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墨舒襄》末笺

30、回来

　　六月高考如期来临。
　　舒襄和王亚晴都发挥稳定，如愿考上了自己满意的学校，尤其是王亚晴，全小区的人都知道她考上的是什么学校，张秀娟着实在他们面前扬眉吐气了一把。
　　莫方声努力了那么久，终究还是没赶上舒襄，在父母的施压下去了邻市的另一所学校，距离一百多公里，有直达客车，周末就能来回。
　　疫情终于平复，八月夏棹凡回来和舒襄见了一面，两个人约在以前去过那个广场。
　　广场依旧热闹，人来人往。
　　一年不见，舒襄看上去高了，瘦了，也成熟了，十八岁的女孩子，亭亭玉立，很漂亮，只是和去年比明显少了些灵气。
　　“怎么把头发剪这么短？”
　　“长头发麻烦，这样很难看吗？”
　　“没有，好看，刚好，有个东西送你。”他从手上的礼品袋里掏出一个扁扁的深蓝色丝绒盒子，递给舒襄，“毕业礼物。”
　　“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舒襄接过来打开，盒子里躺着一枚发夹，上面有一圈钻，闪闪发光，特别漂亮。
　　“怎么样，喜欢吗？”
　　“这特别贵吧。”
　　“不贵，几颗水钻，不值钱。”他把发夹拿出来放在舒襄手上，盒子丢进袋子里，“别上我看看。”
　　舒襄没别过发夹，别了半天还是别歪了，几根头发支楞起来，夏棹凡无奈地笑了笑，把袋子放在一边，上手帮她别好。
　　“好看。”
　　舒襄别着发夹和他在附近逛了逛，没人提起许怀墨。
　　夏棹凡说他们家即将迁去上海，他在北京有住处，以后如果没什么事大概不会回来了。
　　“以后去北京或者上海找我，带你去玩，吃好吃的。”
　　她点头：“亚晴也考去北京了，她很厉害，是今年的市前三，和你一所学校，她没去过北京，刚过去人生地不熟，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能还有麻烦你，棹凡哥哥。”
　　夏棹凡突然觉得有些眼热，这是舒襄第一次这么喊他，他记得三年前刚认识那阵儿舒襄对着许怀墨一口一个“怀墨”，但从不喊他名字，他逗她喊了一声，又觉得不好听，当时同学还以为舒襄是他妹妹，他就开玩笑说下次见面记得喊“棹凡哥哥”，但舒襄一次都没喊过。
　　这小姑娘倔着呢。
　　那时候她小小的个子，才到自己肩膀，现在长高了不少，只是更叫人心疼了，他抬手揉了下她的头发说：“好，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没事也可以打。”
　　她笑着点头。
　　“哥哥要走了，要不要……”他话没说完舒襄就张开手臂轻轻抱住了他，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他抬手，笑着摸摸舒襄的后脑勺，“小舒襄，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
　　“嗯。”
　　夏棹凡送舒襄到小区，看着她一步步上楼，他想起去年冬天给许怀墨打电话，得知舒襄已经回国，他问到底怎么回事，许怀墨只说了四个字——就这样了。
　　他不明白什么叫“就这样了”，今天看到舒襄后他才懂。
　　舒襄真的放弃了吗？
　　他不知道，以前他从没想过，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舒襄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对许怀墨。
　　舒襄回去时张秀娟和王辉在看电视，王亚晴在房间里，夏棹凡留了自己的手机号给舒襄，她让王亚晴也记一个。
　　“他知道我要去北京了？”
　　“嗯。”
　　“你告诉他的？”
　　“嗯，你去了要是有什么不知道的可以问他。”
　　“好。”她认认真真把那一串数字抄下来。
　　她记忆力好，看两遍，写一遍，就这么记在了心里。
　　开学前舒襄去王曼家里住了几天。
　　李齐个子窜得很快，已经到舒襄肩膀了，小男孩长得好看，每天都有附近的女孩子来找他玩，他嫌烦，自告奋勇带舒襄出去玩，两个人早上出门晚上才回家，王曼笑他，姐姐一来连妈妈都要靠边站了。
　　舒襄走那天李齐搂着她一副要哭的样子，舒襄答应放假再来看他。
　　北京开学早一些，王亚晴走那天一家人都去送她，王辉原本打算送她到学校，但她说不用，自己没问题。
　　去北京坐火车需要十几个小时，这一走放寒假才能回来了，王亚晴让舒襄照看着点家里，没事的时候多回去看看，舒襄让她放心。
　　两口子在一边看着姐妹俩，感叹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彼时的小萝卜头都长这么大了，过不了几年就能独当一面了。
　　开学舒襄搬进了宿舍，八人宿舍，加上她有三个是本地人，五个都是外地考过来的，刚开始大家都同进同出，没多久就分化成几个小团体，舒襄不参与，她依旧独来独往。
　　学院男生居多，女生少，漂亮女生更是凤毛麟角，一学期下来舒襄都不记得自己拒绝过多少人，她这时候才明白有些人嘴里所谓的“喜欢”是廉价的，她甚至讨厌那些人对她说这两个字，因此只要看见不认识的人朝自己走来就直接避开。
　　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学校有这么一朵高岭之花，慕名而来的人就更多了，但无一例外都被毫不留情地拒绝，有些人甚至没来得及把话说完。
