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墨舒襄》末笺

31、不怪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面对面坐在咖啡厅。
　　舒襄是第一次进咖啡厅，但顾不上新鲜，喝的都是许怀墨做主替她点的，她没喝过咖啡，看着黑漆漆的，闻着像什么烧糊了，她尝了一小口，苦得皱起了眉头，味道和中药差不多，不知道许怀墨是怎么面无表情喝下去的。
　　今天许怀墨穿了件蓝色短袖，被打湿的半边肩膀看上去很明显，那是舒襄的杰作，她捧着杯子，有些难为情。
　　她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这么能哭的。
　　两个人都不说话，舒襄一口一口抿着杯子里的咖啡，借机偷瞄对面的人。
　　咖啡又黑又苦，像她独自熬过的这两年，她不喜欢。
　　见她喝了半天还剩大半杯，许怀墨替她加了适量的糖和奶，抬眉示意她再试试。
　　她喝了一口，加了糖和奶后咖啡的味道变得很特别，口感香醇浓郁，层次分明，三分甜里带着一分苦，像许怀墨出国以前。
　　她盯着杯子里的咖啡，有些怅然，他们太久不见，思念堆积如山，她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她知道许怀墨并不想听那些，而且从见面到现在许怀墨都没对她说过几句话。
　　等她喝完了杯子里的咖啡，许怀墨才开口，舒襄竖起耳朵，满心欢喜，以为他要说什么，结果是问她还想不想喝什么。
　　“……我不喝了。”她摇头，鼓起勇气问，“怀墨，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两天。”
　　“那你什么时候走啊？”
　　“明天下午。”
　　她惊讶道：“这么快！”
　　“嗯。”
　　“哦……”她失望地垂下眼帘，盯着桌上的空杯子，心里也跟着空荡荡的。
　　许怀墨坐在对面不动声色，实则把舒襄的一举一动全都看在了眼里，这两年她看似变了很多，其实骨子里还是没变，眼里的情绪还是那么简单直接，一目了然，在他面前毫不设防，和当初一样。
　　许怀墨注意到她脖子上的黑色绳子，吊坠藏在衣服里，尽管衣服足够宽松，但还是可以看出棱角，貌似是个约半指长的长方体。
　　“那我明天去送你吧。”舒襄没敢看他，舔了舔嘴唇，还是鼓起勇气说出了这句话。
　　“好。”他心不在焉地答应。
　　舒襄这才笑了，抬眼看着他，一双眼睛黑得发亮。
　　被这双眼睛看了这么多年，许怀墨一直无动于衷，向往，崇拜，钦慕，这些东西他从别人那里见过太多，早就习以为常了，可今天他才发现舒襄的这束目光竟然带着不一样的温度。
　　“……怎么了？”见他看着自己，舒襄摸摸自己的脸。
　　“没事。”许怀墨转头移开视线。
　　这次回来行程很赶，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在咖啡厅里坐了半个小时，家里就打电话来催他赶快回去。
　　他看了眼时间，喊店员过来结了账，对舒襄说：“走吧，送你回去。”
　　她想说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了，可她舍不得，好不容易见一面，多出来的十几分钟对她来说也弥足珍贵，她私心不想放过，于是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舒襄实在忍不住，和以前一样叽叽喳喳嘴上没停过，聊学校，聊同学，聊课程，许怀墨还是安静地听着。
　　太阳西斜，跟在他们身后走，太久没有一起回过家了，舒襄看着两个人挨在一起的影子，恨不能走得更慢一点，希望这段路可以长一些，再长一些。
　　十几分钟的路程走了近半个小时，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舒襄停在小区大门口，笑着说：“我到了。”
　　“嗯，上去吧。”
　　“好，你也快回去吧。”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但谁都没有抬脚先走。
　　舒襄绞着手指问：“你明天下午几点的飞机啊？”
　　“三点。”
　　“那我明天中午吃完饭早点出门。”虽然不舍，但她不能再耽误许怀墨的时间了，“我上去了，你快走吧。”
　　“嗯。”许怀墨看着她转身慢吞吞走了两步，开口叫住她，“舒襄。”
　　她立马回过头：“嗯？”
　　“你……”他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措辞。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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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我吗？”他说，“当初……赶你回国。”
　　她微微张大眼睛，呆呆地站着，手下意识抓住衣摆，牙齿咬住嘴唇，是为难的表情。
　　明知这是个多余的问题，许怀墨还是问出了口，他也料到舒襄给不出答案。
　　“好了，上楼去吧。”说完他转身往大门外走。
　　“不，不怪你。”她说，“怀墨，我知道当时你是为我好。”
　　许怀墨停下脚步，转身沉默地看着她。
　　怕他不信，舒襄强调道：“真的，不是你的原因，是我自己想清楚了，我连英语都不会说，国外确实不适合我，回来挺好的。”她说完笑了笑，除了看不见他之外，真的一切都好。
　　“嗯，那就好。”
　　许怀墨走了舒襄才上楼。
　　张秀娟在做晚饭，舒襄去厨房帮忙，看她心情不错，张秀娟问她见谁去了，是不是谈恋爱了，她说没有。
