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相随》州洲小舟

19、望海楼苦味斋

　　于叔承骗着唐希林找到了舒季灵，他此时也还是不知道小元就是舒季灵的，但多少也知道小元与堆花谷关系匪浅。倒是舒季灵，看到于叔承忽然出现也忘了这个人昨天才救了自己，认定了他一定是知道了自己是谁才会使诈，毕竟金桥山秦仲章已经知道了他的消息，于叔承知道了也算合理。于叔承为了诱他现身，拿唐希林做饵诱他上钩，其目的当然是跟秦仲章一样，就是要杀他了。
　　唐希林也不是笨蛋，看着于叔承想了一想也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他自小也算是被人哄着，人又机灵，从来没吃这么大的亏，气的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舒季灵牙咬的咯吱咯吱响，半个字也不说，先下手为强，不等别人反应，脚下生风拔刀冲于叔承而去。
　　于叔承先是吓一跳，毕竟没想到这个人会二话不说就动刀：“你等一下……”话没说完，舒季灵刀已经到了。
　　舒季灵的刀是堆花谷的刀，于叔承虽然主要学的是医，但自己师傅家的刀法他怎么会不知道？会这刀法的人统共就五个人，里面他一个，另外三个都认识，还剩下一个，那么眼前这人是谁，想必问都不必问了。当初第一次在云岫山庄见到时，若是说长相与自己师弟相仿，他还可以解释自家师弟长了个大众脸，可是看到堆花谷从不外传的刀法，他不可能再自欺欺人的说或者自己师傅还收了另外第六个弟子。
　　“舒季灵……”于叔承退开一步，抹了下脸颊，手指上一抹血迹：“你是四师弟。”
　　舒季灵冷笑，狠狠一刀追过去：“我不是！”
　　“很好！”于叔承也笑，笑的旁边的唐希林背后发寒：“那今日，于某便清理门户！”

