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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古今话与古今事并无不同(二)) ...

  •   季闻檀听到宁清的回答,愣了片刻,“那么……宁姑娘,你说若是萍仙知道自己死了,会让稽肥成为人族第一修士,最后修成真仙,成就人族兴盛数千年,她会怎么选?”

      “我若是萍仙,当然是每一天都好好活着,和爱人在一起能多久就多久,谁知道以后会遇到什么事情呢?”
      “有可能稽肥会和萍仙永远在一起,也有可能他们会分开。稽肥会如何成仙自有缘法,难道还要我主动去死吗。”
      若是要她主动了结自己送爱人成仙,那这逻辑未免荒谬。

      “是吗,每一天都好好活着……我还以为宁姑娘你会选玉石俱焚呢。”季闻檀慢慢重复宁清的话,眼里却带着一丝笑意,只是宁清背对他,看不见他的表情。

      “过往的事情是无数偶尔构成的,萍仙死不死,和稽肥成不成仙是没有必然关系的,你不要把两件事情强行联系在一起。”

      宁清觉得有必要好好给季闻檀上一课唯物史观课,再不济也给他科普科普什么叫时间线收束和蝴蝶效应,让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家伙看看什么叫现代人的知识储备。

      结果她还什么都来得及科普,季闻檀思索片刻又笑起来。
      “宁姑娘聪慧过人,是我着相了!”

      “是吗?你听明白我的意思?”宁清怀疑季闻檀根本没听明白。
      “当然,稽肥成仙有无数事情能让他成不了,萍仙却只有一个,宁姑娘见解不凡。”

      “难得你也有觉得我见解不凡的时候。”
      “我时常都觉得宁姑娘是非凡之人,更何况刚才呢。”

      “那若你是稽肥,若是让你选,失去爱人,但会成为天下第一,你会怎么选呢?”

      “若我是稽肥,我当然会选天下第一,但萍仙我也不会让她死。”
      季闻檀脱口而出,见宁清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眼神别过,落在那对青犀望月杯上。

      宁清顿时觉得这家伙不小心说出真心话来,果然那温文尔雅什么的都是假象。季闻檀这种没被社会毒打过的反派都是这样,动不动我全都要,狂妄非常,不愧是本书数得上号的坏人头头。

      “凡人成圣如稽肥,也有抱憾之事。你又何必这么执着呢,天下第一毕竟只有一个,但是得偿所愿的人可以有很多。”
      宁清想了想季闻檀之后的黑化扭曲道路,忍不住劝他,以后女主角不会属于你,天下第一也不属于你呀少年!何必如此!

      “人间处处不如意,左右都是为难事,不如选个最难的事情做,圆满了岂不痛快。”
      季闻檀继续发表充满王八之气的狂妄宣言,丝毫没理会宁清的小建议。

      两人话音刚落,竹林突然吹过一阵清风,细羽般的竹叶从眼前飞过,原本空荡荡的石桌旁凭空出现两个人,正在斟茶清谈,仿佛根本没看到宁清他们。

      “这是……”
      “嘘!噤声!这是幻阵发动了,看来我们方才触发了某种禁制,先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宁清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两人也是幻境。

      “这对宝物真的是当年稽肥留下的吗?” 凭空出现的黄衫女子倚坐在石凳上,长长裙摆鱼尾般散逸四周,一头乌发低挽,露出修长的脖颈和清瘦笔直的肩膀,竹枝一样的手指正捧着青色的那只杯子。

      “你是姜氏族长之女,还不认出稽肥的遗物吗?当年稽肥升仙之后,这对青犀望月就一直留在山府。”

      “如今被你顺来喝茶,真是暴殄天物。”女子仰着脸看着对面,语调温柔又愉悦。

      对面站着的玄衣男子蜂腰猿臂,身姿高大挺拔,正将茶水注入红色杯子,杯子里的液体顿时灵光闪烁,方寸之间变换闪烁,如同星河盘旋,茶水也变成一杯难得的灵茶。

      “哼,说是稽肥留下的重宝,其实是做给萍仙泡茶的小玩意,装进杯子的水都会变成灵液,杯子还会发光,除此之外什么用都没有。”

      玄衣男子将灵茶递给黄衫女,“这对杯子也就是顶着稽肥的名头才成了重宝,而稽肥真正留下的神剑和剑技反倒籍籍无名,世人当真可笑。”

      “毕竟凡人成圣,天下第一。有了这个名头,他一言一行都有人追捧。若你是稽肥,失去爱人,但会成为天下第一,你会怎么选呢?”

