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桂七芒

8、第 8 章

　　顾默休养了好一阵，才把伤势养好。
　　傅沉砚觉得顾默流年不利，非得拉他去寺庙拜拜菩萨。作为唯物主义者，顾默并不想去，但是看着傅沉砚那张脸，他又实在说不出这个“不”字。
　　于是，趁着元旦，两人去了附近的庙里。
　　节假日，寺庙也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傅沉砚把顾默护在身后，两人小心翼翼地往前挤。到了佛像面前，傅沉砚又点燃香分给顾默，叮嘱他小心别被别人的香烫到，结果自己大衣就先遭了殃。
　　不小心闯了祸的小姑娘一再道歉，虽然有些心烦，傅沉砚还是摆摆手让她走了。
　　顾默“抱怨”他：“你自己也小心点。”
　　“知道啦。”傅沉砚说道。
　　拜完菩萨，傅沉砚又带顾默去求平安符，顾默让他给自己也求一个，傅沉砚对自己倒是极为随意，只说着下次再说，便乐呵呵地拿着顾默的平安符走了。
　　两人之后又四处走了走，逛了逛，便打道回府。
　　可是后来，顾默却极为后悔自己当时的不坚定，因为从寺庙回来没多久，傅沉砚就出了事。
　　顾默看到新闻的时候，正在外地参加一个培训班，院里急召他回来，他立马办妥一切手续回A市。
　　傅氏集团涉嫌侵犯龚氏集团商业秘密，该公司新发售的默系列香水“挚爱”与龚氏集团正在研发的一款香水无论从包装上看还是味道上闻几乎都一模一样，已被正式起诉至人民法院。
　　傅氏集团以香水起家，侵犯商业秘密一旦被坐实，不仅损害企业根基，更可能会有刑事司法风险。
　　祸不单行的是，突然又有其他爆料称傅沉砚独断专行，列举其恶行，如曾切断一企业销售渠道，导致企业破产等，还有不少农民工突然开口讨薪……
　　一时间，舆论哗然，傅氏集团包括傅沉砚本人都陷入漩涡中心。
　　顾默到院里的时候，陈琴还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傅氏集团的大案子，院里要我们庭和刑庭同步介入，这次舆论关注度很高，所以提早把你叫回来了。”
　　“嗯。”顾默点点头，“我先去院长室。”
　　走进院长室的时候，刑庭庭长和几个副院长也在，顾默暗地里捏紧了拳头，像是在给自己大气。
　　院长一见他，就说道：“回来得正好，我们正打算开个会，先碰个头。”
　　顾默却久久没有回应。
　　院长纳闷道：“小顾，是有什么问题吗？”
　　半晌，只听顾默缓慢而坚定地说道：“院长，我申请回避。因为傅沉砚，是我的爱人。”
　　一时间，整个房间诡异地静默下来。所有人都震惊地看向他，像是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回来的路上，其实顾默一直在犹豫，也一直在梳理，他和傅沉砚到底是什么关系。不禁回想起从前相处的点点滴滴，才发现傅沉砚一直在纵容他，而他一直在享受他的纵容。
　　他说不想恋爱，他就不强求一个答案，可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却无时无刻不在表白着他的爱意。顾默又何尝不懂呢，却仍是装得糊涂，但又意外贪恋着这个人给予的温度，得过且过。
　　他对傅沉砚是真的没有感情吗？好像又不是，他对他总是拒绝得不够彻底，又比普通朋友多了分在意，甚至他和他说不想恋爱的底气，仿佛也是笃定了傅沉砚不会离开。
　　车窗外下起了雨，雨丝挂在车窗上，划下一道道痕迹。顾默突然想起他教他游泳时，从水里出来回头看他的样子，水滴从发梢上滴下来，他笑得那么耀眼，又想起他为了照顾他衣不解带胡子拉碴的样子，好像他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只要他伸出手，傅沉砚总能抓住他。
　　于是，一切豁然开朗。
　　他再一次明确地说道：“傅沉砚，是我的爱人，所以，我申请回避。”
　　他无法欺骗自己，也无法欺骗法律，更无法欺骗信仰——他爱他。
　　从院长室出来，顾默就给傅沉砚打了电话。
　　嘟——嘟——嘟——从来没有一次电话让他等得如此忐忑。
　　“顾默。”
　　终于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顾默的心才仿佛镇静下来，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常些：“你在哪儿呢，今晚回家吗？”
　　“你回来了？”
　　“嗯，有些工作安排，就提前回来了。”
　　傅沉砚轻笑：“那我到时候来接你下班。”
　　“好啊。”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顾默和傅沉砚的关系传得很快，没过多久，院子里大大小小办公室都在窃窃私语着什么。顾默整理了一下心情，才回了自己办公室。
　　陈琴看到他，笑容在尴尬和和善之间切换，反而显得又些滑稽，他浅浅地笑笑。刚坐下，陈琴却喊他：“小顾哥，祝你幸福啊。”
　　仿佛刚调节完心绪，她又变得和平时一样活泼：“我永远支持你！”
　　“谢谢。”
　　他不在意了，就算堵上命运和前途，也没有关系。他只想告诉傅沉砚，他永远和他在一起。
　　下班后，顾默笑着上了车。
　　刚坐下，傅沉砚就递上一瓶香水：“刚研发出来的，送给你。不会过敏。”
