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相随》州洲小舟

29、暮云堡与堆花谷

　　别人或许猜不到舒季灵做什么去了，可贺亦行不会猜不到，在舒季灵把白玉虎牌还给他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舒季灵这个混蛋想要做什么了。
　　“他到前山去了。”
　　“到前山去？”于叔承摇头：“不可能！前山一路上有我师兄设的埋伏消息，就算是他过去了，怎么可能一丝动静也没有？”
　　“对啊！”舒孟灵道：“前山到这里一路上都有人轮番监守，他若是去了，不可能咱们都不知情。”
　　唐希林沉吟一下，发表看法：“会不会他走的别的路？”
　　“别的路？”贺亦行说着去看魏伯易，魏伯易皱眉沉思：“或者……他是走的乌云涧？”
　　“……乌云涧？”于叔承闻言，眉头也渐渐拧起来：“那条路，可不好走……一路上虽没有机关消息，但是道路极为凶险，都是百丈高的断崖，走错一步便是死无全尸。”
　　贺亦行长叹一声，有些脱力的倚了下去：“上次……来采七叶红浆花，就是走的乌云涧。”
　　在场几人都是默然无语，舒季灵自小在堆花谷长大，对此处一草一木都可以说甚是了解，再加上他性子天生不安分，或者乌云涧对别人来说是天险，对他，或者就是自己门前那条道，轻车熟路。
　　魏伯易首先反应过来：“事不宜迟！孟灵，立刻吩咐下去，若是看见季灵一定要全力阻拦！”
　　“是！大师兄！”舒孟灵领命下去，剩下屋里四个人面面相觑。
　　贺亦行懊恼万分：“若是我早醒过来一会儿……”
　　“事已如此，”唐希林说完瞄了于叔承一眼：“说什么也晚了。”
　　于叔承神情十分凝重，这句话言外之意似乎也没听出来，魏伯易稳坐如山，捋着胡子也不知在想什么。贺亦行手里捏着那块玉牌，恍恍惚惚的失了神，唐希林最是坐不住，来回走的踱步。于叔承心烦意乱，拧眉道：“唐庄主请坐。”
　　唐希林叹口气，一屁股坐下去，没一炷香的时间又不自觉的站了起来。
　　“你让我怎么能坐住？小元跟我好歹也是六七年的情分！”他说完依旧是来回的踱步：“我爹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到！”
　　于叔承白他一眼，懒得再理他，倒是贺亦行听进去了什么：“师伯？师伯说要来？”
　　“对，我爹让我先过来，他去接一个人，说是随后就到，这个功夫也该差不多了吧！”他一面说一面张望，贺亦行蹙眉：“接什么人？”
　　“接什么人？”唐希林看了眼魏伯易于叔承，道：“我爹听说你被碧三娘伤了，碧三娘为的又是金玉符，所以当然就去找他了。”
　　“他？”贺亦行扬眉：“蔚晴阁的江怀月……？”
　　“江怀月？”于叔承与魏伯易互视一眼：“江湖传言江怀月此人性情古怪，年纪轻轻却练就绝世武功，而且三年前已经闭关了。”
　　魏伯易点头：“据说此人没有办不成的事，但要请他办事，却十分不易。”
　　唐希林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瞥了眼贺亦行：“但愿我爹能请的动他。”贺亦行皱着眉，盯着手上的白玉虎牌微微失神。
　　此时忽然门外传来一串急促脚步声，不等于叔承迎出去，舒孟灵扑开门冲了进来，一口气喘完了才愣愣道：“不好了……”
　　屋里四个人都是心头一跳：“怎么了？”
　　“他——”
　　舒孟灵才开口，身后忽然扑进来一个堆花谷弟子，大声道：“师傅不好了！四师叔被抓了！”
　　贺亦行只觉得眼前轰隆隆一阵发白，直恨不能立刻抓了舒季灵来扒皮抽筋。

