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懦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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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下旬舒襄独自回国，除了王亚晴外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她在美国一直断断续续生病，大家都认为这是最正确的选择。
十一月初舒襄重回她住了十多年的小房间，回到学校继续在以前的班级里上课。
她回归了以前的生活，到美国走那一遭好像一场梦，她不提，渐渐也没人在意。
所有人都知道她话少，只有莫方声和王亚晴知道她回来后变得更沉默了，因为她的生活里没有了许怀墨，那个唯一可以她喜形于色，敞开心扉的人，在美国一定发生了什么，但他们都不敢问。
王亚晴每天和舒襄一起上学放学，和朋友们渐渐疏远。
这天回家的路上突然下起雨，左右的路人行色匆匆，一闪而过，而她们两个人在雨中慢悠悠地蹬着自行车。
舒襄抹了把脸上的水：“你先走吧，不用管我。”
“已经淋湿了。”
雨水湿透了单薄的衣服，王亚晴注意到她心口的凸起，她知道那是许怀墨送给舒襄的印章，舒襄最宝贝的东西。
注意到王亚晴的视线，舒襄低头看了看，印章她一直挂在脖子上，每晚睡觉都要攥在手里，陪她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失眠的夜。
这个秋冬尤其漫长，昼长夜长，日子都是掰着手指头一天天数过来的。
今天冬天依旧很冷，但没有下雪，高三寒假不足半个月，放假当天舒襄就被王曼接走了。
李齐长高了，剃了个寸头，老抱怨丑，他还是喜欢围着舒襄转，一会儿不见就满屋子找姐姐，王曼看姐弟俩感情这么好，很欣慰。
李闻华还是老样子，话少，因为非典生意受到很大影响，他很忙，过年也不得闲，常往外跑，舒襄和他一天也不一定能打上照面。
李齐奶奶今年没过来，在李齐大伯家过年。
过完年回到学校继续上课，舒襄剪短了头发，扎不了马尾了。
莫方声的位置被调开，坐了没两天他又去找老师调回去了，舒襄也习惯了和他同桌，哪怕两个人不说话，心里也安宁一些。
每个月的考试莫方声都有进步，舒襄维持在一个平衡点，没什么波动，王亚晴依旧名列前茅，学校喜欢她的男生很多，但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
某一天姐妹俩回家看见张秀娟坐在客厅对着王辉又哭又喊，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听了半天两人才听明白来龙去脉，张秀娟上班的服装厂因为经营不善倒闭，老板跑路，她失业了。
她没读过什么书，一直在服装厂上班，只会踩缝纫机，附近厂房少，服装厂更是难找，可是除此之外她又不知道能干什么，家里少了一份收入，好像天都要塌下来了。
王辉和王亚晴一左一右轮流安慰了一个多小时才算是把她的情绪稳住，家里现在没什么大的负担，舒襄有王曼负责，王亚晴马上毕业了，上大学的费用一早就存着，暂时没什么用大钱的地方，家里王辉一个人能养活，就算她暂时不工作也没事。
张秀娟是个要强的女人，让她每天闲在家里是不可能的，休息了没几天就熬不住，自己出去找了份工作，批发市场里帮人卖衣服，算提成，虽然不那么稳定，但还算过得去，比每天闲在家里等着花钱强。
眼看离高考没多少时间了，以王亚晴的成绩必然是要考去北京的，北京是大城市，消费也高，张秀娟挣点钱就想等王亚晴去上大学时给她添些行头，生活费也得多给点，不能让她平白矮人一截。
至于舒襄，她哪里都不去。
每天除了学习舒襄没别的事情可做，闲下来她喜欢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外发呆，莫方声依旧变着花样逗她，给她买糖吃，希望她能开心一些，但她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
她太平静了，这样的平静让人恐慌，可莫方声不敢表现出来，问她她总说没事，然后把精力都投入学习中。
有天放学王亚晴有事，舒襄自己回家，她骑车闯红灯，和一辆小车撞上，好在对方刹车及时，车子没事，她摔了一跤，膝盖磕破了。
从那以后他们都不敢让舒襄离开他们的视线太久，白天上课莫方声看着她，放学交接给王亚晴，两个人看她跟看什么似的，舒襄再三强调自己没事，那天就是没注意看红绿灯，让他们别那么紧张。
“你不觉得自己很反常吗？”王亚晴看着她问。
“没有。”她是真的不觉得自己哪里反常，就是不太想说话而已，以前她话也不多。
“你……”
“嗯？”
“……没事，走吧，我们去吃点好吃的。”
半年了，从去年舒襄回国到现在，她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过许怀墨，过去五年得不到回应她都从没想过放弃，为什么随许怀墨出一趟国就变成这样了，短短两个多月，几十天时间，两个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王亚晴想不明白，但她知道那肯定是舒襄连回忆都不敢去回忆的，所以她问不出口。
舒襄胃口不好，这段时间瘦了不少。
