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桂七芒

6、第 6 章

　　傅沉砚和顾默在陆泊染地方蹭了一顿午饭才打道回府。
　　又是新的一周，没想到，率先迎接顾默的却是纪委的谈话。
　　黑森公司举报顾默和金灿公司法务吃饭，怀疑会影响他们和金灿公司官司的公正性，要求法院对此事彻查，并附上了顾默和沈聪吃饭的照片，看样子像是视频截图。
　　顾默如实讲述了具体情况，但为了公平性，他手上金灿公司的案子被另一个同事接了过去，他本人也要接受纪委调查。
　　顾默表示完全配合。他只是有些奇怪怎么会有人特意去查餐厅的监控，截下来当做举报的材料，更像是一种蓄意为之的报复。
　　他仔细想了想，既然查的是监控，说明举报人当时应该看到过他和沈聪吃饭，却没有认出他或者沈聪的身份，所以只是见过、记住了，而后发生了什么，导致他认出了顾默或者沈聪的身份，才进行举报。再结合举报人是黑森公司这点来看，更大可能是不认识顾默，现在才认出来。但举报到底是冲着他来的，还是冲着金灿公司去的，就不太清楚了。
　　顾默没有多想，身正不怕影子斜，少了金灿公司这个案子，他手上的活倒是轻松了不少。就连傅沉砚都好奇，最近他怎么不加班了。顾默只说案子少了。
　　于是，傅沉砚又赶紧开始执行起他的饮食和健身计划。
　　这一天，傅沉砚带着顾默去游泳，没选择其他地方，直接就带到了自家别墅里。
　　两个人，一整个大泳池。
　　顾默对学游泳这件事没太大的抗拒，毕竟好歹也是个保命技能，只是这教练，着实有些不靠谱。动手又动脚，像个什么样子！
　　“傅沉砚。”他气呼呼地喊着他的名字，“你再这样，我自己找教练去了。”
　　“别别别。”傅沉砚见好就收。
　　正经起来，倒也挺像那么回事。
　　顾默第一天先学了些基本动作，然后在傅老师的辅助下，带着游了那么几段，事实证明，分段动作和连贯动作也还是有些差距的，明明单独学动作的时候还能学得好好的，真要游起来，那是不管不顾，什么动作都扑腾上了，只要保证人不沉下去就行。
　　傅沉砚在一旁笑话他：“你怎么还狗刨上了？”
　　顾默忙着呼吸，没空理他。几圈游下来，花光了力气。到最后几乎是傅沉砚拖着他游的，反正傅沉砚也是乐在其中。
　　末了，还得“嘲笑”他一番：“你这体能还得加强些。”
　　顾默不想理他，径直爬上泳池，要去洗手间洗澡。
　　“你等等，先放松一下。”顾默没力气，傅沉砚直接上了手，一边还说道，“看你下次还敢找各种理由不锻炼。我可还想着老了和你一起出去旅行，你就行行好，当为我注意自己的身体行不行？”
　　顾默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眼神躲闪着，嘴巴也紧紧闭着。
　　傅沉砚知道不能逼他，干脆放他走了。
　　顾默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没看见傅沉砚的身影，四处喊了喊，才在他卧室的浴室听到回应，也不知怎的就心安了，一个人下了楼，随意躺在沙发上休息。
　　傅沉砚进了客厅才发现顾默正捧着一本书看，他笑道：“你什么时候喜欢看这种类型的书了？这不是小女生爱看的吗？”
　　顾默答道：“那书还是在你这儿发现的呢。”意思是，彼此彼此，也没看出来你好这一口啊。
　　傅沉砚笑说：“这是傅瑜前阵子落在我这儿的。她啊，天天没事做，就爱看这种小说。哦，这个，还是她最喜欢的作者写的。还跟我抱怨说小说被人抄袭了，气不过呢。自己都是孕妇了，还不好好保持心情愉快，被我说了几句就跑了，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还能像个小孩子没什么不好的。”
　　“那顾默小朋友，你也可以对我撒撒娇啊。”
