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墨舒襄》末笺

33、变故

　　这年舒襄去王曼那里过年。
　　李齐身高已经到她耳朵了，还是喜欢抱着她的手臂撒娇，黏糊糊地喊姐姐。
　　李齐奶奶瘦了很多，精神也不太好，说话气势都弱了，但还是看舒襄不顺眼，不过王曼任劳任怨服侍她这么久，她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
　　她之前查出脑瘤，还有得治，但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治好也活不了多久，而且她现在瘫痪了，做什么都要人伺候，活着也是遭罪，早晚是死，她不愿意去治，说浪费钱。
　　她不是真不想活，是不想拖累儿子，治病花销太大，大儿子本来条件就一般，养活老婆孩子一家子已经不容易，这两年李闻华的生意也不如意，货款收不回来，外面还欠着债，过完年要是还没办法，他们已经准备好卖房子了。
　　这些都是李齐告诉舒襄的，舒襄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王曼给的，也就是李闻华的钱，她去问王曼，王曼说没那么严重，让她安心上学。
　　过完年她回到舅舅家，还没开学，王亚晴已经回学校去了，听张秀娟说初二一早就走了。
　　夫妻俩都有些不高兴，舒襄说她应该是学校有事。
　　她给王亚晴打电话，问怎么了，她不是任性乱来的人，她说没什么事，舒襄知道她没说真话，以为是因为夏棹凡，转头又给夏棹凡打了个电话，夏棹凡放假后去了在上海，不知道怎么回事。
　　接到王亚晴电话是半个月后，刚开学，还没正式上课，舒襄在宿舍里洗衣服，电话接通后王亚晴在电话里哭，话都说不利索，断断续续说了半天舒襄才听明白，夏棹凡受伤了，流了很多血，刚被救护车送到医院，她很害怕。
　　舒襄立马请了假，买票连夜前往北京，到医院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夏宛昨晚和她爸一起从上海飞过来的，夏棹凡右肩被砍一刀，伤到了骨头，要住院，出院后少说也要养一两个月，他爸替他请了假，要带他去上海养伤。
　　王亚晴肿着眼睛蹲在走廊，孤零零的，看上去像个被遗弃的小孩。
　　舒襄拉她起来，问她怎么回事，她抽抽噎噎地说了个大概。
　　这段时间她心情很差，偶然在外面认识了几个不三不四的社会人士，夏棹凡劝她离他们远点，她其实知道那几个不是什么好人，但在他面前偏要嘴硬，两个人因此吵了一架，闹得很不愉快，他们之间本就没什么可能，夏棹凡不喜欢她，吵过之后她觉得对方肯定更讨厌自己了，一个无理取闹，不思进取，自甘堕落的女生。
　　可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她是所有人眼中聪明漂亮，优秀上进的女生，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
　　她越想越难受，自己跑出去找酒喝，刚好碰到那几个人，他们喊她一起去酒吧玩，她稀里糊涂就答应了，这事不知道被谁看见，告诉了夏棹凡，她一杯倒的酒量，根本是羊入虎口，夏棹凡不放心，赶过去时她已经喝得迷迷糊糊，他要把人带走，对方不答应，双方因此发生冲突，夏棹凡虽然身手不错，但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对方还随身携带武器，要是他自己一个人要脱身不难，是因为顾着王亚晴才挨了这一刀。
　　说白了这一刀就是为她挨的。
　　对方几个人已经进了局子，一时半会儿出不来，王亚晴没脸见夏棹凡，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守在外面，不敢进去。
　　舒襄轻轻呼出一口气，她那么聪明，可遇到感情还是会一次次犯傻。
　　她边说边流泪，衣服上还沾着血，非常狼狈，舒襄带她去卫生间洗了把脸，让她在外面的椅子上坐一会儿。
　　“我进去看看。”
　　舒襄走到病房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
　　她打开门走进去。
　　病房里只有姐弟俩，夏棹凡已经换好了衣服，脸色有些苍白，他坐在床边，夏宛在帮他系鞋带，他看着舒襄，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受伤了，我来看看你。”
　　“连夜过来的？”
　　“嗯。”
　　他轻轻抬了下肩膀，笑着说：“这么远跑过来多麻烦，我没什么事。”
　　“怎么会没事，肯定很疼吧。”
　　“还好。”
　　夏宛让舒襄过去坐：“好久不见，小舒襄都长大了，变漂亮了。”
　　她勉强笑了笑，走过去，郑重其事地对夏棹凡说：“对不起，我替亚晴向你道歉。”
　　就知道她会这样，这事和她没关系。
　　“舒襄，你不用道歉。”
　　她摇头：“昨天亚晴她是一时糊涂，其实她心里什么都清楚，只是……总之如果不是因为她，你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昨天她吓坏了，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一直在哭，你受伤是她造成的，她很自责，她不敢进来当面和你道歉，怕你不想看见她。”