小吃街很热闹，食物的香味在整条小巷飘荡，但舒襄看到那么多小吃没一点反应，两个人从头走到尾，王亚晴买了不少，各种小吃，但舒襄尝一口就不吃了。
“不好吃？”
“好吃。”
“那你怎么不吃，这么多我也吃不完啊。”
“你吃吧，我不饿。”
……
她不吃，王亚晴只能自己吃，吃完差点撑死。
“好热，买根雪糕吧。”
王亚晴在旁边的副食店买了两根雪糕，两个人在路口的花坛边坐下来，玉米雪糕给舒襄，她拿在手里，不吃。
“再不吃就化了。”王亚晴提醒她。
她这才撕开慢慢吃起来，吃着吃着眼睛就红了。
王亚晴以为她会哭，但她没有，一滴眼泪也没掉，吃完雪糕又恢复正常。
两个人骑车回家，王亚晴跟在舒襄身后，她想也许舒襄正在不动声色地努力，努力放弃一个人，努力忘记一个人，努力剔除那些已经深入骨髓的东西，这个漫长且痛苦的过程只能靠她自己。
天气越来越热，高三的生活也逐渐接近尾声，课程缩减，老师也不让他们喊口号了，开始提醒他们放松，注意休息。
这天放学舒襄被班里的男生拦在了教室，男生是物理课代表，平时除非必要很少接触，舒襄以为是自己哪里不下心惹到对方了，没想到男生竟然红着脸说喜欢她，问她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还问她打算考哪个学校。
舒襄当时就懵了，从小到大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喜欢一个人多珍贵啊，这份感情没错，只是不该浪费在她身上。
“干嘛呢！”莫方声从教室外冲进来，用力推开课代表，抓住舒襄的手腕就往外走。
“等一下。”
……
“你放开我。”
舒襄用力挣脱，莫方声回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对不起。”舒襄对课代表笑了笑，“但还是谢谢你，你以后会遇到更好的女孩的。”
她背上书包往外走，男生想追，莫方声指着他，警告道：“离她远点。”
男生走到他面前，不屑一笑：“那你怎么不离她远点，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你……”
“我什么？”男生挡开他的手，“我至少敢把话说出来，你呢，你敢吗？”
……
整整两天莫方声的脑子里都是那句“你敢吗”，配上那一脸轻蔑的表情，叫他心烦意乱。
“我喜欢你”这四个字在本子上写了一遍又一遍，他低着头，这句话真就那么难说出口吗？
他在怕什么，怕被拒绝？
不是，是因为他心里清楚会被拒绝，不想连朋友的身份都失去。
可如果不说舒襄就永远不知道他的心意，他真就甘心吗，以前许怀墨在，现在舒襄已经闭口不提这个人了，那他还有机会吗？
说了不一定有机会，可不说也许真的再也没机会了，他该赌这一把吗？
他在新的一页写下四个字，撕下来折好，攥在手里。
身边急促的呼吸引起了舒襄的注意，她扭头问他怎么了。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
他转头时余光瞥见物理课代表回头了，脸上带着明显的嘲笑，笑他懦弱，胆小，孬！
等他把纸条丢在舒襄书上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伸手想拿走已经来不及了，舒襄捡起纸条打开，盯着上面的字看了好久。
两个人心里百转千回，都不敢轻举妄动。
舒襄的目光像一把火，那张纸就是莫方声的心脏，一点点炙烤，灼烧，每一秒都是煎熬。
“这是……”
“这是我写的！”他一把抢回来。
“……我知道。”
莫方声看着她，她的表情比遇到最难的三角函数大题时还严峻，对她来说是不解，是困扰，没有一点欣喜，他大声笑起来：“看你的样子，想什么呢，不会以为是给你的吧？”
她的表情有一丝松动：“那是……”
“是给王亚晴的，你帮我转交。”
她张大眼睛：“你喜欢亚晴？”
“怎么了，我不能喜欢她啊，她长得那么好看，成绩又好，这不很正常嘛。”
“那你怎么不自己给她，每天都见面。”
他笑得腼腆，摸了摸鼻子：“嗐，我这不是不好意思嘛。”
“那你就写一句话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水平，写多错多，万一弄巧成拙就完蛋了，字虽然不多，但情真意切啊，相信她能明白。”
到这里舒襄才算是信了他的话，整个人完全放松下来：“那你也该署个名啊，而且你把纸揉这么皱多不好看，还是作业本的纸，换张好看点的信纸吧，准备一个漂亮的信封，买上面有白鹭的，她喜欢。”
“好，我现在就去！”
他飞快跑出教室，冲下楼，冲到操场不管不顾地跑圈，他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看不清，脑子里全是舒襄看到纸条时的表情，像把刀子一下下扎在他心上。
汗如雨下，他不知道跑了几圈，单薄的校服已经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力气耗尽，他脚下一软，直接栽了个跟头，瘫倒在地。
胸口快速起伏，肺像要炸裂一样，在急促的呼吸声中他隐约听见舒襄在喊他的名字，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强烈的阳光让人无法直视，他闭上眼睛，顺着眼角滑下的也不知是汗还是泪。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懦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