　　于叔承功夫并不算太好，因为主要是为了养生健体，不然去堆花谷找七叶红浆花也不必贺亦行去了。所以按理他跟舒季灵打是占不着几分便宜的，但是他会毒，舒季灵不敢跟他碰，甚至招式有些许躲闪的意思，于是两人暂时就打了个平手。
　　唐希林站在边上，瞅着这两人打过来打过去，他蹙眉站着，也没出手的意思，一是因为他还没痊愈，上去也白搭，二是因为他拿不定主意眼下该站在谁那一边，再一想，人家堆花谷的家务事，他插什么手？于是便安心在一旁坐山观虎斗。离他十步远的地方，于叔承舒季灵师兄弟打的难解难分，一个要清理门户，一个要报仇雪耻。唐希林想了想施施然笑起来：“人跟人真的不能比，看着这师兄弟再看我们师兄弟，真是……”
　　他还没感慨完，忽听身后有人跑过来，回头一看，不由大喜：“师兄！你没事了？”
　　贺亦行皱眉：“本来有事，又没事了。”他说着叹口气：“不过，现在又有事了。”他说着纵身跳出去，拦在于叔承舒季灵中间：“住手！别打了！”
　　舒季灵眼下那里肯听他的？身形一拧，绕过贺亦行仍旧纠缠不休，贺亦行微感头疼，但当然也不能放任，于是三人顿时打成一团，舒季灵怒：“贺亦行，你闪一边去！”
　　于叔承也冷冷道：“贺二庄主好本事！”
　　贺亦行无奈：“都先住手！有什么事大家好商量！”
　　“商量什么？”舒季灵咬牙切齿：“商量如何清理门户么？”
　　“季灵！”贺亦行道：“这事肯定是有原因的，你问清楚再动手！”
　　“我堆花谷的事，与你无关！”
　　这句话贺亦行听过，也反驳过，不过显然舒季灵没把他的反驳记在心里。贺亦行无奈，只能转而去对于叔承道：“于神医请住手，一切好说！”
　　“好说什么？”于叔承冷笑，一掌挥出：“小元就是舒季灵，那岂不是在你云岫山庄待了七年？贺亦行，你做的好事！”
　　旁边的唐希林终于忍不住插嘴：“你都不知道他是舒季灵，云岫山庄当然更不知道！再说这几年不是也没出什么事么！”
　　贺亦行扭头来：“你少说两句！伤的轻了是不是！”
　　唐希林无语瞅了他师兄一眼，撇了撇嘴，懒洋洋道：“你伤的不是也不轻么？”
　　贺亦行闻言，无奈出口气，忽然收回防势，作势就要往地上倒。他左边是于叔承右边是舒季灵，少了人阻挡，终于啪啪啪对上了几招，但是也只是几下。舒季灵眼一瞅贺亦行倒了下去，便顾不上于叔承了。
　　“贺亦行！”他抽身就去扶贺亦行，等把人扶住了拧眉对于叔承恶狠狠道：“你没给他疗毒？”
　　于叔承显然是还有些没回过味来，本来是三个人打群架，一个人倒了，另一个人反而质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他收了势，冷冷打量了一下倒着的贺亦行跟扶着他的舒季灵也没说话。
　　舒季灵低头去看贺亦行：“怎样？”
　　贺亦行咧嘴笑一下：“死不了。”
　　“死不了是什么意思？”舒季灵咬着牙挤出几个字来，皱了皱眉突然就松了手，贺亦行倒也利索，立刻就站住了：“好了好了，既然已经住手了，就先不要打了。”
　　舒季灵大怒：“姓贺的！你搞什么鬼？”
　　贺亦行连连干笑：“方才的确有点晕，现在好了。”他说着又对于叔承道：“于神医，其实贺某一直有一事不明，还请阁下不吝赐教。”
　　于叔承十分坦荡：“贺二庄主要问什么？”
　　贺亦行看了眼舒季灵，舒季灵轻哼一声，没说话。贺亦行笑了一笑：“神医对我师弟隐瞒在下伤情，不知是何用意？”他醒的比唐希林早，也知道唐希林没事，但是等他睡足了觉养足了精神准备去跟师弟辞行去找舒季灵的时候，却被人告之唐庄主为了找人救他，已经操心了整整一天一夜了。贺亦行不解，再问下去从人就有点吞吞吐吐，语焉不详。可贺亦行是什么人？旁敲策推几句话的功夫，简单就知道了唐希林被骗的前因后果。他觉得不忿，唐希林是病人，大夫怎么能这么戏弄病人呢？于是贺亦行只能暂时先把舒季灵放一边，先把自己师弟找回来，告诉他自己已经没事了，让他养好了伤，尽快滚回云岫山庄去。他问了几个人，人家告诉他唐希林好像是朝那边那边走了，他就一路找过去，还没看见唐希林，先看见了于叔承，贺亦行一琢磨，也没打招呼就跟在于叔承后面，一路跟上去，不但找到了唐希林，还见到了舒季灵。

　　舒季灵跟于叔承动手的时候，贺亦行其实就在不远处看着，他开始没上去制止也是有原因的，一来他想顺道摸摸于叔承的底，二来也是看看于叔承对舒季灵的态度，到底是不是下的杀招。后来他上去了，原因也是两个，一是他看得出来于叔承论身手不如舒季灵，但是要是用了毒药舒季灵也不是人家对手，二是，于叔承没下杀招，但是舒季灵却是当真在玩命，要是不顾忌于叔承会用毒，估计这刀早就把于叔承脑袋削去了。
　　贺亦行瞅着气冲冲的舒季灵，又看一眼一脸淡然的于叔承，再看看身后看热闹的唐希林，回头去皱眉道：“你不是受伤了么？赶紧回去好好养伤！”
　　唐希林扬眉：“于神医既然放心让我四处奔波，想来着伤养不养也是无所谓的。”
　　于叔承轻轻咳了一声：“唐庄主伤势不重，驱除毒性后，就已经是无碍了。”
　　“哼！”舒季灵攥着刀想向前走一步，虽然被贺亦行给拉住了，但也没碍着他说话：“于叔承！爷爷看在你医好了人的份上，今天就暂不杀你！”
　　于叔承冷笑：“我医好了人，与你有什么关系？”说着顿了一下，对贺亦行道：“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舒季灵瞪着他：“是什么关系，不必你问！”
　　贺亦行连忙拉着他，对于神医歉然一笑：“管教不好，请多担待。”于叔承还不待说什么，舒季灵先怒了：“贺亦行！”
　　贺亦行看看他：“既然来了，也见面了，那就索性摊开来谈谈吧。”
　　“……”
　　“没事，”贺亦行道：“他要是还打你，我就帮你打他。”
　　舒季灵脸上薄薄的红一层，怒斥：“我用不着你帮我！”他说着一指淡然站着的于叔承：“论身手，他不如我！”
　　贺亦行无奈：“好好……反正他不如你了，先说说话也无妨。”舒季灵不忿看他几眼，这才勉强点了点头。贺亦行等舒季灵点了头，才对于叔承道：“方才贺某的问题，神医可想好了如何回答？”
　　于叔承虽然性子比较慢，但是也做事也爽快，道：“既然贺二庄主问了，在下自然会回答，只是此处也并非谈话之地，不如移步苦味斋如何？”

