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草》若妖妖

5、【五】

　　我悄无声息地在树梢上飞跃，离开官道往林子里遁去。

　　乌泱泱上百个山贼，虽说大部分一看就不会武功，勉强能用两招庄稼把式，可架不住他们人多呀。更不用说里面还有几个好手。
　　我虽然不怕他们，可也没必要平白跟人动刀动枪的。尤其在阿爹正在到处找我的情况下。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麻烦。

　　在林子里稍稍兜一个圈子，找到了一条西偏南走向的小道。既是小道，就没有官道那么舒服了。不单要留心脚下的沟沟坎坎，还要留心钩衣服的藤蔓，横七竖八拦路的树枝，而且绝对绝对不能踩到蜂窝。山里最可怕的就是这种小怪物。

　　一直走到傍晚时分，就连我都感觉到疲惫。收拾了一块干净地面，把火折子吹着，准备点火做饭。

　　还没等我把火点着，就看见右面的山坳里有烟冒出。有人？我马上熄了火折子，眯眼细瞧，可离得太远，又有树木遮挡，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我走到右面崖口，手抓出藤蔓树枝，脚踩突出的石头，攀爬而下。

　　这个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山坳里树木繁茂，不见星光。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有些阴森森的。时而传来一声鸟兽的尖叫，虽然我并不害怕，可还是觉得脊背发凉。

　　一个人走夜路的感觉总是很差，尤其是在夜晚的树林里。

　　我向着刚刚冒烟的方向寻找，直到听到有人谈话的声音。我屏住呼吸潜行过去。

　　谈话的有两个人，应该是暗哨。其中一个披着藤蔓坐在树下，另一个则高坐在树杈上。

　　藤蔓里的人啪啪的打着蚊虫，对楼上烦躁地抱怨：“不是要杀那小子吗？怎么现在他烤着火，吃着喷香的烧鸡，我们却他妈得在这喂虫儿。”

　　“你没见那小子的衣服！被火光一照，闪闪发亮啊。那可是值钱的丝绸！大当家的肯定是相中他了，要绑他的票儿！”

　　“可给我们透风的人，不是让我们咔嚓了他吗？”

　　“我们是谁？是贼！贼还用讲信用吗？啊？能捞则捞，谁跟银子过不去啊。”

　　“哦！还是你脑瓜灵。要我说啊……该死！又被咬了一个包！这驱虫药绝对是假的！那老畜生居然敢骗我，我宰了他！”

　　楼上的探头问道：“关在地牢最里面那个人？”

　　“你怎么知道？”

　　“你以为我是因为什么把一个穷得卖假药的郎中绑到寨里来？”

　　“……”

　　“来来，让哥教你个乖。以后啊，你跟着哥，每天抓些虫子，扔他那间地牢里。让他也尝尝又痒又痛生不如死的滋味。呀哈哈~”

　　楼下的恍然大悟：“怪不得！”

　　“什么？”

　　“怪不得那老畜生白白胖胖的，跟别的囚犯不一样。妈的，你抓的那些虫子都被他给吃啦。”

　　“啊？”

　　我轻笑出声。糟糕，糟糕，真忍不住了。

　　两个暗哨当即大叫：“谁？！”

　　我以最快的速度将他们打晕，可好像已经晚了。黑暗的树林深处一下子人声嘈杂起来，眨眼间就有无数的火把向我的方向飘过。

　　听那两个暗哨的对话，他们不是阿爹的人，也不是六扇门的人，应该是山贼。说不定就是今天中午见到的那批呢。既然如此，老规矩，还是先走为妙。
　　不过……恩？有人赶过来了？功夫不弱啊。

　　“在下青柳山寨主向芒。何方高人在此，还请出来说话！”

　　我一边跑一边回话：“向寨主，久仰了。小女子今日路过贵地，理应拜见。但身负要事，说话就不必了。改日再登门谢罪。告辞告辞。”

　　“打伤我手下就要走，哪有这么便宜！既然如此，就得罪了！”

　　呸。听我一个单身女子，觉得好对付，就神气起来。什么东西！
　　我呵呵笑道：“得罪我？好笑。你觉得你追得上我么？”

　　“我追不上你，可我的箭可以！”

