长舒不悦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明明是她先和我过不去的,不能怪我。”
“我和贤妃认识多年,熟知她的为人。只要你不主动招惹她,她是一定不会冒犯你的。你何苦一定要把她逼进绝路?至于项大人,你根本不知道他的能耐。你这样鲁莽,只会害了你自己。”
“我看着贤妃就讨厌,巴不得她马上去死。你越为她说好话,我就越讨厌她。至于那位项大人,他在外面的名声再大,也不过是个御史大夫,有什么能耐?”长舒整理好衣衫,嗤笑道:“我的烈大人,你真该去我娘家看看,开开眼界,长长见识。”
烈毅瞧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长舒见他眼中有讥讽之色,又恼怒起来,扬起一条秀丽的眉毛,道:“好,你不用激我,你说项大人我惹不得是吗,我明天就去告诉皇上他俩的好事,让皇上砍了他和贤妃的脑袋……”
烈毅抓住她的手臂,狠狠将她压在泉边一块大石头上,压低嗓子喝道:“卢长舒,你给我听清楚,我这次没有跟你开玩笑,如果你敢伤害项大人,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长舒被他的手肘压得透不过气来,心里又惊又怒,在他胸前拍打了半响方挣脱开来,大声骂道:“你疯了,想杀我灭口是不是,我告诉你……”
远处的黑暗里有人喝道:“是谁在那里说话?”
烈毅看见有几星火光朝这里过来,知道是巡夜的侍卫听到了他们的声音,忙示意长舒不要吭声,又朝竹林打了个手势。长舒会意,蹑手蹑脚地随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