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相随》州洲小舟

18、归程遇险贺亦行中毒

　　贺亦行舒季灵快马往望海楼赶，此时天已是正午，两人这半天都是水米未沾，奔波一路。
　　从堆花谷到望海楼要途径松桃县，过了松桃县是符家岗，符家岗上有个强盗窝，名字跟着地名就叫符家寨。去堆花谷的时候是下半夜，强盗们对着两人没怎么在意，但是回来的时候却正赶上强盗们开工。虽然这强盗窝一边是堆花谷一边是望海楼，夹在中间不怎么好过，但是有弊就有利，不然也不会扎根就这么做了下来。这伙人打劫有经验，去狮子山的不打劫，因为但凡去狮子山的就是去堆花谷的，去堆花谷的基本没几个好惹的；去望海楼的可以视情况而打劫，去望海楼的基本上是求医的，求医的分两种一种带刀剑的，一看就是练家子，不好惹，基本不劫，另一种是不带刀的，一看就好欺负，可以放心的劫。
　　当然，带刀剑的，如果看着人少好欺负，也是可以劫一劫的。
　　所以贺亦行舒季灵路过符家寨的时候，很倒霉的青天白日的被劫了。
　　当家的想法也很简单，一共两个人，后面那个背上还背个大包袱，这急匆匆的肯定又是去望海楼求医的，背上的包袱里面一定就是金银珠宝。在判断了敌我双方的人手后，符家寨当家的眉开眼笑拉着人马就堵住了贺亦行舒季灵的去路。
　　贺亦行黑着脸，咬牙：“在下有要事，还请当家的行个方便，改日定当登门拜谢！”他是有意不报姓名，这江湖上消息说传的慢也算慢，但要说快，也足够让人措手不及，毕竟若是说起来云岫山庄的二庄主急匆匆的去望海楼，有门道的人一听就能联想到什么，唐希林初任庄主，不必要的麻烦还是不要的好。
　　土匪头子不知道他不认识他，当然不会买他的面子：“不必改日，小子留下你后面的包袱，爷爷就让你过去！”
　　贺亦行哪能给他？身后舒季灵看了看前后左右，勒着马慢悠悠道：“二十来个。”
　　贺亦行出一口气：“倒是不多。”
　　“是不多。”舒季灵道：“你先走？”
　　“那怎么行？”
　　“那就一起吧。”
　　“算了，”贺亦行把包袱拿下来扔给舒季灵：“你别动手，我一个就够了。”

　　杀几个强盗对贺亦行而言并不算大事，为民除害，为己也是清除路障，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一伙人在此处盘桓多年，必定也是有一些本领的。或者说，他不是没想到，只是太着急，一时忽略了。所以当符家寨的强盗头子一刀劈下来的时候，贺亦行还是吃了一惊的。
　　符家寨的当家姓屠叫屠青，江湖送个绰号称黑面屠夫，有一把子大力气，使得一把一百三十斤的大刀，虎虎生风，让人望而生畏。
　　屠青杀上来时，已经是杀红了眼，所以这一刀下去使了多大的劲可想而知，贺亦行瞅着他来势汹汹思量着这刀不能接，但是想收招已经晚了，哐一声，直震的贺亦行虎口发麻！他下意识的用手去托剑，这才勉强抵住这一击，两人刀刃对着剑身一时僵持在那里，都较上劲来，各自压着兵刃都想压制住对方。正在不相伯仲时，忽然贺亦行觉得对方力道一轻，他一愣，下一瞬看见的是屠青胸口明晃晃的刀尖。
　　虽然贺亦行不让舒季灵动手，但这个时候不动手对舒季灵而言是不大可能的，更何况那些喽啰都已经朝他杀过来了，他就更没可能再去老老实实听贺亦行的话了。他动作一向快狠，杀几个小卒子也不费吹灰之力，等解决完了喽啰再回头去找贺亦行的时候，正看见那大个子拿刀去劈贺亦行，他被屠青挡住视线看不见贺亦行，只知道看那势头此一刀下去非同小可，便急忙赶去相救。他两人间隔了十几步，虽然舒季灵已经是尽快过去，却还是晚了一下，好在贺亦行抵住了那一刀，没被劈死。
　　舒季灵大为恼火，毫不犹豫对着屠青背后一刀就捅了进去，手腕一拧刀身在血肉里绞开一个血洞，脚一踹，那屠青便轰然倒地。刀身抽出，带出一串血花。
　　贺亦行闪身退开几步，瞅着屠青背后的血窟窿苦笑起来，收了剑想了想：“你……”
　　“我什么？”舒季灵不悦道：“是不是我杀的太多了？”
　　贺亦行看了看周围，还会喘气的哎呀乱叫的基本是他下的手，那些断手断脚断头断身的基本上就是舒季灵下的手了。他无奈，看来想让舒季灵认识“手下留情”这四个字不会是件容易事。