　　夏婉说：“昨天夜里我让她进来，她不进，让她去休息也不走，一直蹲在外面。”
　　夏棹凡确实不太想见王亚晴，但不是因为自己受伤而责怪她，而是她的那份感情太过厚重，他无力承受，也无法回应。
　　不多时一个梳着背头的中年男人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中年男人年纪不轻，但依旧英俊，他看了舒襄一眼，问夏宛：“收拾好了吗？”
　　“好了。”
　　“那走吧。”
　　“爸，姐，你们先下去。”
　　夏父又看了舒襄一眼，说：“车在楼下等，动作快点。”
　　“嗯。”
　　三个人提着东西出去了，夏棹凡坐在沙发上，让舒襄去叫王亚晴进来。
　　两个人单独在病房里聊了几分钟，舒襄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出来后王亚晴很平静，舒襄以为夏棹凡已经接受了她的道歉。
　　夏棹凡去了上海，舒襄带王亚晴去吃饭，吃完送她回了学校。
　　看她没什么事，下午舒襄就坐火车离开了北京。
　　那天夏棹凡确实接受了王亚晴的道歉，同时也用最简单且残酷的语言斩断了王亚晴的所有念想，后来舒襄才知道那天之后他们俩彻底没了联系，虽然同在一所学校，但他们已然成了陌生人，哪怕遇到都不会多看彼此一眼。
　　夏棹凡不喜欢王亚晴，也不会喜欢，王亚晴看清了，也死心了，真真切切尝了这一回一厢情愿的滋味，太痛苦了，她再也不想再被感情牵着鼻子走。
　　他们双方都没错，喜欢没错，不喜欢也没错，他带给她爱而不得的苦涩，她还给他一条永不消失的疤痕，扯平了，她要重拾自己的骄傲，以后再也不惦记这个人了，房间里放了很久的那两个汽水瓶子她让张秀娟拿走，连同她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感情一并扔了。
　　舒襄不知道王亚晴还有别的事瞒着她，只有她被蒙在鼓里，直到东窗事发。
　　王辉病发那天舒襄没课，在图书馆写作业，王亚晴打电话给她，泣不成声，电话挂断后舒襄呆愣了很久，鼻尖泛酸，但一滴泪也掉不下来，相比难受，更多的是茫然。
　　去医院的路上她才明白之前王亚晴的反常是因为什么，难怪过年的时候回去看王辉瘦了很多，吃东西也少，他还说是脂肪肝，医生让控制饮食，减肥，舒襄当时也没怀疑，谁会想到是生了这么大的病。
　　去年王辉在医院查出胰腺癌，医生说发现得早，当时就做了一次手术，这事两口子瞒着没和姐妹俩说，王亚晴也是过年在家无意间听见他们说话才知道的，癌症，不是什么小病小灾，她太害怕了，第二天招呼不打就逃回了学校。
　　舒襄到病房时王辉还没醒，张秀娟坐在旁边默默流眼泪。
　　“舅妈……”
　　张秀娟抹了把脸，哑着嗓子说：“来了。”
　　“嗯。”她走过去，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张秀娟还没开口又哭了起来。
　　王辉病情恶化，癌细胞扩散，医生说基本没有治愈的可能性了，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如果治疗效果好，或许还有几年时间，最坏的结果就只有这几个月了。
　　舒襄在医院守着，张秀娟回去收拾东西，王亚晴正在往回赶。
　　病来如山倒，好好的人说倒下就倒下了，舒襄想起去年在医院送走于奶奶的场景，心口一阵酸涩。
　　王辉很快就醒了，人很虚弱，他什么都没说，让舒襄回学校去上课。
　　“你舅妈在这里守着就行了。”
　　“没事，我今天没课。”
　　她在医院留到晚上才回学校。
　　第二天她上完课去医院，王亚晴已经回来了，张秀娟娘家人也来了，病房里挤满了人，舒襄就没进去。
　　等把人送走，王亚晴和舒襄一起下楼吃饭，两个人走近一家面馆，一人要了碗牛肉面。
　　“他说不治了。”王亚晴用筷子扒拉面上的肉粒，埋着头，眼泪一滴滴砸进碗里。
　　舒襄吃了口面，面不改色地说：“要治的。”无论怎么样都不能放弃。
　　王亚晴抬头看她，吸吸鼻子：“是啊，要治的。”
　　舒襄把纸巾递给她，笑了笑：“快吃吧。”
　　王辉一向都是听张秀娟的，张秀娟又听王亚晴的，王亚晴说必须要治，王辉非说不治，要出院，被张秀娟骂了个狗血淋头才作罢。
　　王曼收到消息也过来看望，家里离不开人，她坐了一会儿就走了，走时悄悄给了张秀娟一万块钱，她现在也拿不出多的来了。
　　王辉松了口答应治疗，王亚晴和舒襄就各自回了学校，张秀娟的爸妈在医院照顾，张秀娟要去上班。
　　张秀娟找了份钟点工的工作，比较自由，时薪高，王亚晴和舒襄都找了兼职，挣不了太多，至少可以保证不伸手找家里要钱。
　　所有人都很忙碌，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
　　在医院花钱如流水，家里没什么积蓄，能花的都花了，亲戚朋友也借个遍，不过凑了两万多，对于后续治疗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
　　家里最值钱的就是那套房子，房子老了，其实值不了几个钱，但卖出去至少可以撑一段时间，但张秀娟父母不肯，卖了房子母女以后到哪里去住。
　　老两口虽然不说，但都觉得王辉没希望了。
　　眼看家里已经拿不出钱，王辉又吵着说不治了，要回家，王亚晴给舒襄打电话，说她不想上学了，有人给她介绍工作，工资挺高的，她想去上班。

作者有话说

　　加快节奏，尽快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