　　苦味斋是于叔承的书房，布置雅致，书案上摆着笔墨纸砚，显然神医闲着没事还写书。于叔承走在前面，贺亦行扶着自己师弟跟在后面，在后面贴着紧紧相随的舒季灵。
　　四人分宾主落座，贺亦行笑：“方才贺某的问题，神医现在可否回答了？”
　　“啊，”于叔承点头，还不忘看了一脸杀气的舒季灵一眼：“在下对唐庄主隐瞒也并非有所敌意，更没想过要对……”他又看了看舒季灵，对贺亦行道：“对小元下毒手。”
　　舒季灵重重的哼了一声：“鬼才信你！”
　　于叔承看也没看他，跟没听见这话一样，对着云岫山庄两位庄主笑了一笑。贺亦行心道，如此一来怎么显得自家这个气量这么小？果然是自己教的不够好？再一想，罢了，眼下能老老实实坐在这里已经不错了，若是哪天换成了于叔承这样子只怕自己也得吓傻。
　　于叔承也不废话，就把自己的疑虑跟想法说了一遍，最后着重补充：“在下是没想到四师弟就是小元，是在领教了他刀法之后，才明白的。”话外之意就是自己还没动手的意思，是舒季灵先动的手，自己是逼不得已的。贺亦行点头，也明白他这话另一个意思，就是如果舒季灵没暴露身份，他不会主动出手，但是舒季灵自己显露了身份，也就不能怪他了。
　　贺亦行听的明白，唐希林当然也听得明白，心说自己虽然中计了，但也是小元太心急太毛糙，不然也不会被认出来。他虽然不好说什么，但是对于于叔承利用他一事还是耿耿于怀，于是颇为不悦的哼了一下，这声音也不重，但是偏偏于叔承耳朵好，没给落下。
　　于叔承立刻对他温和一笑：“在下自作主张，欺瞒唐庄主，有所不敬之处，还望唐庄主海涵。”
　　于叔承既然说到这个份儿上，唐希林自然是不好在计较，以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于是他一抱拳：“好说，好说！于神医客气，在下这条命还是神医所救，又怎会怪罪神医？”虽然话是这么说了，但是语气中难免还有一份不悦。
　　贺亦行心说，看来果然是自己教的差？这师弟年纪太轻是不假，可在气度上到底是差了人家一截。他想到这里，对于叔承道：“神医言过了，大恩不言谢！我师兄弟二人性命都是神医所救，云岫山庄定然不忘望海楼恩情。”
　　于叔承含笑：“贺二庄主客气。”
　　舒季灵见他三人互相客气起来，不免心中郁闷，憋着一口气道：“他是大夫，治病救人理所当然，他学的什么就该做什么，有什么好谢的？”他说完还有意挑衅般瞪着于叔承。于叔承与他对视一眼，微微颔首：“此言不差，叔承从师学医，为的就是治病救人，此乃本分。两位庄主若是要谢，还是该谢先师。”
　　他不说还好，一说起舒老谷主舒季灵就上火：“你还敢说！”他噌一声把刀亮出来：“于叔承，爷爷问你！是不是你们合伙杀了我爹，霸占我堆花谷？！”
　　在场三人都是一愣，有想到舒季灵肯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拔刀，但是谁也想不到他拔刀的时候会冒出这么一句来。
　　“季灵，你胡说什么？”贺亦行皱眉压住他的刀：“谁告诉你的？”
　　“不用管什么人告诉我的！”舒季灵怒视于叔承：“你只管说，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