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人鱼（三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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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了吗？
……不一定。
秦砚记得很清楚，回到过去之前，他是在那个祭坛一样的地方，而不是这里。
如今身处哪个时空，他无法确定。
秦砚逡巡一周，眼睑微敛。
要验证这件事很简单，打个通讯便可。
在过去时空里，智甲一直处于沉睡状态，如果智甲苏醒，那么他极大概率是回到了原本时空。
秦砚手指微动，正欲重启智甲，忽而，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痛苦在脑海深处“轰”地爆炸开来。
这股迅猛的痛苦让秦砚措手不及，手指一颤，俊美淡漠的脸庞瞬间苍白下去。
除了忍，别无他法。
但不成想，爆裂般的痛苦愈演愈烈。
记忆碎片走马灯般在脑海里回放，上千次死亡积攒的痛苦好似一次性爆发了出来，大脑像被一点点切开分解，每个神经细胞爆炸再重组。
碾碎，重组，再碾碎，再重组……循环往复。
上千次死亡都未让秦砚动摇，他无疑有着钢铁般意志，但此刻也无法控制住肌肉的颤抖。
这是极刑般的痛苦。
年轻的执法者无法控制地弓下脊背，右膝盖重重磕在地上，单手撑地，胸膛急促起伏，汗水从线条分明的下颌滑落，很快将地面洇湿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那突然而至的、巨大的痛苦终于有了消退的趋势。
秦砚混沌的视野慢慢清晰了起来，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无比绚丽斑斓的世界。
海量信息争先恐后涌入大脑，数量以亿为单位，这远超大脑处理极限。
肿胀感在皮层涌起，呈指数级攀升，他现在的大脑就像鼓囊囊的皮球还在被充气，随时可能炸开。
生存本能让秦砚下意识闭上眼，将那个斑斓到诡异的世界隔绝在外。
这是什么？秦砚心里闪过这个想法。
不过几秒，他又睁开了眼，这一次他没有笼统地看这个世界，而是将视线焦点聚集到一个金属块上。
这次依旧有大量的信息传递到大脑，痛苦依旧，但勉强可以承受。
秦砚看清眼前的东西，瞳孔倏地缩起。
那颗不起眼的金属石子已经完全不是秦砚印象中的样子，那斑斓奇诡的样子他难以用人类语言描述出来。
那并不这个维度的东西。
就像人在白布上投下影子，影子是人体的二维展现，在秦砚眼中，这个金属块变成了某个东西的“投影”，而那个东西他无法用语言描述。
那个东西在三维世界中投下了金属块这个“影子”。
秦砚可以在那个东西上，直接看到金属块的所有面，看到它的原子组成和排布，但这只是两个不起眼的、他可以用人类语言表述出来的特征而已……实际中，那个投下金属块的东西还有太多太多细节无法表述。
一切被无止境放大，信息量无穷多。
秦砚直直地看着那个东西，心底爬出一股悚然感。
这到底是什么？
食指重重按压上太阳穴，大脑疼痛短暂地缓解了一下，借着这个机会，秦砚再度将视线移向远处。
汹涌的信息如一柄利剑刺入他的大脑，极度痛苦之中，秦砚死死看着眼前的一切，世界在他眼里纤毫毕现。
数不清的斑斓绚丽的东西投下了影子，这些影子组成了他生活过的真实世界。
那座哥特式银黑色钟塔是一个巨大的、扭曲的、像山一样的东西的投影；空气中不起眼的灰尘在另一个世界真实面貌竟是一只覆盖宇宙的巨眼……仅仅目之所及，秦砚感受到了一个比宇宙还要广阔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面前，他是一个比尘埃还要渺小的存在，他像蝼蚁忽然有了人类感知。
他死死盯着眼前可怖的一切。
色彩斑斓的波随处可见，到处翻涌，大脑深处好似隐隐听到低语。
他不能明白那些语言含义，却能感知到一部分情绪。
疑惑，新奇，探究，玩味……各种情绪都有，独独没有忌惮。
那是人类看蝼蚁，不，比这更可怕，是人类看纸片人的眼神。
从骨子里，从常识上就没有把他当成生命。
没有人会忌惮只存于纸上的东西。
巨大的悚然感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秦砚呼吸再度急促了几分，但仍死死看着那些东西，眼角一阵沁凉，竟是鲜血。
人类大脑并不足以处理那个世界所传递的信息，男人眼角流出血色的泪，紧接着，耳、口、鼻依次流下鲜血。
他的身体机能已经到达极限。
但秦砚仍死死看着这一切，像要把这一幕深深刻进脑子里。
痛苦让他面容扭曲，冷白肌肤出现细细裂痕，鲜血流下，几乎让人以为这个人下一秒就要破碎掉。
终于，秦砚闭上了眼，颧骨微动，压抑着极大痛苦。
……
不知过了多久，秦砚再度睁开眼。
眼前的世界已是平常，好像黄粱一梦，他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不记得刚才斑斓奇诡的一切。
脸上濡湿，秦砚抬手摸了摸，是鲜血，微微动了动唇角，脸颊扯到伤口，传来疼痛。
身上的伤口细细密密，这是迄今以来他受过的最严重的伤，他不知道这是从何而来。
大脑里还隐隐残存着疼痛，提醒着秦砚什么，但回想时却一片空白。
那是人类大脑无法储存的东西，已经超脱了人类生物认知范围。
他什么也不记得。
但那种被怪物窥视的悚然感依旧在身体残留，秦砚再度看向眼前世界时，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袭上心头，他从未觉得这个世界如此危险过。
这感觉来的毫无理由，却发自骨里。
好半晌，秦砚勉强压下了惊悸，他按了按太阳穴，心里隐隐感觉，刚才几十秒里发生的事至关重要。
他有个强烈的预感——
虞祁。
找到虞祁，一切或许就会明了。
男人视线微垂，落在袖口处，那里原本有两枚袖口，但现在只剩一枚，残留的金属丝线诉说着一些难言的暧昧。
但暧昧之下却涌动着杀意。
这对袖扣是一个非常隐秘的武器，里面装有微型空间爆炸弹，启动时袖扣里的空间极速膨胀，最后爆炸，坍塌成黑洞，没有生物能逃过，缺点是只能同时启动。
换句话就是同归于尽。
秦砚不可否认，在这上千次死亡里，爱意无法控制，越积越深，但杀意从未停止。
但和之前不同，如果到了那一步，他不会让虞祁一个人迎接死亡。
信仰始终在爱情之上。
秦砚垂下眼，重启智甲，这次智甲有了动静。“滴”地一声，它开始对秦砚身上伤势进行修复。
这次确实是回到了原本时空。
之前智甲总莫名沉睡，现在苏醒，这预兆那没有尽头的死亡总算结束。
秦砚查看了眼时间，动作一顿。
“连接诺亚通讯。”秦砚在智甲芯片下达语音指令。
手腕发出淡蓝色光芒，智甲道：“已向诺亚发送通讯请求。”
“嘟…嘟……”
不知响了多久，那边毫无动静。智甲显示：“无人接听，是否再度连接?”
