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墨舒襄》末笺

22、离开

　　一方的蓄谋已久，一方的猝不及防，有些分别连告别都不被允许。
　　舒襄期末考试前许怀墨走了。
　　前一天晚上因为和舅舅一起喝了两杯茶，舒襄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凌晨才迷迷糊糊睡过去，那天早上她还在梦里，没接到许怀墨打来的电话。
　　天刚亮，太阳从天边冒出半个头，这大概是一天中最凉快的时候，大家都还在睡觉，率先被电话铃声吵醒的是王亚晴。
　　这么一大早也不知道是谁，本来不想理会，但电话挂断一次后又打过来，她只好起身，踩着脱鞋出了房间，慢吞吞走到客厅的电话旁，眯着眼睛拿起话筒，懒懒地喂了一声。
　　“我找舒襄。”
　　听见声音她一下子清醒过来：“你是……许怀墨？”
　　“嗯。”
　　“你找她什么事，她还在睡觉。”她朝舒襄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你等一下，我去叫她。”
　　“不用了。”
　　“嗯？”话筒放到一半又送回耳边，“什么？”
　　“不用叫她了。”他说，“麻烦你等她睡醒帮我转告她。”
　　转告，转告什么？
　　她抓紧手里的话筒，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什么意思，难道你……现在就要走？”
　　“嗯。”
　　“……”
　　这个消息别说舒襄难以消化，就是她听了也觉得突然。
　　“是临时决定的吗，这也太突然了，你不亲自和她说一声吗？”
　　“不了。”那头沉默了几秒，“让她照顾好自己。”
　　许怀墨说完就挂了电话。
　　他就留下这样一句话给舒襄？
　　王亚晴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话筒握在手里，电话一直发出“嘟嘟嘟”的声音。
　　前几天舒襄还和她说等许怀墨走的时候一定要去送他，结果许怀墨走都不告诉她，临走之前才打这么一个电话过来，如果没人接到这个电话，那他是打算就这样不告而别吗？
　　他不知道舒襄也要跟着出国的事情，可他还是这样做了，难道他真的不清楚这会对舒襄造成多大的打击吗？
　　幸好。
　　她放好电话，跑去敲舒襄的门，门没锁，她直接开门进去了。
　　“怎么了？”舒襄半撑着身子坐起来。
　　“刚刚许怀墨打电话来了。”
　　“你说什么？”她怀疑自己没睡醒，听错了。
　　“他打电话来，说今天要走，我……”
　　她话还没说完舒襄就跳下床跑出去了，拖鞋都没来得及穿。
　　电话一遍遍拨过去都没人接，他们应该已经出门了。
　　舒襄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对着电话喃喃自语：“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王亚晴想说没事的，反正很快她就可以过去了，可她清楚舒襄或许也明白，许怀墨根本就是故意这么做的。
　　“他还说什么了吗？”
　　“让你照顾好自己。”
　　她看着王亚晴，勉强笑了一下。
　　电话突然响了，舒襄立马接起来，但不是许怀墨。
　　“舒襄……”对方在电话里欲言又止。
　　“嗯。”她闷闷地应了一声。
　　“怀墨他……”
　　“嗯，我知道。”
　　夏棹凡也是刚得到的消息，这次许怀墨是谁也没提前通知，说走就走，也不让人去送。
　　许怀墨的心思太难琢磨，在夏棹凡看来他对舒襄的态度绝对是不同的，可又仅止于此，说不上有意，说无意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以至于夏棹凡也很分裂，一会儿觉得许怀墨绝对是喜欢舒襄的，只是不自知而已，可有时候他又感觉许怀墨对舒襄好像真的没那个意思。
　　可舒襄是实打实的眼里心里只有他许怀墨一个。
　　许怀墨没和夏棹凡说太多，就简单道个别，夏棹凡以为许怀墨不会给舒襄打电话，他想到底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舒襄，告诉怕她一时接受不了，不告诉又怕这最后一面都见不到，犹豫一会儿还是决定打这个电话。
　　“你知道了？”
　　“他给我打电话了，可是我没接到。”
　　听声音就能想到舒襄现在脸上是什么表情，虽然她的情绪比夏棹凡想象中好得多，但干涩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很让人揪心，许怀墨啊许怀墨，你真是狠得下心。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要不要去机场看看，他或许没那么快上飞机。”他也顾不上这么做合不合适了，现在坐车追过去兴许还能赶上见一面，虽然他知道这一面改变不了什么。
　　舒襄去了，王亚晴陪她一起去的，夏棹凡也去了，但路上耽搁了一会儿，没能看见许怀墨。
　　从家里去机场舒襄就没说过一句话，夏棹凡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王亚晴对他摇头，让她自己冷静一会儿。
　　回去的路上三个人坐在车里，舒襄两只手放在腿上，不停掐自己手心的肉，头埋得很低，她说：“我只是想送他，只是想送送他啊。”声音很小，像是自言自语，但旁边的两个人还是听见了。
　　左边的王亚晴想的是既然许怀墨的态度这么明显了，那舒襄真的有必要跟着他远赴重洋吗，去了难保不会更受伤。
　　这么多年，就算是块冰山也该捂化了，何况是人心，她们都低估了许怀墨的铁石心肠。
　　可说起来她们又能怪许怀墨什么呢，怪他不喜欢舒襄吗？
　　感情的事哪能勉强。
　　而右边夏棹凡想的是该说些什么，能让她此刻好受一些，安慰的话没用，实话不好听，但他又不能说假话给她虚无渺茫的希望。
　　人生还长，以后她还会遇到很多人，更好的人，当然，如果她还愿意等，许怀墨也没遇到合适的人，那或许四年后他们还有机会。
　　他们是彼此短暂的过客还是最终的归宿，谁也说不准。
　　那段时间夏棹凡很担心舒襄的状态，隔三差五掐着点打电话过去，每次都是王亚晴接的。