　　傅沉砚的脸突然出现在顾默眼前，自下往上看，他的脸依旧完美得无懈可击，顾默怔怔地看着他越来越靠近，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无法动弹，末了，才回过神来把书盖在了自己下半张脸上。
　　傅沉砚亲在了书脊上，却还是笑得像个偷到小鱼干的猫咪：“午饭吃什么？”
　　“你定。”顾默的声音闷闷的，从书本底下传来，“我都可以。”
　　傅沉砚拨了拨他的头发，笑道：“好。”
　　午饭过后，两人窝在影音室看电影。
　　片子是傅沉砚选的，一部恐怖片。
　　顾默问他：“你喜欢？”
　　傅沉砚答道：“不啊，看恐怖片才能名正言顺‘抱团取暖’啊。”倒是一点都不隐藏他的小心思。所以顾默觉得傅沉砚对于他喜欢看爱情小说的指控是完全不成立的，明明我们傅大总裁才是玛丽苏情节爱好者。
　　要说看恐怖片过程中有什么是比恐怖片本身更可怕的，那大概就是现实世界突然发出的一点响动。所以沈聪电话打来的时候，正沉浸在恐怖气氛里面的两人多多少少还是受到了一点惊吓。
　　顾默定定神，按了接听。和他想的一样，沈聪就是因为他们案子的法官被更换的事情找来的。
　　他一再地向他道歉：“我刚出差回来就听到这件事，实在对不起连累你。”
　　反倒是顾默安慰他：“没关系的，你不要太在意。举报是正常权利，我已经向院里汇报了实际情况。不会影响到我。”
　　“哎，我没想到还会出这种岔子。有什么需要协助的地方，我一定全力配合。”
　　“谢谢。”
　　等顾默挂了电话，他转头，才发现傅沉砚脸色不对：“怎么了？”
　　“什么举报？你被人举报了什么？”房间里太安静，即便顾默没开免提，傅沉砚还是听了个全程。
　　“没什么，案子的事情，不碍事。”
　　“顾默，别想打发我。你要不说，我会自己去查。”
　　两人僵持，顾默妥协，他叹了口气：“我那个同学是我手头一个案子的原告公司的法务，我和他吃饭的事情，被被告举报了。院里让我把案子交出去，等调查而已。我没有违反什么规定，不会有事。”
　　“金灿和黑森？”
　　“你怎么知道？”
　　“哦，查你同学的时候顺手了解了一下。”傅沉砚眼见顾默脸色不对，立马讨饶，“我那不是为了了解情敌嘛，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啊。”
　　顾默定定地看着他，叹道：“下次别这样了。”
　　傅沉砚给出标准答案：“不会有下次了。不过，举报你的是黑森？”
　　“是。可能是怕我会偏袒金灿吧。”
　　“不是。”傅沉砚却斩钉截铁地说道，“是冲着我来的。”
　　顾默惊讶：“和你有什么关系？”
　　“黑森是龚氏集团的子公司。龚氏集团总裁就是我们上次在农家乐见过的那个。他这是在给我‘警告’呢。”
　　“他要对付你？”顾默急切地问道。
　　“商场如战场，他要对付我，我自然也对付他。唔，你也可以把这叫做正常的商业行为。”
　　傅沉砚有意逗他，顾默也配合地翻了他一个白眼，装作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万事有我，你别担心。不过对你，真的没有影响？”
　　“没事。”顾默摆摆手，“我一没贪财，二没好色，就连吃饭都是AA，也就是手头少了个案子，没什么不好的。”
　　傅沉砚闻言，用手捧着顾默的脸，大笑：“我家小朋友怎么这么可爱，不过小朋友不许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好什么色啊，庸脂俗粉比得上我吗，嗯？”
　　二十几岁的小朋友表示不想搭理。
　　纪委的调查结果也出来得很快，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自然查不出什么。对方显然也没想在这事儿上深究，就像傅沉砚说的，可能就是想给个“警告”。
　　那也就是说很大可能是上次在农家乐的时候，顾默被对方认出来了。不过一想也不奇怪，毕竟他前阵子去了不少企业做普法宣传，龚氏集团也是其中之一，保不齐有人记住了他。