“不，连接盖亚。”
秦砚眉头不自觉微皱，扫了眼四周，低头向一个肮脏的巷道走去。
这是条小路，通往凯瑟琳夫人别墅，联系不上诺亚等人，他打算先去凯瑟琳夫人那里看看情况。
路上，秦砚经过伊甸园赌场后门，耳尖动了动，脚步一顿。
他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伊甸园赌场是百慕达销金库之一，是罪犯赌鬼们的天堂，往日里人满为患，喧嚣震天，此时怎么会没有一点声音？
而且……秦砚仔细分辨了空中灵魂气味。很淡，近几个小时这里应该没人。
恰此时，智甲道：“无人接听，是否再次发送通讯？”
盖亚也联系不上？
秦砚眉头紧锁，停了下来，四处看了眼，走进了一个狭窄隐秘的巷道。
审判所都是全天保持通讯仪畅通，接连两次都联系不到人，必然是发生了什么。
“连接汤尼。”
智甲依言发送通讯。
与此同时，秦砚抬头看了眼黑铁墙上高窗，又四下打量一眼，墙表面附着一根手腕粗的金属管道。
秦砚微躬身，顺着管道往上爬，他动作轻盈，速度极快，不过片刻就悄无声息攀上了高窗台。
“无人接听，是否再次发送通讯？”
尽管秦砚对这个结果隐隐有所预料，但确定时仍不免沉下脸。
“接入百慕达星域网。”
百慕达隔绝在银河系之外，自然是没有星网覆盖的，但拍卖场、机械所以及医院三大势力合资搭建了内部局域网。
鲍里斯等人搭建局域网目的是为了更好控制百慕达，在其中做了很多手脚，对秦砚来说，接入这个局域网很可能被追踪位置，百害无一利。
但他急需了解当前局势。
方才在检查智甲时，他发现智甲竟然沉睡了一个星期！
这一个星期，在旁人看来，他很可能处于无端失踪状态，在百慕达这种地方，一个星期能改变太多事了。
况且诺亚等人都联系不上。这让秦砚有种不妙之感。
智甲迅速捕捉局域网信号，破解进入，搜索信息。
高窗玻璃用一种特质晶体材料而制，可模拟日光，温度极高。
秦砚沉着脸，翻身而上，将玻璃打了个稀碎，直接从三四十米的高台一跃而下。
伊甸园赌场内部非常昏暗，空气里残留着烟酒混合的难闻味道，地面堆着酒瓶雪茄灰，脚印纷乱，肮脏至极。
秦砚匆匆扫了眼，丝毫未停留，疾步西南方奔去。
伊甸园赌场离凯瑟琳夫人别墅很近，这样能省大量时间。
诺亚他们能力不差，秦砚并不是很担忧，他担心的是安杰尔。
安杰尔性情善良单纯，没有任何自保能力，却又有那样惹人觊觎的样貌……秦砚速度又快了几分。
伊甸园赌场占地面积极广，上下三层，秦砚目标明确，以直线朝凯瑟琳夫人别墅而去。
随着他靠近出口，空气里逐渐出现了一些其他气味。
最为明显的是其中那股月季花味道，这是凯瑟琳夫人的灵魂气味。
其次是一股臭水沟味，秦砚记得这味道，是通缉榜排名第十的罪犯皮普斯，机械所掌权者。
皮普斯在凯瑟琳夫人别墅？
秦砚眉头微皱，先将这件事放到一边，再度仔细辨别起空中气味。
但无论他怎样寻找蛛丝马迹，仍没有嗅到熟悉的玫瑰露酒芳香。
这个不详的兆头让秦砚心不停下沉。
恰此时，智甲“滴”了声：
“……信息搜集完毕，是否接收？”
秦砚应了声，翻阅起大脑里的信息，脚步猛然一顿。
他没想到短短一周，百慕达竟已天翻地覆了。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人鱼（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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