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系马甲总被偏执狂盯上［星际］》温渝

31、人鱼（三十)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虞祁似是也有些讶异，轻轻地看了他一眼，忽而又笑了笑。
　　这个笑和他先前所有的笑都不一样，没有带着那种似是而非的意味，而是柔软的、带着怜悯的。

　　他看着秦砚，微微叹息一声，有些宠溺意味说：“亲爱的，别再问这样傻的问题了。”

　　这话让秦砚浑身倏地绷起来，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心里翻江倒海。
　　他难以置信自己竟然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虞祁炸毁玫瑰星系一事有清晰的录像，审判所的人都一清二楚。
　　他犯下了滔天罪孽，这点毋庸置疑。

　　身为审判所最高执法者，他现在却问出这样了问题。
　　他知道，这是出于他隐秘的渴望和私心。
　　……他在企求着什么。

　　他渴望虞祁无罪，渴望他只是一个干干净净的普通人。

　　从初见开始，着魔的情感就在心底隐秘地蔓延生长，秦砚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并一直极力地克制着，但终究，这份情感还是在不知不觉中，生长到了足以跟理智分庭抗礼的地步。

　　执法者脸色的寒如冰雪。
　　他深蓝色的眼睛牢牢地锁在虞祁身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凛冽杀气：“你说的对，事实无可辩驳，那你也该知道，我不会放过你。”

　　二十年来，根深蒂固在他骨血里的责任已经成为了他人生的信仰。
　　但此刻，秦砚有种可怕的预感——
　　面前这个人，会从里到外、从精神到肉.体摧毁他的一切，会让他抛弃责任、让他叛离信仰，让他的世界天翻地覆！

　　这是一个极为严峻的问题。

　　审判所是星际唯一一个纯粹的、以“保护民众生命财产安全”为宗旨的机构，凌驾各国政府之上，不受任何政治权力驱使。
　　毫不夸张地说，在银河系亿万公民眼里，审判所是立在他们身后的钢铁盾牌，是正义与安全的代名词。

　　而秦砚是审判所的精神领袖。这个身份注定他不能有任何弱点和纰漏，一旦他出现问题，审判所必会分崩离析。
　　这太可怕了。

　　秦砚抽出光刃，白色锋芒在他脸上投下冷酷阴影，必须在一切变得更糟之前结束掉它。

　　必须杀了这个罪犯，刻不容缓。

　　杀了虞祁之后，他会进行脑皮层手术，抽掉有关虞祁的所有记忆；并进行电击疗法，让“虞祁”二字成为他的生理性厌恶。
　　这个过程无异于一种酷刑，秦砚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从八个通道穿越而来的风依旧在嚎叫，像濒临死亡的哀泣，盘旋在祭坛上空。

　　秦砚没有丝毫犹豫，“噌”一声，光刃直朝着虞祁刺去，强大的力量让空间都出现了扭曲的波纹。
　　他没有半分留手。
　　杀意前所未有的磅礴坚定。

　　虞祁黑眸里的意味复杂难明，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微笑，只是向后退了几步，退到了祭坛中央。
　　他甚至没有去躲避迎面刺来的光刃。

　　“噗——”光刃直直刺入了罪犯的心脏。

　　虞祁没有任何抵抗。
　　利刃破开肌理、贯穿心脏时，他仅仅是垂下了眼，这个动作透出一种难言的纵容和宠溺。
　　不论是上次还是这次，他从未拒绝过秦砚，即便是死亡。

　　秦砚握刀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紧，心脏似乎也抽了一下，这让他神情更冷。

　　方才虞祁死而复活，从白骨凭空生出血肉，这样并不一定能真正杀死他。
　　秦砚应该直接用粒子束将这个人化为灰烬。

　　“咳咳咳……”虞祁咳了几声，似乎是察觉了他的忌惮，终于开口，唇齿带血，“亲爱的，你不必如此害怕……”

　　秦砚手指动了动，到底没有再动作，只是紧紧盯着虞祁，观察他身上的每一点变化。
　　如果发现虞祁伤口有愈合的迹象，他会毫不犹豫地使用粒子束。

　　面前人脸色苍白得可怕，但除此之外，他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这个罪犯好像天生感觉不到痛苦，漆黑的眼睛仍温柔地注视着杀害自己的凶手，洞察了他的所有想法。

　　他静静地笑了笑，声音近低语：“你忘了吗，我早就死了啊……”

　　秦砚眉头不自觉皱起，并没有明白虞祁这句话的含义。
　　忽而，虞祁动了动，秦砚心神瞬间紧绷，手腕一动正欲抽出光刃。

　　下一秒——“噌”地一声。
　　虞祁用手生生握住了光刃，止住了他的动作。
　　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出现在他掌心，鲜血唰地流出，落到地上。