　　这天电话打来被眼疾手快的张秀娟接了，之前王亚晴说是同学，没想到是个男生。
　　“亚晴，找你的。”
　　“来了。”
　　夏棹凡问舒襄这两天怎么样。
　　其实舒襄状态还行，只是话很少，除了吃饭出来半个小时，其余时间都在房间里学习，出国后只能说英语，她那点水平还得好好努力。
　　出国的事舒襄也不是要刻意瞒着谁，王亚晴就告诉他了，不然他那颗心一时半会儿落不下去。
　　“她也要出国！”
　　“嗯。”
　　“怎么回事，她什么时候决定的？”
　　“知道许怀墨要出国后没多久。”
　　王亚晴只能说这么多，具体情况让舒襄自己和他说。
　　“我让她来接电话。”
　　“好，谢谢你。”
　　她放下电话，往舒襄的房间走。
　　她以为通过这段时间的通话已经拉进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但那只是她以为，夏棹凡对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客气疏离，像刚认识一样。
　　表面看似阳光柔和的人，其实并没有那么好接近。
　　他能用亲近的态度对待舒襄，但不会以同样的态度对她，因为她还没有被允许进入他的私人领域，所以只能在外围游荡，她也想更进一步，可她没有舒襄那样的勇气。
　　舒襄出来接电话，王亚晴回自己房间，张秀娟跟着她一起进房间，反手锁上了门。
　　“亚晴。”
　　“嗯。”王亚晴随手拿了本小说，坐在椅子上翻看，明显不想理人。
　　“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王亚晴这才抬眼看着她问，“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和你说说话了。”
　　“哦。”她知道这是要上思想教育课的意思。
　　张秀娟面对她在床边坐下来，一开始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王亚晴专心看着手里的书，也不管她，大约过了两分钟她才说话，拐弯抹角又语重心长，说了大约半个小时，还举了几个活生生的例子，总之就是让她以学习为重，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乱七八糟的东西”指什么王亚晴自然知道，还没等张秀娟把话说完她就敷衍地说知道了，张秀娟却不依不饶，让她保证，她觉得幼稚，不愿意做这个保证，张秀娟顿感不妙，问她是不是有事瞒着他们。
　　“没有，我能有什么事。”
　　“那打电话的男孩子是谁？”
　　她不说话。
　　“亚晴，你老实告诉妈，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没有。”
　　“那刚才……”
　　“我说了没有。”
　　张秀娟显然不信，但看她的样子再问下去肯定要生气，今天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张秀娟让她继续看书，关门出去了。
　　夏棹凡约舒襄见一面，张秀娟从王亚晴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舒襄换了衣服正准备出门。
　　“这一大早要去哪儿，不吃早饭了？”
　　“约了同学，不吃了。”
　　“中午也不回来吃了？”
　　“不回来了。”她答应今天和莫方声一起去看老奶奶，下午才能回来。
　　“和哪个同学去哪里玩，要去一整天？”
　　“……”舒襄看着她，以前张秀娟从来不过问这些事，今天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是刚刚打电话的男同学，他是找你的？”
　　“嗯。”
　　张秀娟暗自松了一口气，而后狐疑地看着她问：“就你们两个人出去玩？”
　　她知道张秀娟想多了，小时候她和王辉就教育过两姐妹不能单独和男孩子一起出去玩，她摇头说不是。
　　“别跑太远了，早点回来。”张秀娟说完就进厨房做早饭了。
　　舒襄到楼下时夏棹凡已经站在小区门口了，她拔腿跑过去：“这么快，等很久了吗？”
　　看她辫子飞得老高，他笑了笑说：“没多久，刚到。”
　　两个人都还饿着肚子，他们就在在小区外找了家干净宽敞的早餐店坐下来。
　　舒襄说：“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客。”
　　“那我就不客气了。”
　　“不用客气。”
　　夏棹凡虽然看上去很随意，不挑剔，但夏家毕竟是在本地排得上号的富豪，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少爷，吃穿用度自然都是最好的，所以他骨子里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讲究，平时不怎么爱在外面吃东西。
　　他要了一碗白粥，一个鸡蛋，老板送了一小碟泡菜。
　　舒襄自己要了根油条，一碗豆浆，泡着吃。
　　“好吃吗？”
　　“挺好吃的。”
　　夏棹凡喝过豆浆吃过油条，但从没这么吃过，看着不是很舒服，想想口感应该也不怎么样，所以他不认为这样会好吃，也没试过，但看见舒襄吃得津津有味，他不禁有了试试的想法。
　　舒襄看出来了，赶紧喊老板再来两根油条，一碗豆浆。
　　“怎么样？”夏棹凡吃的时候舒襄期待地看着他问。
　　“不错。”比想象中好吃。
　　她笑起来：“那你多吃点。”
　　“好。”
　　还没吃完舒襄就先付了钱，怕夏棹凡和她抢。
　　吃完从早餐店出来，两个人沿着马路边往前走，舒襄要去前面坐公交车。
　　“舒襄，你真的想好了吗？”夏棹凡停下脚步，看着她，表情十分严肃，站在他的角度，其实不是很赞成舒襄这个时候为了许怀墨出国。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不知道。”
　　这简单的四个字可以有很多种不同的解读，但夏棹凡明白舒襄想要表达的意思，他无可奈何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作者有话说

　　中秋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