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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挥剑断青丝 ...

  •   第19章
      段长逸看着宣纸上逐渐蔓延扩散的那一点污渍,他眼眸深处的眸色越发晦涩,宣纸上原本言笑晏晏的姑娘顷刻间面容模糊,他指尖微微颤抖慌慌张张去擦那点墨迹,可是到底还是晚了。

      透过窗户,他看见外面下着的蒙蒙细雨,大片的竹子簌簌在风雨中摇摆,地上的海棠花凌乱狼藉,他眼眸中的挣扎越发明显,修长的手指放下手中的毛笔。

      这幅画没有画完,他以后也不会再去画了。

      江姨一直以为他不知道那些陈年旧事,其实他什么都知道。

      她原先便精神状态不好,在他年幼的时候,时常对着他边哭边笑、絮絮叨叨讲述着那些陈年旧事,当她清醒以后,便把那些事情尽数忘却。

      段长逸本就天资聪颖,如何能够猜不出来哪些往事?

      他的父亲是段云清,出身贫寒、一路平步青云成为皇帝的肱骨之臣,只是后来因为官场中的那些明争暗斗,得罪了权贵,受人诬陷、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或许是段长逸不曾亲身体会当年的血雨腥风,又或许是年幼时江姨的絮絮叨叨让他心生厌烦,他对这些前尘往事、报仇雪恨都不敢兴趣。

      从前的记忆他不记得,年幼时的贫寒艰辛他不会忘,他只想好好掌握自己的命运。

      只是如今江姨以性命相逼,她对他有养育之恩,她在逼着他去复仇。

      这般想着,段长逸清远的神色更是纠结,他担忧自己的性命,只是若是牵累姜姑娘,那可如何是好?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片刻后,他随手提着一把油纸伞,修长的身姿径直走入瓢泼的雨幕,院内的海棠花散落一地,他从旁边经过时动作微微一顿,接着便一直向前走、从未回头。

      若是他不想连累人家姑娘,从现在开始就不应该事事上心。

      院内的海棠花凋零散落,他撑着一把油纸伞从未回头。

      挥刀断情丝,从此以后,他这条命只为复仇!

      从前她不爱他,他只觉得满心满眼的难过。

      如今她不爱他,他心中却是十分庆幸,幸好她爱得不深,以后便也不会难过。

      只是,他心中为何还是这般难过?

      瓢泼大雨,他撑着一把油纸伞朝着花满楼走去,烟雨朦胧中越发显得身姿无双,衣摆处被深深浅浅的雨水打湿,他却不甚在意。

      守在花满楼门口的小童看见段长逸撑着一把油纸伞前来,语气调笑道:“公子,今早你不是已经来过,怎么这时候又来了呢?”

      段长逸清润的眉眼在雨雾中氤氲开来,他嘴角沁出一抹苦笑,嗓音喑哑道:“小公子,可否帮我通禀一下,今日找姜姑娘有要事相商。”

      那小童原本还想调笑两句,可是看见他这般苍白的面色,心中担忧是什么急事,匆匆忙忙便穿过大堂跑到后台。

      姜绛虞正在后台梳妆,看见这小童匆匆跑来道:“姑娘,段公子在门外等你,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您。”

      闻言,姜绛虞正在拆散发髻的手微微一顿,她眼眸中闪过一道冷意,冲着那小童平淡道:“好,我知晓了,我一会儿便过去寻他。”

      那小童闻言,这才匆匆离去。

      姜绛虞仍旧是从容不迫拆散着手中的发髻,繁琐的盘发一点点拆散,她三千青丝如同瀑布一般倾泻而下,乌泱泱的青丝映衬着她精致小巧的脸庞,越发显得她桃腮粉面、眉眼风流,只是那一双精致的桃花眼中再无半分微笑。

      她还穿着方才登台唱戏的戏服,脚踩红色绣花鞋,任由这满头青丝乌泱泱披在身后,片刻后,她从梳妆匣中漫不经心挑出一根碧绿簪子,随意地挽在头发上。

      两捋发丝飘散在她的脸颊两侧,透过雕花铜镜,她视线颇为嘲讽地落在发间的那根簪子上,半响后,她身姿娉娉袅袅走出房门,看见段长逸后,她语气轻飘飘问道:“段公子,请问有何贵干?”

      段长逸撑着油纸伞站在屋檐前方,淅淅沥沥的雨水顺着屋檐坠落,听见她冰冰凉凉的话语,他的心猛然一揪,嘴角浮现一抹苦涩,嗓音沙哑道:“姑娘,今日在下专程前来跟姑娘告别,家中突生变故,在下担心牵连姑娘,等到事情解决完,一定会好好补偿姑娘。”

      他的眉眼在风雨中越发清朗,骨节分明的手指指尖发白,狠狠攥着手中的油纸伞。

      闻言,姜绛虞眼眸中的笑意悉数退去,她面无表情抬眸盯着他,语调冷硬道:“段公子,家中突生变故,不愿意连累我,所以曾经的誓言便都不算数了?”

