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桂七芒

7、第 7 章

　　在看完所有的涉案小说和双方提交的证据材料之后，顾默排下了开庭日期，没想到开庭当天竟来了许多旁听的读者。在经过法庭审理和双方陈述之后，顾默择日宣告了判决。却没想到，这份判决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
　　甚至惹来了血光之灾。
　　那是稀松平常的一天，顾默加完班，踏着夜色和门卫大叔打过招呼准备离开。门口突然出现一个女孩子，好像很紧张的样子，问他：“你是顾法官吧。”
　　顾默这时候已经有些警惕，也是这时候，一把刀直直地刺了过来，尽管有所防备，他的手臂上也仍旧被狠狠地划了一道。顾默边跑边大声呼救，门卫立刻赶了出来，好在当时也不算太晚，街上还有行人，不少路人都围过来帮忙。还在加班的同事也下来了，隔壁的公安也被惊动了。
　　女孩被控制住的时候，还在嘶声力竭地嘶吼：“你凭什么说鹿画那个贱人没抄袭，她就是抄袭了！她就是要毁了骨笙！”
　　顾默被紧急送往医院，好在伤口看着可怕，没伤到重要的经脉。医生赶紧给他做了缝合手术。
　　傅沉砚得到消息的时候，顾默还在医院躺着。因为流了不少血，脸色还有些苍白。
　　许是感应到有人在旁边，顾默醒了过来，看清人后，虚弱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你都上新闻头条了，我怎么还坐得住。”傅沉砚握住他没受伤的左手，“疼不疼？”
　　顾默觉得傅沉砚都要哭了，他低声说道：“不疼了。”
　　“那怕不怕啊？”
　　顾默想了想：“有一点点吧。”
　　“顾默，我们辞职吧。”话刚出口，又自己反应过来，“嗨，我说的什么傻话。”
　　“其实没那么危险的。”顾默安慰道。
　　“嗯。”傅沉砚顺着他说道。
　　顾默摇了摇他的手：“这么早过来，有没有吃早饭啊？”
　　“没呢。等会儿和你一块儿吃。”
　　“哦。”
　　“你再休息会儿，我在旁边看着。”
　　“好。”
　　顾默听话地闭上眼。傅沉砚狂跳不止的心脏似乎终于在此刻恢复了正常。
　　房间里好安静，傅沉砚就这么默默地看着顾默的睡颜，世间万物于他，仿佛顿时没有了意义。唯有眼前这个人，才能让他的世界五彩斑斓。
　　幸好，他没事。
　　顾默出院以后，就被傅沉砚以照顾为名“强行”带回了自己家。他把顾默当成了一个易碎的娃娃似的，除了上班时间，几乎不离身。就算是上班，也能一天回来好几趟看看他的情况。
　　顾默再三保证他没有问题，傅沉砚却依旧充耳不闻，我行我素，搞得顾默只好决定提前去上班。
　　但两人又在接送的问题上起了争执，顾默坚持自己上下班，傅沉砚则表示要亲自送他上下班，他本来就不愿顾默这么早去上班，放他出门，已经是“法外开恩”，接送的问题自然没有商量余地。
　　最后，顾默不得不妥协，毕竟傅沉砚一拿那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他，他就有些招架不住，尤其是他受伤这件事，傅沉砚看起来确实很在意。不过，说好了，要提前在离他单位远些的街道上下车，傅沉砚也答应了。
　　病假之后第一天上班，单位里的领导、同事都来表达了关心，尤其是陈琴，说着说着就哭了：“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啊！判个案子而已，怎么还能来杀人啊！她是脑子有病吧，迷一个作者能迷成这样。”
　　“好啦好啦，别哭了。我现在没事呢。”
　　“你要有事那还得了？”陈琴抽抽噎噎地说道，“现在伤口怎么样了？”
　　顾默轻轻晃了晃右手：“正在愈合呢，但是右手还用不了。”
　　陈琴义正言辞说道：“你就别想着用右手了，工作上的事有我呢，你现在最紧要的就是好好休养，把手养好了。其实你也不用这么早来上班啊，多在家里休息几天，不打紧的。”
　　这不是，家里有个粘人精嘛，顾默心道，嘴角却不知为何翘了起来。
　　说是来工作，其实顾默也做不了什么，手里的案子都被人接了过去，他的右手又不能动，只能用左手翻翻书看看。
　　忽然想起来，“那个女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逮捕了，在看守所呢。证据确凿的事，伤的又是法官，还是蓄意报复，情节够从重了。小顾哥，你可千万别谅解啊，这种脑子不清楚的人就应该放进去多关几个月，就是在网上无法无天惯了，还以为线下也能肆无忌惮呢。”
　　“知道了，绝对不会的。”他还真没那么心软。做错了事，就应该付出等同的代价。
