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城之光》季晓越

27、二十七

　　拉开米色的窗帘，窗外会是怎样的景色呢？会是树叶轻摇，夕阳斜照吗？会有鸟雀带来晚霞妩媚的弧度吗？小光忐忑地走到窗前，大大地拉开窗帘，却是一片青色的云朵遥遥浮在天边，到处透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摇曳，和暮城约好在十年前校园的长廊见面，他们约好要一起走完今后的人生，就从今天开始如梦的生活。小光什么都不要再想，暮城一定会出现的，不管是怎样的傍晚。小光像是初恋的女孩子，有点坐立不安，又有点自嘲。
　　小光孑然一身来到久别的校园，将一切琐碎的东西统统留在家里。
　　依旧是透着颓废的木椅，依旧是充斥着年轻人安静又张扬的气息，在这里，他们第一次聊心情，在这里，暮城第一次认真地看待小光，也在这里，他们承认爱情。不同的是，季节。一个在深冬，一个在盛夏。
　　看着一群嘻嘻闹闹的学生经过，小光真得明白青春逝去是什么味道。如果，再次同暮城错过，或许就是错过一辈子了。小光不允许自己这么想，等待中，回忆总是见缝插针，小光瞭望远处的山峦，在阴郁的天气下，竟然有一种落寞贵族的气质，在大雨来临前，暮城一定会出现。
　　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当小光意识到街市安静了下来，当小光感到雨落在自己肩上……雨下得很欢畅，全然不顾坐在雨中丝毫不动的小光，听着雨声，看着大雨将眼前的花瓣打落，他终究没有来。
　　雨，是世界上伤心的女孩子的眼泪，每一滴，都是一种倾诉，只是这倾诉也只有伤心的人才听得见。
　　“林荫，你看，那人是小光吧！”吴桐在雨中大声地喊着林荫。
　　林荫朝小光跑去，顾不得撑伞，是小光妈妈急急地拜托林荫找找小光，而他和吴桐已经在大雨中找了好久，是林荫忽然想起，小光说过，她喜欢学校的长廊。
　　“小光！”林荫摇着小光的肩说着，声音被雨声吞没。
　　小光勉强笑笑，站起来的一瞬间，重重地摔倒在林荫怀里……
　　大雨淹没了一切色彩，也包容了一切嘈杂。

　　这次站在这窗前，看北京的夜色，真得与以前不同了，像是在和一位老朋友告别，说着自己要去过新的生活。暮城想着明天就可以完完整整地走了，窗子上似乎映现出小光淡淡的微笑……
　　“暮城，我明白你这次是真得要走了，我没有理由留下你了。”顾蒙竟然会用如此优雅的声音说话。
　　“谢谢你这十年来的陪伴，我真的不适合这里。”
　　“什么时候走呢？”
　　“明天。”
　　“我想明白了，给我一个送你的机会，也给我一个美好的回忆好吗？”
　　“呵呵，我才知道，这些年我从未了解过你。”
　　“今晚陪我喝一杯吧，也算是好聚好散。”

　　那晚，他们尽兴地喝酒，完全不像是从前火药味浓重的冤家，而当莫萧萧出现的时候，暮城充顾蒙笑笑，似乎在问，为什么她会来？
　　“你知道，萧萧很喜欢你…”顾蒙在暮城耳边轻轻说着。
　　莫萧萧那晚也很开心，似乎是有莫大的勇气面对以后没有暮城的日子……
　　萧萧站在高高的楼顶，俯视着掩映在雾气中的城市，依旧有川流不息的人群，依旧过着平实又艰难的生活，而自己生存的意义在哪里呢？顾蒙说得对，一个人，如果既没有爱情，又没有事业，活着就是累赘……
　　暮城摔门而出，他知道昨晚的聚会是个阴谋，他肯定自己没有对萧萧做过什么，至于为什么第二天她躺在自己身边，鬼才知道。
　　今天，谁也不可以阻止他去见小光。
　　萧萧在和暮城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在暮城走出这座宏伟的建筑，萧萧也完美地纵深一跃，而暮城全然被眼前的血腥震撼到，而这个死在自己眼前的人，就是几分钟前，还在和自己说，说着，我离不开你。
　　周围立马沸腾了起来，顾蒙哭着指责着暮城，为什么玩弄了萧萧还要逼死她……
　　警察像是早知道会有人跳楼，一切像是安排好一般，暮城在被警方带走时忽然想起来，今天约了小光，挣扎着要打电话告诉小光，可是这在顾蒙安排中是不可能的事情。
　　也许，这就是天意。
　　望着灰蒙蒙的天，说不定会有倾盆大雨……
　　大雨将一切洗刷地干干净净，包括血迹和阴谋。

　　“顾总，您先生什么都没争辩，他全承认是自己逼死的莫萧萧，您看，这个事情怎么办？”
　　“你们没有暗示他，只要交点钱，低头认个错，就没事了吗？”
　　“说了，但是翟先生很不在乎，那公事公办的话，就不好处理了。”
　　……顾蒙手里把玩着莫萧萧留下的遗书，看着里面写道，我的死去只因为我自己向往另一个所在，只因为我本不属于这世界……如果将遗书烧毁，翟暮城就真得百口莫辩了，这是你想要的结果，但是，他现在，应该是从一开始到现在，他同你争辩过吗？忽然什么都不想再争下去，因为这样的自己是不会赢的。
　　人生走到现在，暮城心里不再有呐喊的声音了，也许，这些就是所谓的注定。
　　如镜的湖面，浮萍，随便漂到哪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