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桂七芒

5、第 5 章

　　傅沉砚行动迅速，但是实践起来才发现压根和说好的不是一回事。
　　顾默经常性加班，工作日的晚饭和锻炼计划几乎成了空谈，气得傅沉砚星期六直接找上门把人带走了。
　　去的是一处农家乐，也可以说是一个农场。
　　“来这儿干嘛？”顾默一头雾水，还以为他是要带他去健身房来着。
　　“给你最后的放风时间。”傅沉砚说道。
　　“哦。”看在自己“爽约”的份上，顾默没敢再多嘴。
　　傅沉砚订了两间房，两人各自回房收拾了一番，便又出门了。
　　农家乐建在半山腰上，举目望去，一片葱绿，光是呼吸都觉得沁人心脾。顾默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悠闲地放松过，和傅沉砚一路走走停停，欣赏美景。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看农家乐的名字也不是什么网红场所，地方又偏，客流量看着也不大，就傅沉砚这么一个天天只知道挣钱的工作狂，还能寻到这种地方？
　　“一个朋友介绍的，他每次回国就住这儿。”
　　“你那朋友还挺会享受。”
　　“他？”傅沉砚一脸鄙夷，“他就是个无情的投资机器。他来这儿，就是图个清静。”
　　这里确实挺安静，气温也比市区低了不少，大树参天，遮阴蔽日，清风徐徐，吹得人心旷神怡。
　　两人随意逛了逛，就去餐厅吃饭。这里的食物就讲究一个“鲜”字，蔬菜水果都是刚从地里、枝头摘下来的，一些鸡鸭也是自己养的，傅沉砚特意点了几道招牌菜，看顾默吃得两眼弯弯，高兴极了。
　　他又说道：“这里也可以自己去摘，自己做菜，你要是喜欢，我们傍晚去菜园里。中午天太热，就好好休息。”
　　两个人睡了个午觉，傍晚傅沉砚问他要不要去摘点菜自己做晚饭，顾默很是怀疑地看着他：“你做，还是我做？我反正不会做。”傅沉砚看上去也不像是会做晚饭的人，虽然他早饭做得确实还可以。
　　谁知他信心满满，说道：“我啊。”
　　顾默将信将疑地跟着他去了菜园，光是看他摘菜的样子，顾默就觉得今天的晚饭有点悬，不过能看到堂堂傅总干农活的样子，这场面就已经值了。顾默忍不住轻笑出声。
　　傅沉砚听见了，直起腰，佯怒道：“你倒好，不仅偷懒，还笑我呢。还不过来帮我擦擦汗，好歹也做点贡献好不好？”
　　顾默一边嘟囔着“我哪有”，一边听话地走了过去，瞧了瞧四周只有几个农民打扮的人在忙手里的活，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就任劳任怨地拿出纸巾替他擦了擦。
　　傅沉砚看了眼他篮子里的菜，笑道：“你干脆就站一边去，随时帮我擦擦汗得了。”
　　“滚蛋。”顾默笑骂了一句，不理他了，也弯下腰去摘菜。
　　傅沉砚还想再笑话他几句，却听到一阵嬉笑打闹声传来，然后乌泱泱走进来一群人。
　　巧了，又是熟人。
　　对方也明显看到他了，脸上挂着虚伪的笑走了过来，和他打招呼：“傅总，好巧，您可真有闲情逸致，躲在这儿找乐趣呢，傅氏现在这么空吗？别说，傅总这架势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就，还挺像个农民。”那人哈哈大笑起来，他身边的男男女女也都忍不住笑出声。
　　傅沉砚却是不急不躁，仍是面带微笑的样子：“龚总说笑了，往上数几辈，可不都是农民嘛，作为农民的后代，自然是要掌握点农作技术的。倒是我们龚总啊，是不是都快忘了自己的根在哪儿了，小心哦，没有了根，空中楼阁就倒得快了。”
　　龚毅的笑容一卡顿，又立马恢复如常：“多谢傅总提醒，不过傅总也要小心些才是，毕竟就像这颗白菜一样，要是根烂了，可就救不回来了。”
　　“一颗白菜而已，烂了也就烂了。”傅沉砚满脸无所谓，“说不定这一颗白菜烂了，我这一整片白菜才能活，毕竟谁知道那颗白菜带了什么脏东西，才会烂了根，你说是吧？”
