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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镜花水月无处寻 ...

  •   第18章
      姜绛虞把这根碧绿的簪子随意放在梳妆匣中,她的眼眸深处一片冰,想起上一世他曾经对她说过的话,眼眸中的温度更是又降低三分。

      不管这系统打着什么目的,他们辜负她的事实是真的,有怨抱怨、有仇报仇,这就是她一贯的为人准则。

      这般想着,姜绛虞更是觉得疑惑,她平日里不是个会因为情爱要死要活的人,为何会因为他们三人的辜负心灰意冷?

      段长逸走在黛绿色的青石板上,脑海中止不住回想起方才姜姑娘的动作,若不是他的错觉,她好像对他举动十分抗拒,这个事实让他的心猛地一疼。

      可是,这姜姑娘分明已经收下她的礼物,她也很喜欢他送的丹青,想来方才应该只是他的错觉。

      “长逸,你这双手生来便是作画的。”

      脑海中想起她温柔缠绵的语调,段长逸的嘴角无意识露出一道笑容。

      段长逸刚刚走回家中,他动作小心谨慎打开房门,每次江姨都要亲自帮他开门,可是如今她年纪大了、视力本就不好,拄着拐杖行走多有不便,因此他不想总是麻烦她。

      可是江姨平日里极为重视规矩,无论他告诉她多少遍,她总是会一如往常一样替他开门。每日也是恭恭敬敬的张口闭口“少爷”。

      今日一反常态,段长逸打开大门,院子中静悄悄的一片,满地海棠花凋零,原本俏生生的海棠花此刻七零八落,不过是短短半天的功夫,满树海棠折损、遍地狼藉。

      看见这幅触目惊心的场景后,段长逸瞳孔因为震惊微微收缩,他慌慌张张跑到海棠花旁边,不管不顾就想要伸手把地上花瓣完好无损收起。

      原本以为这海棠花是因为风吹雨打凋零,段长逸忽然看见明显的人为折损痕迹,他顿时慌乱地朝着屋中跑去。

      这院子中只有他江姨两个人两个人,江姨平日里向来不会动他的东西、况且她平日里极为珍爱花花草草,如此看来,这屋中定然是有旁人闯进来。

      担忧江姨的安慰,段长逸急急忙忙冲着屋中跑去。

      不想刚进去,他就看见江姨面无表情坐在大堂中,拄着磨损的拐杖、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她将近失明的眼眸半眯、面无表情道:“长逸,你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段长逸看见她这幅样子,心中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语气恭敬回复道:“江姨,今日天下大雨,先生担心我回家不便,便让我先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粗糙的白瓷茶盏便冲着他砸来,原本面容平静的江姨此刻神情癫狂,她面上的每一条皱纹都突兀的狰狞起来,歇斯底里冲着段长逸吼道:“长逸,事到如今你还要骗我吗?你已经很久没有去过学堂了,你若是这样不思进取,将来如何能够考取功名,若是无法考取功名,如何能为你的父亲洗刷冤屈?”

      许是提到了前尘往事,她沟壑密布的面容上浮现一抹怀念的深情。

      段长逸任由这白瓷茶盏砸在他的身上,他始终面容平静,看着她这幅歇斯底里的模样默不作声。

      没有听见段长逸的回答,江姨也不在意,她面容上的皱纹凑在一起,颤颤巍巍拄着身边的表彰走到他的身边,老泪纵横道:“公子,我当年为了带你躲过追兵,不知道受了多少欺凌,为的就是有一天你可以替老爷洗刷冤屈。”

      说到动情之处,她枯瘦的手拄着拐杖砸在地面上声声作响,开口道:“少爷,这血海深仇如何能不报?老爷当死不瞑目,我苦守多年就是为了看你光耀门楣、洗刷冤屈。”

      说完这话,她的身子无力地滑落在地上,她的手不小心碰到方才砸落的碎瓷盏,一抹深褐色的鲜血从她枯树一般的右手沁出,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做了什么事情。

      半睁着眼眸努力看着段长逸,江姨面容悔恨道:“少爷,对不起,方才奴婢不是故意的,少爷,你可千万不要生奴婢的气。”

      说完这话,她颤颤巍巍抓住段长逸的衣摆,声声泣血道:“少爷,就算奴婢求求你,你帮老爷复仇好不好?当年段府是何等兴盛,只不过是短短一夜间的功夫,便满门抄斩、血流成河,求求你了,少爷。”

      段长逸站在她身前,看着她皱巴巴的双手狠狠拽着他的衣摆,她像是一个落水之人拼命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一瞬间想到了很多,想到年幼时她带着他四处遭人白眼、想到她情绪崩溃时抱着他嚎啕大哭、也想到她拼命督促他勤勉刻苦,为的就是一朝金榜题名、大仇得报。

      只是,有时候他甚至分不清,她口中的少爷到底是他,还是那个早在十几年前就殒命的父亲?