　　顾默打开，仿佛闻到炽热的阳光味道：“谢谢。”
　　傅沉砚摸摸他的脑袋，将车子开向了家的方向。
　　“晚上想吃什么？”路上，傅沉砚问他。
　　顾默想了想：“我们自己做吧。”
　　傅沉砚挑眉：“你确定？”
　　“嗯哼。”顾默说道。
　　“到时候可不要挑三拣四。”傅沉砚转了个弯儿，去了超市。
　　两个人仔细挑选了一番，又对照着做菜APP研究了一会儿，才买齐了各色食材还有酱料。
　　基本不怎么开火的厨房终于有了点烟火气。
　　两个大男人挤在一块儿，掌勺的是傅沉砚，协助的是顾默，只是时不时传来“争执”声。
　　“傅沉砚，你确定要加盐吗？糖醋味哎。”
　　“食谱这么写的啊。”
　　“不觉得很怪吗？”
　　“试试看呗。”
　　“你看，我就说味道很奇怪。”
　　“再加点糖。”
　　“醋也多倒点。”
　　“太酸了。”
　　“那加点水吧。”
　　……
　　等到吃完饭，都已经快九点了。不过好在勉勉强强能下咽，没浪费那么多食材。
　　“去洗澡。”傅沉砚催促他，随即起身收拾碗筷，却不想被人从身后牢牢抱住。
　　“傅沉砚。”顾默把头靠在他背上，闷闷地说道，“你还有我。”
　　“嗯。”
　　他们就这么安静地拥抱了一会儿，顾默才迟疑地问道：“严重吗？”
　　“我能处理，你相信我。没事，一切都会好的，你不要担心。”像是在安慰人。
　　顾默却又帮不了什么，只能说道：“有什么问题可以和我商量，不要自己一个人扛。”
　　“这么担心我啊，是不是喜欢我了？”傅沉砚揶揄道。
　　顾默却坦诚地点头：“嗯。”
　　傅沉砚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傻在那儿：“嗯？你说什么？”
　　顾默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喜欢你啊。”
　　“你不要骗我，也不要哄我。”傅沉砚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真的。”顾默握紧他的手，“我喜欢你，就是单纯的喜欢你。”
　　傅沉砚猛地抱住他，紧紧地。再开口，声音有些哽咽：“你知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多久了啊，顾默。”
　　顾默回抱住他：“对不起啊，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比我预计的还是短了一些的。”
　　“嗯。谢谢你。”顾默的眼眶也有些湿润。
　　事实上，顾默哭得还太早了些。那天晚上，傅沉砚显得格外激动，折腾到最后，顾默哑着嗓子骂了一句“畜生”，然后“畜生”更加兴奋了。要不是第二天是周六，顾默保准要迟到。
　　有了名分的傅沉砚异常精神焕发，周末两天，两人几乎就是在床上厮混度过的，搞到最后，顾默看见傅沉砚要过来，都有点怕了。
　　“宝贝，我抱你去吃饭呢。”
　　“不吃了。”顾默含含糊糊地应道，“要睡觉。”
　　“那我把饭去温上，你先睡。”
　　结果顾默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终于可以脱离“魔爪”了。
　　进了单位，氛围多多少少有些变了。若有似无的视线总是从他身上飘过，转过头去，只看到别人尴尬的笑容。
　　顾默定定心神，走进办公室。陈琴倒是一如既往，没看出什么异样来。总体上，比他原本预计的要好得多。
　　他手上的案子不多，忙完一阵后，就打开手机看新闻。
　　傅氏的声明已经出来，除了进入法律程序的案子以外，其他的都有了初步的回应。底下评论激烈，支持的和反对的各执一词，展开骂战。
　　顾默看了看，发现从声明上看，很多事情都是以前解决过的，这次又被重新翻了出来，估计是为了在真真假假中浑水摸鱼。至于未解决的，也有了初步解释和对策。更有不少的谣言以及单方面的诬告混在其中。傅氏也给予了强硬的回应，对于涉嫌造谣诽谤的，已经报警。
　　对方来势汹汹，所求看来甚大。但顾默想想傅沉砚这几天的表现，好像压根不怎么担心的样子。他相信傅沉砚应该有了应对之策，但难免还是有些担忧。他又不想把这种情绪传染给傅沉砚，所以在他面前只能尽量保持平静。
　　这天，傅沉砚被叫来法院配合调查。顾默原先是不知情的，直到看到他从询问室出来，才反应过来。
　　他急忙跑了过去，倒是傅沉砚一脸惊讶，用口型示意他“别过来”，然而顾默没听他的，等到他到了跟前，傅沉砚才压低声音问他：“这是在你单位，你这是做什么？”
　　顾默还没回答，就听到同事笑着和他说：“别紧张，例行公事。”
　　“嗯。”顾默笑笑。
　　“那不打扰你们了。”
　　“你怎么回事啊？”傅沉砚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仍旧低声问道，“我们的关系？”
　　顾默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道：“我告诉他们啦。院里本来打算把你们的案子分给我，但是我们俩的关系我需要回避。”
　　傅沉砚震惊得说不出来，原来顾默比他以为的，还要爱他。他克制住想要吻他的冲动，只用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