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容》水榭歌风

4、三

　　什么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什么是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楚忆容觉得，自己这遭遇用来解释这两句话简直堪称完美。
　　自从知道顾无言订婚，自己的生活简直是一片混乱。倒不是哪本小言说的伤心过度心神不稳——真要是那样还能找点借口呢。只是，似乎这个消息就是倒霉讯号。设计图被打回。思路不畅。上班走神被抓。坐电梯遇到顶头上司还应对不能。明明是设计部的居然被抓包参加应酬，喝到半夜好不容易被放回，出租车居然半路抛锚！
　　司机倒是客客气气的请着她下车，楚忆容下来一看，正中笔直一条高速，四周荒烟蔓草，典型的市郊。她还抱着一线希望，问出租车司机：“大哥，这离市里多远？”
　　那司机也憨厚，老老实实的回答她：“啊，那不远。走路也就大半个小时。”
　　楚忆容看着自己细跟绑带的高跟鞋，只能苦笑。
　　已经近一点，高速路上鬼影都没一个。公司又是出了名的吸血，不管前天是喝高了还是跳累了，第二天八点半都得准时爬去报到。楚忆容心急，想来想去，就打了程水清电话。
　　程水清果然没睡。何止是没睡，她夜生活正开始，整个人都High到要飞起。她刚一接起电话，那边楚忆容就立刻把手机拉离耳边十厘米，免得听力受损。她问：“阿橙，你在哪里？”
　　一大片嘈杂音乐里程水清大声喊道：“什么？我听不见！”
　　估计她正在往外走，一边说着，那音乐声也渐渐弱下去。楚忆容就把自己这窘境给说了。程水清问明白地方，倒笑了：“刚好，师兄就住在那，我叫他来接你吧。”
　　楚忆容尚且一脸懵然：“什么师兄？”
　　程水清道：“呀，你不记得了？就是那个追了你们美女总管的慕容瑾啊。连他这种美貌的男人你都没印象，容容，你可真是……”
　　楚忆容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扯开话题，只说：“这样不好吧？大半夜的把人家叫起来……何况我们又不熟。”
　　程水清在电话那边挑眉冷笑：“要不然楚大小姐你就慢慢从那里磨回来？有什么熟不熟的。是他从被窝里爬起来他去接你……他都不介意了你介意什么？”
　　于是楚忆容在程女王的气势下默默了……
　　慕容瑾来的时候楚忆容握着手机在玩游戏。俄罗斯方块，经典到百玩不厌。眼看积到六百分的时候只觉有光束扫过眼睛，连忙放了手机去看。果然不远一辆车子慢慢过来，车头灯明亮到晃花人眼，也看不到里面的人。楚忆容正犹疑着，车子已经在她身旁停了下来，有清朗男声响起，暗夜里听来分外惊心动魄：“我是慕容瑾。上车吧。”
　　上了车才发现车子上还有另一个人。看样子倒是慕容瑾的女伴，长长的柔媚的大波浪卷，身子就这么缠到慕容瑾身上去，倒是丝毫不顾身后有人。楚忆容正窘得无地自容，就听见慕容瑾一声轻笑：“乖，别动了。有别人呢。”
　　那女子小小转了下身子，道：“有人又怎么样？这么半夜的，还把人给送回去。你可真是个没良心的。”
　　那声音酥柔得，让人能从骨子里软下来。楚忆容此时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小团塞进座位下头去。这小言剧，可真是煽情得让人受不了，指不定什么时候还会进一步发展成小黄片来，她这电灯泡碍里面，怎么看怎么不和谐。
　　事实上不用她自己缩成团塞进座位下头，人家是直接把她给无视了。那边男主角侧头吻一下女主额头，姿态随意，角度完美，把女主脑袋一下给弄迷糊，这才慢慢解释：“这不是顺路么。我才回来，家里也乱。改天我再请你吃饭？”
　　女主啐他一口，道：“慕容瑾，你就装傻吧。”
　　可是口气里，哪有半分气恼。
　　楚忆容听到这里也明白几分，想起上次自家美女总管茶壶姿态教训慕容瑾的样子，不自觉的有点想笑。她这里胡思乱想，突然慕容瑾转头问她：“那个……你住在哪里？”
　　楚忆容吓了一跳，一抬头，慕容瑾恰好侧脸对着她。昏暗光线里只见得到一个模糊轮廓，可是即使是这样也漂亮得让人心动。楚忆容“啊”一声，呆了一秒，连忙说出来自家地址，只是声音还是颤颤的，也不知是惊到回不了神还是呆到不能回神。
　　而慕容瑾只是微笑。
　　下车的时候楚忆容几乎是惊慌的逃出去，走了两步才发觉自己失礼，连忙又转过身。慕容瑾车子竟然也还没走，见她回头，道：“怎么，丢什么东西了么？”
　　他这么一说，楚忆容反而更不自在了，只说：“啊……没。谢谢了啊。”
　　那边车子已经发动，男子低低的声音传来：“不客气。”

　　“那女孩子是谁啊？你可是难得的好颜色。”
　　慕容瑾侧了侧头，不动声色把身子让了让，说：“我也不认识。不过是答应朋友来送送她而已。”
　　叶繁的注意力顿时被转移，只问：“哪个朋友这么大的面子？居然让你半夜里巴巴的跑出来。”
　　慕容瑾笑了笑，却并不搭她的话了。
　　其实是认识的吧。
　　最初知道这女孩子的存在是在大二，下的定义是“顾无言的前任女友”。阿橙见自家闺蜜意态消沉，急得不得了，到处抓包找人要给她相亲，其中当然也包括他。他倒是无所谓，也由着程水清张罗。可是这事磨着磨着，最后居然没声息了。
　　也不记得那次什么由头，他居然还想起了这事，就问：“怎么着，要我相亲，这么快就没下文了？”
　　程水清正吃着饭，东北菜系里有名的地三鲜，汁水淋漓的。她听着这话睨他一眼，道：“我那是急疯了。师兄你是什么货色我清楚，我们家容容那是良家妇女，你可别玷污她。”
　　这话说的有点过，他稍稍不快：“瞧你话说的。顾无言就比我好？他还甩了你家闺蜜呢。”
　　程水清听了这话，也不吃饭了，“啪”一声把筷子往饭碗上一拍，冷笑：“顾闭嘴那家伙，就是有眼无珠。慕容大少您花名在外，也不过半斤八两，你们啊，都配不上我家容容！”
　　那可是他第一次听见有人说，他还配不上。
　　他其实在心里愤愤。哪里配不上了？也不过就是平凡女孩子。一个顾无言莫名其妙栽进去只能说他足够倒霉，好不容易逃出来还被说成有眼无珠，倒真是冤了。
　　自此却留了心，注意起那个叫楚忆容的女孩子。
　　可是看来看去，终究也没找出什么不同来。
　　只是一次和顾无言在一起时不经意提起，顾无言只深深叹一口气，说：“容容啊……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我配不上她。”
　　他说：“你倒是说得奇怪了。她身边哪里有人还能比你条件更好？”
　　顾无言只是笑：“也不过是条件好罢了。再说，我自己的事，自己知道。”
　　而他只是觉得懵然。直到后来遇见了叶繁。
　　按着自己的“条件好”论，选来选去，大概也就是这个女人了。可是他还是在花丛里打滚。也不是不喜欢。只是看久了，无端端会觉得厌烦。
　　他想，如果是自己真喜欢的，大概就不会这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