      她像是一口枯井,留恋在过去的光阴,拼命抓着最后一寸希望,可笑又可悲。

      任何人都有资格说这番话,但是段长逸没有。

      段长逸垂着眼眸,他的眼底尽是挣扎、浓郁的晦涩在他的眼眸深处翻滚,像是一团汹涌澎湃的黑云,最终他指尖颤抖从地上扶起江姨,声音平淡道:“江姨,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帮父亲复仇。”

      他眼中的挣扎在一瞬间悉数退去,平静无波澜,像是一块千年寒冰。

      江姨这才颤颤巍巍从地上站起,片刻后,她的面容浮现一抹慈祥和蔼的神色,嗓音沙哑道:“少爷,院子里的那一片海棠花可都是你种的,想来少爷是有了心仪的姑娘。”

      她的神色很是平静,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仿佛刚才那个歇斯底里吼叫的人并不是她。

      闻言,段长逸眸色中闪过一道挣扎,他嗓音带着一分显而易见的沙哑,沉默半响后回答道:“没有,江姨想多了,那花只是前几天在大街顺手买的。”

      江姨的神情变得茫然起来,忽而面容羞愧冲着段长逸道:“少爷,方才那花奴婢不是故意的,没关系,奴婢现在就帮你重新种植一片,保证跟原来的一模一样。”

      她的神情慌张无措的像是个犯了错的小孩子,拄着拐杖就想要到院子中。

      往常这个时候,段长逸会顺着她,只是今日他实在心情不好,语气平淡道:“江姨,我不是你的少爷,你的少爷早在十几年前就去世了。”

      江姨闻言,面容上浮现一丝不可置信,磨损破旧的拐杖从她手中滑落,她慌慌张张地冲着他摆手,然后小心翼翼冲着他道:“嘘,这话可不吉利,若是让少爷知道了,指不定要发什么脾气,以后可千万不能再说了。”

      段长逸替江姨包扎过受伤的伤口后就转身离开,留她一人在屋中抱着曾经破碎的梦、守着那段永远无法忘怀的记忆。

      段长逸走回屋中,只见里面跪着一位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见他进来,语气恭敬开口道:“公子,属下江忠,以后会忠心耿耿陪在公子身边。”

      闻言,段长逸未曾开口,他不紧不慢地走到书桌后面,眼神不咸不淡在这男子身上打量片刻,眸子深处一片晦涩,这才开口道:“前几日不是告诉过你们以后不许再找我,只是没想到,今日你们居然直接找上门。”

      说完这话,他不紧不慢倒了一杯茶,姿势淡定从容。

      江忠的身子微微颤抖,小心翼翼抬眸望着段长逸道:“公子,事出有因,还请公子赎罪。”

      段长逸还会不曾回话,江忠心中猛地一咯噔,犹豫片刻后从袖中掏出一把刀子,毅然决然朝着脖子抹去,声音坚决道:“还请公子赎罪,今日是属下自作主张,愿意以死谢罪。”

      说完这话,他便闭上眼眸,挥动着刀子朝脖子划去。

      见此,段长逸这次姿态闲适抬眸,语气平静无波澜道:“无碍,这次就算了。”

      闻言,江忠不动声色松了口气,冲着他恭敬道:“多谢公子,当年抄家的时候公子尚是年幼,想来不清楚当年的灭门惨案,容许属下向公子细细道来。”

      “不用,当年的事情我一清二楚,你今日先退下吧,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出现。”段长逸骨节分明的右手提着毛笔,眼神柔和在宣纸上作画,他听见黑衣人的话语,未曾抬眸看他一眼,不咸不淡道。

      他的姿态仍旧是一派闲适,像是根本不在意当年的灭门惨案。

      江忠闻言,眼眸中飞快闪过一道震惊,这公子若是不知晓前尘往事,这样轻飘飘的态度还可以理解,只是他分明对当年的灭门惨案清清楚楚,为何还是这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段长逸提笔一笔一划勾勒出女子的面容,心中却是越发慌乱,他如今若是要报仇,前途漆黑、生死未卜,他如何能够连累她?

      一不留神,一滴漆黑的墨水从毛笔尖端直直坠落,一点扎眼的污渍在白净的宣纸上蔓延开来,他握着灰褐色笔杆的右手微微颤抖。

      半响后,他撑着油纸伞出门,雨声淅淅沥沥,他面如死灰。

      “姜姑娘,在下恐怕不能取姑娘为妻了。”

      大雨滂沱,月牙黄的油纸伞径直从她手中脱落,骨碌碌在地上滚动两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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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镜花水月无处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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