　　商场上的事就不是顾默能插手的，他相信傅沉砚自有打算。
　　顾默依旧兢兢业业处理着手头的案子。也是巧了，他新接了一个关于侵犯著作权的案子，原告正是傅瑜喜欢的那个作者。
　　顾默本身不爱看小说，拿到手也只当是一个普通案子。但是他的助理陈琴却激动万分，她倒也不是两边谁的粉丝，就是个爱看小说爱聊八卦的吃瓜群众，于是兴致勃勃、绘声绘色和他讲起了原被告双方的爱恨情仇。
　　原告骨笙成名已久，著有多部畅销小说，只是近几年随着网络文学飞速发展，她的名气渐渐下滑。被告鹿画则是新起之秀，曾声称是原告读者，因受原告影响而开始写小说。
　　引起纷争的是被告最新出版的一部小说，原告粉丝指出被告这部小说抄袭原告多部作品，并制作调色盘予以佐证。而被告粉丝则反怼原告粉丝认为这是碎尸鉴抄。原本只是双方粉丝之间的骂战，谁也没想到骨笙竟然会起诉鹿画，而鹿画对此表示伤心，并宣布此案结束后就封笔退圈。
　　因为双方也算著名作家，这件事迅速上了热搜，引起了不小的讨论。
　　顾默听完，倒是没什么感觉，法律讲证据，舆论最多只能做个参考，而不是定性。
　　为了处理这个案子，顾默去了趟书店，买了一堆案件涉及的小说看。以至于傅沉砚在他家看到这些书的时候，忍不住笑出声来：“小朋友这是想恋爱了？”
　　顾默没理他，翻过一页。
　　傅沉砚觉得无趣，也随手拿起一本看了起来。没想到，看得比顾默还投入。顾默洗漱完出来，这人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十点了，你还不起来？”顾默推推他。
　　“等会儿，等我把这儿看完。”
　　“我去睡了，你走的时候开车小心。”
　　傅沉砚拉住他的手：“你就不能收留我？外面可还打雷下雨呢，我怕。”
　　顾默抬头看了看窗外，恰有一道闪电闪过，将黑夜撕裂，雷声滚滚而来，仿佛就在耳边炸响。他想了想，说道：“那你睡客房吧。”
　　“客房都多久没住人了，我吧，皮肤比较娇嫩，容易过敏。”傅沉砚一本正经说道。
　　顾默反问他：“你怎么知道客房最近没住人？”
　　傅沉砚一下子窜了起来：“谁？”
　　“才不告诉你。”顾默嘟囔，“那你睡沙发呗。”
　　“你倒是一点都不心疼我。”傅沉砚抗议，“你也不想想就我这大高个，以前我俩在这沙发上滚来滚去的时候，我多施展不开。”
　　“傅沉砚！”顾默顿时脸色涨红，恼羞成怒地说道，“你爱睡不睡，不管你了。”说罢，急冲冲地往卧室跑去。
　　傅沉砚默默地看着手里的书本，嘀咕道：“是谁说的撒娇男人最好命，切，这书写得一点都不靠谱。”
　　傅沉砚刚想接受睡沙发的命运，突然一道雷劈下，电灯应声熄灭。
　　停电了。
　　傅沉砚赶紧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去敲顾默的门：“顾默，打雷了，停电了，你别害怕。”然后边说边开门进去了。也不等顾默拒绝，径直爬上了他的床，一把抱紧他：“别害怕啊，我在呢。”
　　“我又不害怕。你给我下去，睡沙发去。”
　　“那我害怕啊。”傅沉砚抓住他的手，“顾默，我害怕，我害怕，你保护一下我啊。”
　　顾默简直要被他的厚脸皮气得震惊了，揪了揪他的脸，也不厚啊。
　　“你还是小孩子吗？”怎么还能耍赖皮呢？
　　“我可以是。”傅沉砚沉吟道。
　　“傅沉砚，我发现你越来越不要脸了。”
　　“这叫大丈夫能屈能伸。”傅沉砚笑道，“默默，你保护保护我嘛。”
　　顾默索性不再理他，他算是发现了，这人吧，你越理他，他越来劲。
　　雷声渐小，房间也越来越安静。
　　傅沉砚轻轻地喊了喊：“顾默，顾默。”没人理他，想来已沉浸在了梦中。于是，他悄悄地亲了亲顾默的嘴唇，心道，撒娇男人确实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