　　期末莫方声学校放得早，他来学校接舒襄，大家以为她有男朋友，男生们就不敢肖想了。
　　年前舒襄和莫方声一起去看了奶奶，老人家身体还是那么硬朗，留他们吃顿饭就赶人走。
　　走之前老人把莫方声叫到一边，问他现在算怎么回事，他摊摊手，老人横了他一眼，说他没用。
　　回去的路上莫方声问舒襄在学校有没有认识什么有趣的人，她说没有。
　　“那帅哥呢，也没有吗？”
　　“什么帅哥？”
　　他比着八字放在下巴，挤挤眼睛：“就像我这样的，又高又帅的。”
　　舒襄被他的样子逗笑：“都没有你帅。”
　　“那我就放心了。”
　　“嗯？”
　　“没事。”
　　这个年舒襄和王亚晴他们一起过的，李齐奶奶中风，半身瘫痪，常住在李闻华那里，舒襄不想去给老年人添堵，年后去看了一眼，带了些补品，老人精气神不错，对她还是那个态度。
　　整个大一的课程都安排得很紧，舒襄很忙碌，每个月固定回去看一次王辉和张秀娟，其余时间全部在学校度过，教室，宿舍，图书馆，电子阅览室，都是她最常去的地方。
　　舒襄从来都没察觉王亚晴喜欢夏棹凡，直到暑假时她看见两个人在楼下发生争执，两个都是脾气特别好的人，她想不到他们会因为什么事吵架。
　　回去后王亚晴哭了，舒襄看着书桌上那两个玻璃瓶，突然就明白了，问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刚认识夏宛姐的时候。”
　　喜欢夏棹凡不稀奇，他很优秀，可是王亚晴说夏棹凡不喜欢她。
　　一厢情愿。
　　王亚晴进入校园时夏棹凡在学校就已经是风云人物了，但她不一样，虽然以前她在学校是数一数二的，但山外有山楼外有楼，所有人都是百里挑一，万一挑一，比她优秀的人数不胜数，她根本什么都算不上。
　　看着一个个比自己优秀的人对夏棹凡趋之若鹜，她甚至都不敢让人知道她和夏棹凡早就认识。
　　她缩在自己的角落里，不想去打扰他，但夏棹凡偏偏主动向她靠近，对她格外照顾，他周围没有走得特别近的异性，她似乎成了他身边唯一的例外，这样的特殊渐渐让她产生一种错觉，所以她趁着一次喝多向夏棹凡吐露心声，当时直接被拒绝了。
　　一时之间舒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王亚晴没告诉她两个人为什么发生争执。
　　舒襄以为夏棹凡已经回了北京，但没过几天夏棹凡就约她见面，他还没走，舒襄以为这是两个人的见面，正好她想和他聊聊王亚晴的事。
　　人在楼下等，她匆忙换好衣服往下跑。
　　许怀墨站在大门口，看着舒襄从楼梯上一步步跑下来，猜想她看见自己会是什么表情，第一句话又会说什么。
　　她的头发剪短了，奔跑时随风扬起来，露出一张漂亮的脸蛋，瘦了，五官长开了，稚气褪去，初显成熟，十九岁的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傻傻跟在他屁股后面的懵懂小女孩了，身上宽大的校服换成了修身的短袖和牛仔裤，身体曲线一览无余，这无一不在提醒着许怀墨，时间的流逝，物是人非。
　　不到两年时间，她看上去好似完全变了个人，全身上下不见一丝当初那个围着他转的女孩的影子。
　　这些年终究是他忽略了太多。
　　跑到一半舒襄才看见大门口站着的人，她立即停下脚步，站在那里不继续往前走了。
　　是幻觉吗？
　　不是的话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他应该在大洋彼岸的美国才对。
　　她不敢相信，亦不敢靠近，她害怕眼前的场景只是泡沫，一触就破了。
　　眼前的人近在咫尺又好像远在天边。
　　接近两年的时间，二十二个月，六百多个日夜，一万五千多个小时，九十五万多分钟，五千七百多万秒……
　　这对舒襄来说实在是太漫长了，漫长到想想就害怕。
　　隔着十多米的距离，两个人就这样无声对望。
　　许怀墨在等，等她向自己走过来，像以前那样，可她一直没动，许怀墨只好抬脚主动朝她走过去，走到一半，他再往前一步，她就后退一步，似乎很抗拒他的靠近，他停下来，疑惑地看着她。
　　太阳很大，让人有些睁不开眼睛，她不确定地喊了声：“怀墨……”
　　许怀墨回应：“嗯，是我。”
　　听见熟悉的声音她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是他，真的是他，他回来了。
　　看着舒襄不断滑落的眼泪，许怀墨微微皱眉，似有些意外：“哭什么。”
　　她用力摇头，想说话，但喉咙像被什么哽住了，发不出声音。
　　他说：“别哭。”
　　话毕，她的眼泪却掉得更快了。
　　许怀墨尝试着慢慢走近，她太狼狈了，遮住眼睛想转身躲开，许怀墨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无声叹了口气，犹豫片刻后轻轻将她揽进怀里，再次在她耳边重复：“别哭。”
　　她不想哭，可控制不住。
　　日思夜想的人真真切切来到了她的面前，和她说话，拥抱她……
　　熟悉的味道密不透风地将她包裹，顷刻间摧毁她心中筑起的堤坝，压抑多时的情绪喷涌而出，叫她再难自持，她紧紧攥住许怀墨腰间的衣服，脸埋在许怀墨的肩膀，身体颤抖着，克制地小声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