　　家里人都知道她惦记着那个在美国的，这事显然没结果，王曼很担心她认死理，放不下，三天两头打电话过来打探，舒襄回家从来不讲自己的事，他们哪里清楚，但要是能接触到新人，也是好事，张秀娟说：“要是有合适的，可以谈了。”
　　“嗯。”
　　看出舒襄的敷衍，张秀娟边切菜边说：“那个姓莫的小伙子，上次送你回来那个，我看他人不错，高高大大的，长得也端正。”
　　“他是我高中同学。”
　　“高中同学好啊，认识时间长，知根知底的，他是本地人吧，家离得近，又方便。”
　　“他有女朋友了。”
　　张秀娟狐疑地看着她。
　　“他们学校的，前段时间刚谈。”
　　“哦。”那真是可惜了。
　　吃完饭张秀娟出门打牌去了，王亚晴负责洗碗，舒襄回了房间，开着电风扇躺着床上和许怀墨发消息。
　　这次许怀墨回国是因为他外公生病手术，他请假回来探望，老人情况已经好转，他国外还有工作，没人接手，所以要尽快赶回去。
　　舒襄才知道原来他那么忙，平时上课，放假了还要上班，时间安排得特别满，所以他这两年才没有时间回来吗，不，他可能回来过，只是她不知道。
　　许怀墨话不多，舒襄也不想过多打扰他，聊几分钟就收了手机。
　　不一会儿王亚晴过来敲门，她以为舒襄下午是和夏棹凡出去的，问他们聊了些什么。
　　“我没和他见面。”
　　“哦，那你下午出去见谁了？”
　　“许怀墨。”
　　“什么！”王亚晴惊讶地看着她。
　　“他回来了。”
　　两个人并肩坐在一起，过了好一会儿王亚晴才问：“他来找你做什么？”
　　“就……随便聊了几句。”
　　“那他是什么意思？”
　　舒襄轻轻摇了摇头。
　　她的脑子不允许她考虑那么多，她也不愿意去深究什么，两年前决定从美国回来几乎耗尽了她的所有勇气，她再也无法做这样的取舍，这两年她自觉成长改变很多，可一旦遇到有关许怀墨的事情，她立马原形毕露，何况是真人站到了她面前。
　　她仍然是当初那个傻气固执的舒襄，根本毫无长进。
　　能怎么办呢，她早知道自己无药可救了。
　　他们这笔账这辈子是算不清的，王亚晴如今是自身难保，情况不比舒襄好，她也没资格说什么，回房间时她让舒襄别去找夏棹凡了，没什么用，就像舒襄和许怀墨之间，两个人的事第三个人插不上手。
　　一下午都沉浸在和许怀墨见面的喜悦中，晚上睡觉前收到莫方声的消息，舒襄才想起和他约好了这几天抽时间去看奶奶，莫方声说明天去，她只好说明天没空。
　　莫方声打电话过来，问她明天有什么事。
　　“我明天要去送机。”
　　他随口问：“送机，送谁啊？”
　　“许怀墨。”她老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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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来了？”
　　“嗯。”
　　“你们见面了？”
　　“是啊。”提起来她又忍不住雀跃，难得话多起来，“他下午来找我了，他一点都没变，真的，他带我去喝咖啡，咖啡真苦，和中药差不多，一点都不好喝……”
　　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只是莫方声已经听不进去，不记得有多久没听舒襄一次说过这么多话了，隔着电话他都知道她什么时候脸上挂着笑。
　　许怀墨，他以为这三个字舒襄再也不会提起。
　　原来一切都是错觉。
　　是他想当然了，舒襄怎么可能放弃许怀墨呢，就像她一直挂在心口的那枚印章，就像她随身携带的那个旧本子，“怀墨”和“舒襄”早就已经长在了一起。
　　“喂……你还在听吗，不会睡着了吧？”
　　他回过神，清了清嗓子：“在听，那你明天去送机，我去看奶奶。”
　　“你自己去啊，要不然后天再去吧，后天我们一起。”
　　他笑：“不行啊，我这东西都买好了，水果，肉什么的，现在的天气搁一天该坏了。”
　　舒襄信以为真，为难道：“那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要不你不去送机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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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故意问：“啊什么？”
　　“没什么，我……”
　　“好了，我开玩笑的。”他急忙打断舒襄，“明天我把东西送过去，过几天再和你一起去，你呢就安安心心去送机，上次不是没送成嘛，而且你们这么久没见了，多说说话。”
　　有些话不想从舒襄的嘴里听到，他情愿自己先说出来。
　　“真的吗，那太好了！”
　　“嗯，早点睡，挂了。”
　　挂掉电话没几分钟莫方声收到舒襄的消息，说要不让他女朋友明天陪他一块儿去。
　　他回了个嗯。
　　女朋友不过是个借口，只是为了减少她的疑虑和心理负担，让自己可以继续留在他她身边。
　　做这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
　　第二天舒襄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挑衣服就挑了两个小时，换好衣服后王亚晴给她画了个妆，一出房间张秀娟就喊了一声：“嚯！今天怎么打扮这么漂亮，等会儿要干嘛去啊，是不是要出去约会？”
　　舒襄被她说得不好意思，摇头否认。
　　“好了，妈，你别问了，早点做饭吧。”
　　“好好好，我现在就去做饭，吃完舒襄早点出门。”
　　十一点不到就开始做饭，十二点不到就吃完了，准备那么早，舒襄还是没能去送许怀墨。
　　许怀墨在机场没等到人，给舒襄打电话一直没人接，上飞机前他发了一条短信给舒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