　　“还有，你得让她多赔点，该拿的赔偿一分都别免了。”
　　“晓得。”
　　结果他们这话早上刚说完，下午就受到了女孩子母亲的“金钱洗礼”。
　　也不知是从哪儿得到的他上班的消息，女孩子母亲下午就找上门来。顾默想了想，还是决定见一面。陈琴也跟着去了，她义正言辞：“要是她妈和她一个德行怎么办？上来就杀人，不行，我得在旁边看着。”
　　杀人倒还真不至于，至少门口有安检。
　　小会议室内，几人分排而坐。
　　女孩子的代理律师率先开口，先是对他的遭遇表达了歉意，随后就递出一份和解协议和一份赔偿金合同。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顾默接过，看了看上面的金额，非常漂亮，就连陈琴都跟着吓了一跳，整整七位数。再看一眼女孩子母亲，打扮非富即贵，态度更是高高在上。
　　顾默一笑：“不好意思，我不会接受和解的。”
　　“顾法官，不用这么着急拒绝，您可以再考虑一下的。”律师也笑道，“我们这边非常有诚意和您细谈，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也可以再协商。”
　　“不必了。”顾默直接挑明了，“给再多钱，我也不会接受和解的。”
　　女孩子的母亲终于开口：“顾法官，您的年收入应该不高？”
　　“养活我自己足够了。”
　　“但是您只要同意和解，就能快速拥有更好的生活。”
　　“我这人还是比较喜欢脚踏实地。”
　　顾默油盐不进的样子，终于让那个女子激动起来：“我把价格翻一倍。”
　　“我不需要。”
　　“和解并不会对你产生什么影响，对你来说只有好处。”
　　“那您所谓的好处是什么呢？是指这些钱吗，可是我并不需要啊。我要的只是让错误和代价等值，但今天如果我收了这笔钱，那么犯错的人就会减轻处罚，对我来说，这是损失。您可能无法理解这种价值观，但我深信它并愿意为了实践它而付出某些代价，就好比，拒绝您这笔巨款。”
　　“你可以直接开价。”
　　顾默气定神闲，态度坚决：“我不需要。”
　　眼见利诱没有起效，对方又打起了感情牌。
　　“顾法官，我们囡囡从小就听话，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来。她真的只是一时糊涂了，她很乖的，最近她爸爸都因为这件事气倒了，我也愁了几天没有睡好觉，请你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会好好教育她的。”
　　“我不相信她这么大了，这么多年了都没被教育好，你这次就能教育好她。既然父母无法承担起教育的责任，那么就让法律来告诉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顾法官，你没有父母吗？你就不能体谅下父母的心情吗？” 在“低声下气”却没有得到回应后，女子终于露出狰狞的面目。他们这种人，只会为利益短暂屈服，一旦发现诉求得不到解决，那么，伪装也会彻底撕裂。
　　顾默在听到这一句后，仅仅只是短暂地愣了会儿神，又迅速平静下来：“我的父母至少没把我教育到送进监狱的地步。以及，也请您体谅下被害人的心情。”
　　双方不欢而散，女子扬言要举报他，顾默表示欢迎。陈琴走在顾默旁边，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这本是件小事，奈何八卦永远传得飞快。顾默这边还没怎么发酵呢，这消息倒是在富人圈子里传开了。
　　别看那些富太太们整日里“同仇敌忾”嘴这个说那个，真要是自己闹了笑话，压根就瞒不住。
　　傅沉砚听到这个事情的时候，笑得完全停不下来。当天晚上，就去问顾默了。
　　“听说我们顾法官拒绝了几百万啊，硬气！”
　　“你消息倒是灵通。”
　　“你不知道，那女人出了名的横行无忌，这些年没少靠钱铺通各种路，没想到在你这儿碰了钉子。我们顾法官厉害！”
　　“哎，其实我也挺肉痛的，几百万呢。”顾默装作心痛的样子。
　　傅沉砚立马来劲了：“来来来，我这张卡里几千万，顾法官帮我用用？”
　　顾默打开他的手。
　　傅沉砚依依不饶：“呦，嫌少？喏，这张卡里也有小几百万，都拿去拿去。”
　　“别演了。”
　　“谁和你演啊。”傅沉砚突然凑近他，压低了声音，正经地说道，“老婆用老公的工资卡天经地义，顾法官，您受累用用？”
　　“一边去。”顾默恼羞成怒地逃开了，耳朵却有些红。
　　傅沉砚忍不住低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