      “若我是稽肥,有什么好选的,我不会让我的萍仙出事,天下第一自然也是我。”玄衣男子负手而立,黄衫女仰着脸看他,伸手拂过脸颊边碎发。

      风再度掠过竹林,掩盖了两人的喁喁私语,两人一黑一黄,一坐一立,背后是浓翠的竹荫,哪怕看不清他们的脸,宁清也觉得神仙眷属莫过如此。

      “这两人也说了如果是稽肥要怎么选的话,看来这句话就是禁制,一定是我们方才说的话触发了机关。”
      “我看这人口气也不小,天下第一跟他囊中之物似的,你们都想当天下第一,我看是天下第一这四个字触发了禁制吧。”

      正说话间,眼前的画面如湖面涟漪,破碎又重聚,凝聚出一副新的画面。
      依然是竹林石桌,一对茶杯,只是那个仙子般清雅的黄衣姑娘不见踪影,只有玄衣男子一人。

      和上次比起来,他头发凌乱,衣衫褴褛,背后一道长长刀伤,深可见骨,鲜血如泣,滴落在碧草上。
      “清儿……你骗得我好苦……”
      方才还英武不凡的高大男子此时半跪在石桌旁,即狼狈又可怜。

      男子气息紊乱,身上灵力散乱,显然重伤濒死,他似乎极有执念,一寸寸挪到石桌旁,伸手碰到那只青色杯子后便翻到在地,不知生死。只露出怀里一截柔软锦缎,依稀是方才黄衣女子的衣服。
      接着画面消失,只留下幻境中依然清幽的竹林。

      “看来,想当天下第一的人,都过得不太好。”宁清没忘了浇灭季闻檀对天下第一的热情。
      季闻檀要是不作死,姜婵儿和裴寂自会顺遂,这样她之后的黑化戏份就会少很多,或许会对她炮灰的命运有帮助吧。

      “这是禁制的提示,想要窥破他二人到底如何,还得解开禁制才行。”季闻檀若有所思皱起眉头。

      “男的重伤,生死不知,女的只留下一截衣料,怎么看也不是好兆头。两人阴阳分隔,比稽肥和萍仙还惨。”
      宁清忍不住有点伤感,她刚刚还感叹这两人好般配来着。

      穿越前的近三十年,她自己的人生不太顺遂,性格也不讨人喜欢。
      但是就这样,她并没有变得坚强,反而生出一副软弱心肠,每每看生活不如意,痛苦挣扎的人,她都感同身受。还爱一个人呆着默默消化不良情绪,越是心里痛苦,越是面上冷淡,她活着又拧巴又累。
      见了这一幕,宁清心里那点不值钱的同情又冒头出来。

      “可见这男子心里,觉得他们二人和稽肥萍仙有相似之处,不然不会留下这两段画面。姜氏族长之女……”

      季闻檀垂下眼睛,若有所思,漆黑如鸦羽的睫毛如夜幕层层网罗住深潭般的瞳仁。
      “姜氏八百年前已经除名,在此之前,姜氏如日中升,显赫至极,统领修仙界近千年。族中佼佼者都广为人知,这个族长之女名清,却从未听说过。”

      宁清心想,这个姜氏族长之女一定是姜婵儿某个血亲,这个幻阵多半是她设立。
      典籍的确记载很多姜氏杰出人物,可以说当时的姜氏,只要是个修士,都会有记载,有段时间典籍简直就是姜氏族谱。

      “按理说当时姜氏一族地位超然,族长女儿身份不亚于一国公主,却从未有过记载,定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理由。”
      宁清努力回忆典籍里关于姜氏的记载,千年前姜氏还是第一大族的时候,典籍里全是姜氏某某,何年何月有何功绩,宁清十分不耐烦,随便翻翻就跳了过去。

      “姜氏女清、青犀望月杯……”季闻檀双手支撑自己缓缓从地上支棱起来,慢条斯理的整理好自己的中衣,接着打理发冠。

      他原本锦帛般长发被宁清一路无情拖拽搞得惨不忍睹,宁清只见季闻檀玉管般的手指从头发中穿行过去,原本鸡窝一样的头发又变回之前流光溢彩的样子。

      宁清看着季闻檀仰头理好头发,露出修长的脖子,脑子里突然冒出,雪地上丹顶鹤曲颈梳理羽毛的画面。
      凄凄素色中鹤顶一抹朱砂红,正如季闻檀侧脸露出嘴唇的棱角,孤松独立,;朗朗如月莫过如此。

      宁清赶紧在脑内驱散这可怕的画面。
      季闻檀这厮在书中,靠着完美无瑕的伪装和这副皮相骗得所有人团团转,人人都当他是温柔多情的贵公子,儒雅和煦的季氏少主,主角光环的女主都被他囚禁桐宫,可见演技多么精湛。

      我这是正常的欣赏美的事物,有毒的花也是好看的,看两眼很正常。
      宁清努力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再看向季闻檀,发现对方正一眨不眨盯着自己。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宁清摸摸自己的脸,发现满脸都是脏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宁姑娘,这位姜氏女和你一样名为清。”季闻檀看着宁清笑了笑,宁清再度心里默念:心理建设!我做好了心理建设!