　　“傅总好气魄。那我，就不耽误你收拾这片白菜了，我呀，去那边，要是不小心挖到了傅总这儿了，您可别生气。”
　　“那是自然，毕竟这能被挖走的白菜也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
　　“那傅总可要守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喽。”
　　“只要龚总分得清界限，不要越界就行。”
　　两人一来一往打了几个来回，龚毅没在嘴上讨到好，却仍是笑眯眯地往里去了。只不过看那群人糟蹋蔬菜的样子，明显是在泄愤了。
　　原本在劳作的那几个农家乐的员工纷纷抬头，极不赞同地盯着他们瞧，有个年轻一点的终于忍不住走了过来。只听他心平气和地说道：“你们弄坏我的菜了。”
　　一个黄毛立刻跳了出来：“这里的菜不就是给人摘的，我们付了钱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别说是这几颗，这一整个大棚，我们都付得起。”
　　“就是。”那群人纷纷附和。
　　“几块钱的白菜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要钱是吧，来，到这儿来捡。”又一个人嚣张地拿出一把现金，挑衅般地撒了出去。
　　那个年轻人却仿佛一点没被激怒，只是蹲下身慢慢地捡起了那些钱。顾默看不下去，走过去，跟着帮他一起捡，傅沉砚的脸色则在看清年轻人的长相后，就有些复杂，他叹了口气，也跟着走了过去。
　　那个撒钱的人看傅沉砚这个动作才有些害怕，毕竟他们家企业和傅氏根本没有可比性，也就仗着做了龚毅的跟班才有了嚣张的资本，可要真得罪了傅沉砚，龚毅也未必会保他。
　　现场顿时安静得有些诡异。只有那名年轻人诧异地看着帮忙的两个人，说了声“谢谢”。等到捡完了一地的钱，他才站起来，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些钱我会交给我们前台，抵扣你们在这儿的消费费用。先生您有句话说得挺对，花了钱的确是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这笔钱足够抵消得了做错事的代价。”
　　他说完，抬眸看了一眼那个男的，脸上挂着甚是得体的微笑：“祝你们在这儿玩得愉快。”众人听了却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那不是祝福，倒更像是威胁。尤其是在对比了他和傅沉砚、顾默说的话后。
　　“祝你们也在这儿玩得愉快。”同样的话语，流转着完全不同的情绪。
　　他说完，便离开了。没过多久，傅沉砚和顾默也走了。
　　“那个人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路上，顾默感叹道。
　　“你知道他是谁吗？”
　　顾默摇摇头。
　　“以前的乔氏集团知道吗？”
　　“知道，后来不是被国外的一家企业收购了吗？”
　　“那家外国企业收购的最后关头出了岔子，差点没能收购成功。你知道是谁的手笔吗？”
　　顾默惊讶地问道：“是他？”
　　傅沉砚点头：“是，他是乔氏的一个私生子，之前一直不怎么受重用，外界也不了解他。所以等他后来介入的时候局面几乎已经难以挽回了。但是，虽没能力挽狂澜，那家企业收购时也被坑了不小的一笔。”
　　“好厉害。”果然人不可貌相。
　　“对了，这家农家乐也是他开的。总之，那帮人啊，得小心点喽。”傅沉砚幸灾乐祸。
　　晚饭最终还是酒店里的大厨做的，傅沉砚倒是想露一手，奈何理论和实践还是有一定的差距，为了避免浪费太多的食物，他终究选择了放弃。顾默更不用说，本来就没指望过傅沉砚，给了他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便津津有味地尝起了自己摘的蔬菜。
　　酒足饭饱，两人又去外面转了一圈，便各自睡下。
　　第二天一大早，傅沉砚就把顾默挖了起来。
　　坐上观光车，顾默还在愣神：“我们干什么去啊？”