　　解决完这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舒季灵把包袱扔给贺亦行，闷闷不乐的上马，贺亦行牵着马靠过去：“这东西你拿着就好，不用再扔给我。”
　　舒季灵瞥他一眼：“我跟你到望海楼，你自己上去。”
　　“……”贺亦行站了站：“也好。”他说着准备翻身上马，却忽然觉得一阵晕眩。舒季灵只看见他扶着马鞍晃了几下，皱眉道：“怎么？饿晕了？”
　　贺亦行扶着马鞍，摇了摇头：“没有……”
　　舒季灵看了他一眼：“那赶紧走吧！这离望海楼还得走一个多时辰呢。”
　　贺亦行低头趴在马鞍上，手无力摆了摆：“我……好像是中毒了。”
　　“……”舒季灵呆：“什么？”
　　贺亦行扒着马鞍子不让自己趴在地上，喘了几口气：“我中毒了。”
　　舒季灵愣了一愣，立刻翻身下马，一把搀住贺亦行，急道：“你中了什么毒？”说着狠狠一望地上屠青尸体：“是他的毒？”
　　贺亦行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手晃了晃，抓住了舒季灵的手：“不是……是，手……”
　　“手……？”舒季灵急忙去看他的手，这才看见手背上黑了一块，再去细看，只是浅浅的破了层皮。他愣了一愣，气的直咬牙：“你中了七叶红浆花的毒？”
　　贺亦行苦笑：“方才……我用手，去挡了一下……”再想说什么，耳朵已经嗡嗡作响，舌头也渐渐发麻。
　　“蠢货！”舒季灵气的破口大骂：“你是呆子么？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混账！”再想骂什么已经没用了，因为贺亦行已然昏死了过去，根本听不见他的骂声。舒季灵七窍生烟，恨不能立刻给贺亦行身上捅几个透明窟窿，但看着倒在身前面色发紫的贺亦行，也只能认命的把人扔到马背上，快马加鞭往望海楼赶。他一路赶的急，等到望海楼下才将将过去一个时辰，眼前是看不到头的台阶，一直通往高耸山上。舒季灵把贺亦行从马上拖下来，眼前就有些冒金星，但眼下是性命攸关他也顾不得多喘口气，扛起人来就往山上爬。
　　他记得小时候大师兄魏伯易对他讲过，这望海楼一路是整整三千三百九十七个台阶，那时候他并没觉得多，这三千三百九十七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模糊的数字，他对医理毒学并不感兴趣，这望海楼他并没打算来。更不用说，还得背着个晕死过去的大活人了。
　　他不知走了多久，只恍惚的知道往上走，身前挂着装着七叶红浆花的包袱，身后背着中了七叶红浆花毒的贺亦行。
　　后来，很久之后，于叔承很是感慨的对他道，你运气不错。末了又补充一下，真不错。
　　对这句话贺亦行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后来他懂了，他运气不错，因为唯一可以救他的人把他背过来了。或者换做别人，这并不算幸运，只能说背他来的人够义气，可是那人换成是舒季灵，用于叔承的话来说，就是贺亦行的运气。这世上，舒季灵肯救的人，没有几个。

　　舒季灵见到于叔承的时候，是于叔承听见信儿下来接贺亦行，见到贺亦行紫黑的脸吃惊是难免的，但是更吃惊的是见到舒季灵。
　　他倒是不认识舒季灵的，只是道：“啊……你，就是那个小元？”
　　舒季灵没否认，也没气力去否认，他看着于叔承吩咐人把贺亦行接过去，一头就栽倒在地。于是于神医看着一排三个云岫山庄的人，登时有种无语问苍天的感慨。