      “有何高见赶紧说吧。”
      “典籍上记载过全部姜氏族长,从姜氏立族到最后覆灭一共二十六位,其中育有子女的有十九位,这十九位族长的子女均有事迹记载,从生到死事无巨细,而这位黄衣姑娘的容貌行事还有伴侣和谁都对不上号。只有姜氏最后一位族长,典籍仅有一句,有一女,朔月生。便再无记录。”

      “你居然全部都记得……”宁清被季闻檀这一手过目不忘镇住,“那你的意思是,族长之女可能是这个朔月出生的姑娘?”

      “不是可能,是只能是她。姜氏灭族前,担任最后一任族长的是飞花剑姜镇,姜镇原本是纵情山水的浪子,是因为原本要继位族长的大哥突然暴毙,他才不得已回族中打理事务。”
      “那她是姜镇的女儿?”
      “姜镇育有两子一女,长子姜苇次子姜云都在灭族时战死慕仙湖,而这个女儿从头到尾就像不存在一样。”

      “你之前说她名为姜清,这都没记载叫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桐宫典籍上记载过,姜云死前诀别妻子,留了一封口信。说兄父均已战死,妹清自出生便不知所踪,独子早夭,卿不离不弃,云惭愧近死,无以为报,云误卿一生,别无所有,今天下覆灭,生死存亡之际,唯愿卿速速离去,勿要再为我所累,另择良人,早成真仙大道。”

      “这个我知道,姜云死战不退,保护族中妇孺和他妻子离开,最后他四肢尽折,被剜目割舌,神魂俱灭,再不能入轮回,如他所说,他的确是豁出性命保护他妻子。”

      “他提到了其妹清出生之后就不知所踪,临死的话姑且当做是真的,那这个妹妹必定是姜清无疑。”

      “你这么说,的确很有道理……”宁清被季闻檀这见微知著的推论镇住,回想起自己看典籍就像看演义小说的心态,生出一丝佩服。

      难怪人家能成为优秀反派、重要配角呢,脑子好使、努力学习是很重要的。
      两人闲话之间,天空乍然变色,风起云涌,周围静谧的农家景色如同滴水的湖面震荡起来,宁清知道这是姜蝉儿获得了传承记忆,秘境开始瓦解。

      在这个当口,宁清带着的季文檀回到昏迷不醒的周密等人身边,等待秘境将他们送出去,宁清记得很清楚,这个秘境人畜无害,给姜蝉儿升完级就会放大家自由。

      天边雷声渐行渐近,宁清甚至感受自己的心跳都被巨响震慑,原本懒洋洋的季文檀抬头远望,“这是灰白色的雷电?竟是劫狱之雷?”

      “你脖子能动啦?”,尽管气氛很紧张,宁清还是没忍住嘴。
      饶是季文檀也一时语塞。

      不远处农舍里火光冲天,裴寂背着不醒人事的姜蝉儿站在火海中,他对本命雷火化作游走的火龙盘旋,对抗着不断的落雷。

      来了来了,书中的精彩桥段,宁清恨不得掏出一把瓜子。
      裴寂在这里为了救姜婵儿,因祸得福,本命雷火反而进阶。明明是幻境,但是慑人的雷鸣,两人身上烟熏火燎的伤痕,简直让人分不清是真是幻。

      宁清暗自佩服,这个传承幻境也太逼真了。天雷越来越密,方寸间的小世界仿佛雷电炼狱,几乎淹没裴寂两人的身影,如果不是那条火龙不是盘旋飞舞,宁清简直觉得他们要被天雷炸为齑粉。

      “宁姑娘,你的同门似乎不太妙啊。”
      “那你是要去救他们?”
      “宁姑娘难道不去救他们?”

      宁清背着季闻檀偏过头,和季文檀幽深的眼神对上,两人心照不宣的别开脸。
      宁清转过头去,把视线放在不远处雷域。而季文檀似乎也突然对天雷有了研究的兴趣。
      宁清发现自己很难解释为什么不去帮忙,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两人有惊无险反而会开挂升级,压根不想要她动手。

      再加上的确对救那两人没兴趣,宁清只是观战。

      季闻檀也不明白为什么宁清一照面就认定自己不是好人。
      更奇怪的是,她虽然认定了,但还是正常的对待自己,什么也没干,甚至自觉欠他人情,对他还挺好。

      在两人各转心思的注目中,裴寂顶着天雷的狂轰滥炸,心里升起一丝明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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