      她音色本就好听,如今刻意压着声音,听起来像是一个小勾子,只是她这语气中的嘲讽显而易见。

      听见她这夹枪带棍的质问,段长逸的脸色猛然一白,他指尖微微颤抖,油纸伞从他手中猛然滑落,骨碌碌在地上翻滚几圈,沉默半响后,他艰难道:“姜姑娘,在下仍旧爱你,只是家中变故,害怕牵连到姑娘,若是姑娘愿意,在下以后一定会兑现诺言。”

      “以后,以后是多久以后?”她淡漠的眼神穿过雨幕望着他,段长逸只觉得心口一窒。

      “少则三年,多则五年、十年。”他回答的生意越发低微,嗫嚅的话语在风雨中一飘即散,经不起半分考量。

      “你可知一个姑娘最美好的时光就是这几年?”姜绛虞抬着眼眸,声音平淡质问。

      她不喜欢他,所以并不觉得难过,可是上辈子的姜绛虞是喜欢他的,她要替她问个清清楚楚。

      这世间啊,有些人轻飘飘的便随口种下承诺,但是却从不履行,姑娘最美好的那些年华,他无凭无据的一句话就带过、也未曾觉得愧疚。

      她在生气,在替上一世的姜绛虞生气。

      闻言,段长逸清减的身姿在风雨中摇摇欲坠,雨水顺着他的身躯滑落,他沉默地低着头,不敢直视她,半响后,呆呆愣愣道:“姜姑娘,从前的时光就当做是我对不起你,姜姑娘,从此以后你还是花满楼的花旦,京城中有无数个好男儿对你翘首以盼。”

      “姜姑娘,在下对不起你,还请姑娘海涵。”说到最后,他的神色越发苍白,点点滴滴鲜血从他的手心低落,深深浅浅坠落在脚下的小水洼中。

      姜绛虞唇边扯出一抹冷笑,径自从头上拔下那一根碧绿簪子,霎时间满头青丝飘落,她穿着一袭大红戏服,语气嘲讽道:“段公子,你究竟是害怕牵连我,还是担心自己的锦绣前途受到我连累?”

      “姜姑娘,在下以后要干的事情凶险万分,相比把姑娘牵涉其中,在下宁愿当个负心人。”

      “可是,段公子,你做出这些决定的时候,可曾问过我是否愿意?我若是真心喜欢你,自然愿意跟你同甘共苦,可是你为何从来不肯问一句呢?”她的声音中尽是失望,说完这话,姜绛虞便径自转身,她的视线不曾再看他半眼。

      玉簪自她手中坠落,砸在地上宛如一多雨花,四散开来、粉身碎骨。

      段长逸的身子在雨中摇摇欲坠,她满是失望的话语让他心中一颤,他父亲得罪的权贵在朝中的势力如日中天,报仇的日子都是刀口舔血,一不留神便粉身碎骨,他如此爱她,怎么忍心让她受这样的苦?

      看见姜绛虞毫不犹豫的转身,段长逸只觉得自己隐隐约约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可是他却无能为力、呆愣愣站在原地看着她远去。

      他很爱她,可是从此以后,他再也不能见她了。

      想到此,段长逸只觉得一颗心千疮百孔,油纸伞可怜兮兮地趴在地上,他不曾在意,看见那一根节节断裂的玉簪子,他慌慌张张过去想要捡起,只是着玉簪子早就粉碎,他如何能够全部捡起?

      他仿佛是不知疼痛一样,拼命用双手捡着,任由锋利的碎片划伤他的一双手,不知晓忙活了多久,他右手颤抖从怀中掏出一个粉色手帕,动作轻柔地将这些碎片包裹在手帕中。

      段长逸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白皙,原是极为赏心悦目,只是此刻他的一双手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看着很是触目惊心。

      只是他却不在意,见这根簪子的碎片尽数捡起,他的嘴角这才露出一道心满意足的笑容。

      迎着瓢泼大雨,段长逸不曾打伞,一个人失魂落魄在雨幕中穿行。

      豆大的雨点砸落在他的面容,段长逸不觉得疼痛,只觉得神志稍微清醒,怀中的碎玉簪子被他的体温暖得发热,只是他的一颗心早就千疮百孔。

      一路跌跌撞撞走在大街小巷,段长逸逛遍了所有的玉石铺子。

      “老板,请问这簪子能否修复?”

      他满怀希望地走进一家又一家铺子,每次却都是失望而归。

      直到夜色深沉,他这才心灰意冷回到家中。

      接下来的几日,他一直情绪低落,平素向来不饮酒,这几天段长逸却是每日都在酒楼买醉。

      月黑风高,段长逸手中提着一个酒坛,步子跌跌撞撞。

      一群痞子流氓忽然在他身后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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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挥剑断青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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