　　舒季灵很是坦然的面对霍京连：“七年前，我灭白家一门，今日，你可以杀我，为亲报仇。”
　　他话一出，四周有一瞬的寂静，继而喧哗四起。
　　“我们凭什么信你？！”
　　“你一条性命抵得上白家上下一家么？”
　　“为白老爷子报仇！”
　　“为白家报仇！”
　　一时间哗声连连，有人甚至拔兵刃就要上前，却被人给半路拦下了：“小心他使诈！”
　　“对，听说白家的金玉符就在他手中！”
　　“他必是有备而来！”
　　“一定是练成了绝世神功！”
　　舒季灵哭笑不得，他转身去想看看是哪个说的这话，结果一扭头，身后的人纷纷倒退一步。他无语，只能回头去再看霍京连：“霍堡主，舒季灵就在你面前，千刀万剐也罢，粉身碎骨也罢，舒季灵不会避开一寸一毫。”他说罢垂首而立，瞥了眼四周：“只是想必堡主也知道所谓金玉符一事真假黑白，只望我死之后，可消了堡主的心头之恨，不要再为难堆花谷！”他说完拧眉狠狠把在场一圈的人扫了一遍：“从此之后，若是再有人以白家之名寻堆花谷的麻烦，便是毁信诋约的无耻之辈！”
　　人群中有人叫嚷：“你说的轻巧！那白家的金玉符呢？不是被堆花谷吞占了？！”
　　“金玉符？”舒季灵扬眉，朗声道：“若是堆花谷果真有金玉符，今日也不会被你们这群人围困了！”
　　“或者只是你参不透其中奥妙，走火入魔了也不一定！不然，以邪四少的名号你怎么可能出来？！”
　　舒季灵火气噌一下窜上来：“这话不知是哪位说的？既然有疑问，何不出来与爷爷交手，试上一试？以我堆花谷的功夫，管他什么金玉符，一样打的你们爬不起来！！”
　　众人一时噤声，半晌竟然都没人敢上前。
　　百十号人没一个应战的，这难免叫人脸热，有面皮薄的终于忍不住蹦出来：“来来来！小子！大爷我跟你过过招！”
　　舒季灵打眼看过去，是个大高个，红面皮，一脸的络腮胡子。他上下扫那人一眼，转头去冲霍京连一抱拳：“霍堡主要报仇还请略等一等，有些事情势必是要澄清的。”
　　霍京连蹙眉看他，想了一回：“好吧。”谁料他话才落音，那红脸大汉已经撩衣摆跳了出来，二话不说一拳直奔舒季灵背后空门。霍京连一惊，但是对着舒季灵这种人也不好施什么善心，只能装什么也没看见。
　　舒季灵倒是有所准备，他料定了霍京连不会阻拦，所以那个好字他也没准备听完，而是全神贯注于身后。只见那红脸大汉的一拳夹风带雨呼啸而至，舒季灵不躲不擅只是轻轻巧巧后退半步，腰身下沉，以腰为轴肘为器，清喝一声，重重击出，不偏不倚，正中那人京门穴。
　　在场之人只见那大汉冲了上去，一招未落，忽然又跌了出来，一下倒在地上，虽然是挣扎了几下，但是却也没站起来，便又到了下去。
　　于是，一时间鸦雀无声。
　　舒季灵方才那一招迅速猛敏，干脆果断，眼力稍差的或者看不清楚，但霍京连看的清楚，他知道这一招用的实在凶险，一个要大胆，一个要心细，早出了达不到重击效果，若是慢了，死伤的便是自己。舒季灵头也没回，冷声道：“为白家报仇本是霍堡主的事，你们之所以前来，无非就是觊觎那所谓的什么金玉符！”他这话说完，更是直击某些人短处，霍京连本也明白，眼下这群大多只是乌合之众，有人的确是为了给白家报仇，但也有人冲的就是金玉符来的。
　　霍京连知道舒季灵所说不假，他身旁几位也是听的真切，其中一人，面相端正，三缕长须垂胸，看了舒季灵一眼，对霍京连道：“贤侄，既然有人如此说了，我等便不再插手此事，告辞！”原本他们便只是为白家之事前来助阵，舒季灵既然已经现身，并坦言是来偿命，那他们若是再集结于此便是以多欺少，实在是不合江湖道义。再者，各家都有自己的事，在此耽搁几天也算是情义到了，交情是结下来的，望海楼这些年所施的恩情他们也不是丝毫没受过。
　　霍京连自然是明白，也不强留，拱手相送：“世伯慢走，京连不便相送，改日定当上门拜谢。”
　　那人点头，一招手，带着十几个弟子自行离去。这一旦有人开了口，便不断有人离去，不一会儿功夫便就只剩了几十个人，在偌大的空地前，显得稀疏的很。回湖双侠看了看舒季灵，原本想跟着大伙走，却又觉得被舒季灵骗了心有不甘，拿着兵刃愤愤不平的看着他，舒季灵冷冷瞥过去，装作没看见。
　　霍京连环望这几十来人：“各位，白家与舒家的恩怨今日便得解开，诸位既然愿意留下便为在下做个证明。”
　　舒季灵笑：“也对！万一我死了，你偏说我没死，又去找堆花谷的麻烦怎么办？”他说着又道：“不过我要事先声明，七年前的事，是我做主，与我弟弟舒孟灵没什么关系！”
　　霍京连点头：“你既愿意偿命解怨，暮云堡也不是赶尽杀绝之辈！若不是你违背当年誓约，霍某今日也不会追至堆花谷来。”
　　“好！”舒季灵点头：“霍堡主快人快语，果然是豪杰！”他说完，大笑三声：“霍堡主，请！！”
　　霍京连上下扫他一眼，道：“在下敬佩你也是个英雄，祭奠老师之后，定会还你个全尸下葬。”
　　舒季灵笑，道谢。
　　他原本，只想有个遗物可以下葬便已经心满意足。
　　暮云堡的晴雪剑是当世一柄宝剑，配得上如此宝剑的必定要是好剑法，而暮云堡的六分柳风剑正是与之匹配的剑法。
　　舒季灵看着那剑扫过来，忽然想，贺亦行若是知道他死于晴雪剑，会不会夺了这把剑来给自己陪葬？他苦笑，贺亦行怎么会是那种人？贺亦行心虽宽，可能装的下他的人就已经足够，不见得还要去装得下他留下的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