　　秦砚敏锐地察觉异样，但已经晚了。

　　鲜血终于顺着祭坛表面的花纹蜿蜒、交汇、融合，形成一个完整的玫瑰图案。
　　刹那间，风声停滞，扬起的灰尘静止半空，祭坛边缘的血液垂而不落。

　　一切定格。

　　玫瑰红色的光芒大作，照亮了这个地下空腔的每一个角落，空间像万花筒般极度扭曲起来，形成一个个扭曲交错的环，一眼望去无限晕眩。

　　虞祁轻轻地吻了吻秦砚的唇：“下次见。”

　　……
　　静止时空里发生的一切，秦砚毫无察觉。
　　在他看来，自己只是眨了个眼，眼前就猛然变成了另一番景象。

　　一切都不见了，那风声、祭坛包括那个罪犯，在他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上一条商业街。

　　这条商业街以玫瑰色为主色调。现在正值夜晚，头顶繁星浩瀚，整条商业街灯火通明，人群熙熙攘攘。
　　这太诡异了。
　　秦砚眸光锐利，如刀般扫向四周。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不少人都朝他隐隐投去视线，看见这个俊美冷漠的年轻人神经质地打量四周，不由怪异。

　　察觉到周围视线，秦砚收回视线，抿抿唇，忽而尝到铁锈味。
　　他顿了下，用食指在唇上擦了擦，看了眼，指腹上沾着鲜血。

　　他身上没有任何伤口，毫无疑问，这鲜血是虞祁的。
　　虞祁再一次在他眼前逃脱。

　　这个事实让秦砚心里不免恼火，但恼火同时，又不可克制地生出一丝侥幸，这让他表情一时间忽明忽暗。

　　秦砚不是会一直沉浸在无用情绪里的人，不过片刻就把所有情绪收拾得一干二净。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四周，眉头微蹙。
　　空间传送？

　　百慕达与外界隔离，根本无法设置远距离的空间传送描点，这个地方如此繁华，不会什么偏僻之处。
　　当务之急，还是先搞清楚现在情况。

　　秦砚四下看了看，发现不远处有一个旅行团，领头的仿真机器人正好在给一群大爷大妈讲解。

　　他思忖片刻，不动声色地混了进去。然而，机器人导游的第一句话就让他瞳孔骤然一缩。

　　“……这便是我们旅行的最后一站了，玫瑰星系的首星——瑰星！咳，大家都知道哈，瑰星是银河系最浪漫的星球……”

　　导游还在绘声绘色地讲解，但秦砚已经听不进半句，脑子里现在一片空白。

　　玫瑰星系？玫瑰星系不是已经被虞祁炸掉，坍塌成一块巨大的黑域了吗？？
　　眼前看到的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难道是幻觉？

　　秦砚迅速地扫了一眼四周，调动智甲，但不知为何智甲毫无反应，这直接杜绝了他联系外界的可能。

　　恰此时，空中传来音乐声，商业大屏上投影出一则3D广告。
　　一只漂亮的白猫从屏幕中心越出，正好落在空中的一艘飞行器上，飞行器驾驶员友好的冲那只白猫打了个招呼，那只白猫也“喵”了一声回应。

　　这个场景秦砚非常熟悉，是三月前出的一个公益互动广告，只投放了一个星期。

　　在这时，旁边的女孩子戳了戳他，有点羞涩，小声问：“哈喽，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
　　秦砚：“抱歉。”
　　女孩子脸上露出明显的失望，回过头去。

　　秦砚在他转身时看到了她手中拿的游览简介，顿了下，拍了拍她的肩膀。
　　女孩立马扭过头，眼里露出惊喜。

　　“能问下现在几月几号吗？”秦砚紧紧看着那则公益广告。
　　现在恰好整点，屏幕左上角出现了整点计时。
　　23：30、23：31、23：32……
　　秦砚死死盯着那个数字，周围玫瑰红色映入眼帘，一种极不详的预感从心底升起。

　　女孩看到眼前俊美的银发男人根本没注意自己，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好心地解答了一下：“现在2月14号呀，等会零点有烟火表演呢……”

　　“轰——”

　　女孩声音忽然变得很远，秦砚脑子里爆炸似的嗡嗡作响，“2月14号”这个日期跟咒语一样在脑海里不停盘旋。

　　2月14号2月14号2月14号……他呼吸急促起来。
　　这是三月前，虞祁炸毁玫瑰星系的当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