　　我一惊，然后就听见身后有嗖嗖嗖的风声。
　　玩弓箭的高手！

　　我应该说，我太倒霉了么？武林中很少有使用弓箭的，南方就更少，居然让我碰见一个。

　　三根箭不分先发后射，齐齐到来，像网一样封住我躲闪的空间。我扭身躲过两支，又不得不拔剑在手劈掉最后一支。转眼间又有三支箭的寒光奔我而来。

　　等劈掉了三支再三支，向芒他人已经到了近前。

　　他阴阴一笑：“你觉得你跑得了吗？”

　　我睁大眼睛故作惊讶道：“跑？我为什么要跑。你又打不过我。”

　　他似乎动气了，将弓扔在地上，锵朗朗拔出佩剑：“如果你只以轻功来评判一个人，我会告诉你，你错得有多离谱！看招！”

　　杀招啊！他果然是个小心眼。
　　我无惊无惧，手腕一转，迎剑而上。
　　苗刀刀法快如流星，他的剑却可悲的不够快。几十招过去，我已然占了上风。

　　一众山贼这个时候也赶到了，举着火把，吵吵嚷嚷地将我们团团围起。

　　有了火光，我可以清楚的看见对手的脸，让人印象深刻。
　　愚蠢和阴险怎么能长到同一张脸上？

　　他掩饰不住自己的得意：“你已经被包围了。还不束手就擒？哄得大爷我心情好，我就吃亏些，赏你做压寨夫人！”

　　山贼们嚣张地哄笑。
　　有人吹个口哨，说道：“大当家的，你觉着吃亏，不如让给我怎么样！”
　　其余人纷纷调笑道：“哟喝，黑狗胆肥了！抢起女人来了！”

　　向芒哈哈乐道：“看我神威剑法！”

　　我一脚踹在他肚子上，趁他弯腰一刀打飞他右手里握着的剑，顺便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转眼间形式逆转，山贼们全都呆掉了。

　　这时一个衣着华丽，束发却乱糟糟的人分开山贼，走到圆圈之内。他刷地一声打开折扇，摇头叹息道：“乐极生悲，乐极生悲啊！”

　　我们所有人都一脸见鬼地看着他。

　　我小声问向芒：“喂，他干嘛的？疯子？”

　　向芒咬牙切齿道：“肥羊。”

　　我“哦”了一声，又问：“你们习惯把羊放养？”

　　向芒咬牙切齿道：“不。”
　　他突然对人群爆喝道：“哪个痴货把他放出来了？作死啊！”

　　山贼们面面相觑，然后每个人都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华衣男子摇摇折扇，作揖道：“在下姓周名七。见过寨主，见过姑娘。方才众人都去观看二位比武，我就捡起地上箭枝划开缚我手脚的绳索。不干他人之事。”

　　所有人都“哦”的一声明白了。

　　向芒恶狠狠地盯着周七，把他吓得连退数步方开口道：“敢嘲笑我。很好。”

　　我用刀拍拍他的脸：“你其实恨的是我吧？别吓唬老实人。怎么样，我可以走了吧？大、当、家？”

　　他一动也不敢动，应道：“好。你把刀放下。我让你走。”

　　“大当家的果然爽快。那么有劳你送我一程咯。”

　　他咬咬牙：“好。好！”语气有一点点失望。

　　哈。他以为我会犯傻？
　　我微笑了，架着向芒往外走。山贼们纷纷让出路来。
　　正要走出包围圈，没防备后面有人叫道：“女侠！女侠等等在下我啊！”

　　我停下脚步，问道：“我为什么要等你？”

　　周七顿时惊诧了：“难道你不救我吗？”

　　我皱眉：“我又为什么要救你？”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如今我深陷贼手，之于仁也，甚于水火。眼见我性命不保，如何不救？”

　　没听懂。
　　我求助似的环视四周，所有人都一头雾水的样子。
　　算了，不管他。我耸耸肩，推搡着向芒继续走。

　　周七急了：“姑娘，你不认知我了吗？白日里我曾与你一碗水！那个，我不是施恩望报。但是，姑娘你带我出去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且救我一救。”

　　我回头看看他。今天商队过去的时候，我是闭着眼睛的。不过他那身衣服我还真的熟悉，远远的见过。那个什么什么七少穿着的。

　　既然受过人家的恩惠，倒不好放着他不管。虽然他总说些怪话，挺惹人厌的。

　　于是我对他说道：“跟紧我，丢了我可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