　　“见我一朋友。昨晚半夜到的飞机。”
　　“哦，见朋友啊。”不是，“那带我去干嘛啊？你没和我说，还要见朋友啊。”
　　“来都来了，就见见呗。”
　　傅沉砚看着他迷迷糊糊的样子，才不会告诉他自己就是趁着他刚睡醒脑子还不太清醒才敢明目张胆地拉“丑媳妇”去见朋友。
　　不过很快，顾默也把这个问题抛在脑后了，车子一路行驶，他才发现这个农家乐不是一般得大，原以为半山腰那一块就是全部了，才知道山上那一整片的别墅都是属于同个老板的。只是这儿只提供给长期租住的客户，不像下面是个酒店。
　　听傅沉砚说他朋友长期在国外生活，每年只回来几趟当做休养，却花了大价钱租下了山上的一栋别墅，有钱人的世界，可真是无法想象。
　　他们到的时候，傅沉砚的朋友已经坐在客厅了。
　　顾默倒是从没见傅沉砚对谁这么热情过，一见面，就给了对方一个拥抱，尽管那个人一脸“不为所动”的样子。
　　“顾默，来。这是陆泊染，我发小。”他愉快地把顾默叫了过去。
　　顾默走上前，乖巧地问候道：“你好。”
　　“你好。”
　　“顾默，你可别被他吓到。他这人啊，天生的一张冷脸，我就没怎么见他笑过。”
　　三人正寒暄间，一个声音从厨房里传来：“都到了？过来吃早饭吧。”
　　顾默惊讶地看着昨天的那个年轻人出现在眼前。
　　傅沉砚也颇为讶异：“你怎么亲自来了？阿染没说今天早饭是你做啊？”
　　乔宁眯眯眼睛：“因为他出的价格我比较满意。”
　　“真没想到，阿染竟然对我用情如此之深。”
　　感动了，傅沉砚连早饭都多吃了一碗。
　　吃过早饭，乔宁便带着顾默去外面四处逛逛。
　　傅沉砚则和陆泊染上楼叙旧去了。先是谈了谈工作上的事情，有陆泊染这个被业界称为“点石成金”的投资高手在，两人在国外合开的投资公司自然运营良好，陆泊染和他说了说最近的一些投资计划，傅沉砚也和他讲了讲国内的一些商业局势。
　　陆泊染不忘提醒他：“我听到一些消息，你大伯家最近和龚家走得很近。龚家最近好像也有点得意忘形的意思在，不知道在谋划什么，你小心点。”
　　“我知道。”傅沉砚说道，“我那大伯天天想拿回傅家当家的位置，可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傅家一直以来信奉强者为尊，傅沉砚上面一代的掌权人是他的爷爷，而不是他的爸爸，也不是他的那些叔叔伯伯。傅爸爸这一代的资质都太过平庸，傅老爷子直接跳过他们，把权力棒交到了傅沉砚手中。也可想而知，在傅老爷子苛刻的要求下，傅沉砚之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说实在的，他对整个傅家没有太大的感情，除了自己的爸妈妹妹，他可不会顾及到什么血脉亲情、手足情深。
　　说完工作，两人又不免聊到各自的生活上去，傅沉砚立刻变了样，完完全全一个恋爱脑。
　　陆泊染问傅沉砚：“你和顾默的关系怎么样了？”
　　“我们好着呢。”傅沉砚得意洋洋，“他吧，也就是嘴巴上嫌弃我，实际上，基本事事都顺着我。”
　　“你死缠烂打回来的？”
　　“也不能这么说吧。对方若是没有一点意思，死缠烂打就是骚扰，那要是有点意思，死缠烂打就是情趣。”
　　“你还挺有心得。”
　　傅沉砚突然严肃起来：“我没和你说过吧。顾默是个孤儿，所以他的性格又自卑又自傲，你只有给他足够多的爱，才能让他感受到足够多的安全感。所以我吃醋、难过、高兴……都得告诉他，让他知道他是被人在乎的、关注的，他不是没人要的小孩子，他是我最爱的小朋友。脸皮这东西算什么呢，今天顾默要是能点头让我转正，我把这脸皮扔了都成。你别看他整个人软软糯糯的，他要真心拒绝一件事，你就算威逼利诱都没用。我从前不敢说出口，就是因为怕被他推开，可现在既然都说开了，那就索性把一切都剖给他看。事实证明他也没法完全推开我不是吗？他心最硬也最软。好不容易才对我露出那么一丁点，我总要全力以赴抓住他。”
　　“那等着喝你的喜酒。”陆泊染拍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