　　于叔承怀疑舒季灵的身份，是在为贺亦行解毒过程中，舒季灵在把他扔到马背上之前，点了他几处大穴，以护住心脉，防止毒血攻心，而那点穴的手法，正是堆花谷的。不过他暂时没心思多想，把贺亦行的命救过来，紧接着就去给唐希林做解药去了，等解药出来了把唐希林的命救回来，再找那个小元，已经不见了。
　　云岫山庄的两个庄主先醒过来的是贺亦行，毕竟中毒事件短，好恢复。此人醒过来第一件事问的不是他师弟死没死，而是送他来的人在哪里。于叔承考虑一下，也没骗他只是道，人累坏了，休息了一晚上就走了。贺亦行暂时放下心来，于是问了问自家师弟已经还魂了，狼吞虎咽的吃过了饭就倒头躺下又去睡觉去了。于叔承看他这反应，足足站在门外想了半天，不一会儿，有弟子来报，说唐庄主醒过来了。
　　唐希林比贺亦行晚醒了大半天，人虽然是没事儿了，可是身体还很是虚弱，动一下都要喘一喘，于叔承坐端正了，耐着性子问他：“那个小元，是什么人呐？”
　　唐希林还算义气：“小元？小元……咳！你也知道，我师兄的心头肉么……”
　　“哦……”于叔承，漫不经心一笑：“你知道么？救你的药里面有一味，是从狮子山堆花谷采来的。”
　　“啊！”唐希林拜谢：“多谢神医救命之恩。”
　　“不谢。”于叔承笑：“那味药是你师兄，贺二庄主采回来的。”
　　“啊……”唐希林点头，忽然一愣：“我师兄？……去堆花谷了？”
　　“嗯。”于叔承再笑，笑的了然于心：“你师兄为了救你去了堆花谷，中了七叶红浆花的毒，命在旦夕。”
　　唐希林傻住，盯着于叔承看了半晌，终于确定于叔承没骗他：“神医！你得救我师兄！我云岫山庄定……”
　　于神医不待他说完：“我没办法，这救人的药，缺了一味啊……”
　　于是于神医就这么骗了大病初愈的唐庄主，逼着这站一站都喘半天的人去堆花谷找七叶红浆花给他师兄救命。唐希林急的脸都白了，好在神医还够朋友，说：“贺二庄主去是你云岫山庄的小元带回来的，恐怕这采药的路小元也是知道的，你能找得到他么？”
　　唐希林哭丧着脸，别说舒季灵会不会帮忙，这找得到找不到也是个问题。于是于神医又道：“小元既然把贺二庄主背上山来，若是得不到贺二庄主平安的消息恐怕也是不敢走远的，唐庄主四下找找，兴许找的到。”
　　于叔承说的很对，唐希林也觉得很对，于是拖着初愈的身子开始山上山下的找。舒孟灵看着唐庄主扶着墙走路难免觉得不忍，问他师兄为何要让唐庄主这样。于神医道，这是为了让唐庄主多活动，有利于身体恢复。当然，也有其二，他没说，既然小元不辞而别，定是为了回避什么，唐希林跟小元多少是熟悉，有唐希林想来小元应该会现身。
　　唐希林当然不知道于神医的想法，只知道自己师兄快不行了，不赶紧找到舒季灵他就是死也不会原谅自己。至于这时候贺亦行正躺在青檀塌上跟于神医品茶下棋，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在第二天中午，大家都在吃饭的时候，唐庄主在寻寻觅觅的时候，舒季灵窜到树上，对着唐希林扔了个鸡蛋大小的石头，要不是唐希林已经活动了一天，手脚麻利了一些这块石头非把他砸晕了不可。
　　唐希林回头来看见树上的舒季灵，顾不上发火几步扑过去：“季灵！季灵！可找到你了！”
　　舒季灵此来主要是为了打探贺亦行的情况，大老远就看见他魂不守舍的到处乱走，他坐在树上，问：“贺亦行呢？他怎么样了？”
　　唐希林几乎哭起来：“师兄他……季灵！你可要救我师兄啊！”
　　舒季灵心头一跳，据他所知于叔承不可能救不了贺亦行，可是怎么看如今唐希林的表情……他从树上噌一下跳下来：“贺亦行怎么了？”
　　这是唐希林这一辈子被骗的最惨的一次，主要是关心则乱，当然，唐希林与于神医之间的较量也只是仅仅开始。就算是后来结成了儿女亲家，这两人也是见了面就冷嘲热讽，半句不留余地。
　　“师兄……师兄为了救我，中毒了！”
　　舒季灵扬眉，这他当然知道，所以才送过来让于叔承医治的！他想了一想眉头一拧，杀气毕现：“于叔承没救他？”
　　“啊？”唐希林一怔：“他说……得，得要堆花谷的一味药。”
　　“堆花谷的一味药？”舒季灵怒：“堆花谷的药，除了七叶红浆花，他这望海楼哪一样没有？唐希林！你脑子上哪儿去了？”
　　这算是冤枉唐希林了，他上哪儿知道这望海楼跟堆花谷的事儿去？所以唐希林很无辜的道：“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舒季灵怒，火气还没撞到天灵盖，忽然又沉了下去，于叔承不可能闲着没事儿骗唐希林玩，此一说必定是有缘由的！他还没想完，忽听身后有人笑：“啊……辛苦唐庄主，终于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