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墨舒襄》末笺

16、决定

　　并不是心里的每一丝变化都会在第一时间被查觉，很多时候在有些问题面前都会后知后觉。
　　一大早许怀墨就在小区门口看到舒襄，坐在自行车上昏昏欲睡。
　　“感冒这么快好了？”
　　听到声音她眼睛瞬间瞪得老大，然后笑眯眯地看着面前的人。
　　快吗，她差不多有一个礼拜没上课，心里这样想着，点了点头。
　　她打开书包，拿出已经被压扁的包子：“我给你买了早饭，嗯……算了，还是等一下重新再买吧。”她把包子塞回了书包里。
　　“不用，我吃过了。”许怀墨递给她一个漂亮的小盒子，“给你。”
　　她受宠若惊：“这是……送给我的吗？”
　　“本来就是你的东西，打开看看。”上次做的那枚印章，她还没见过成品。
　　没有什么能轻易触动她的心，除了“许怀墨”这几个字，从她第一次遇见他，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时，她就擅自赋予了这三个字太多的意义。
　　小小的印章躺在手心，她用力攥紧，好像这样能永远抓住面前的人一样。
　　“谢谢你，怀墨。”
　　“不嫌弃字刻太丑就好。”
　　“一点都不丑，很好看，真的！”她看着他，眼里闪着细碎的光。
　　“走吧。”
　　“好啊！”她把盒子小心翼翼地装进书包，跟上许怀墨。
　　两个人往学校去，一路上都没说话，各想各的事，快到校门口时舒襄刹住车，叫他：“怀墨，你真的必须要去国外上大学吗？”
　　许怀墨没有回答她，上课铃响起，他骑着车飞快消失在她眼前。
　　她苦涩地笑了笑，她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还要问，许怀墨不是会开玩笑的人，他决定的事情没人能改变。
　　课间有隔壁班的两位女同学找舒襄，让她帮忙送信，这样的情况她这几年遇到太多次了，许怀墨从没接受过，后来烦了，让她直接扔掉，别拿到他面前去。
　　“许怀墨不会看的，不要送了。”
　　“我知道，我是想问你点事情，我听说他拿到普林斯顿的通知书了，马上就要出国，这消息是真的吗？”
　　普林斯顿，那是什么地方？
　　她摇头，她什么都不知道，准备转身回教室，被旁边另一个女生叫住，女生递给她一个信封：“这是写给夏棹凡的，我看你们关系不错，就帮我送一下吧。”没等舒襄答应她们就跑了。
　　她看着手里的信笑，却不清楚在笑什么。
　　莫方声坐在位置上，远远看着，她低头不语的样子，太让人揪心了。
　　他起身离开教室。
　　舒襄回到教室，信等放学再拿去给夏棹凡。
　　“看，今天发现小卖部有新货，老板娘说这个超好吃，我买了很多，尝尝。”莫方声抱着一堆零食糖果放在她课桌上。
　　“不要了。”这段时间他实在给她吃了太多糖，最近老是牙疼，不能再吃糖了。
　　“买都买来了，放着想吃的时候吃。”
　　“……那先放你那里吧。”
　　“好。”
　　语文课后老师把舒襄叫去办公室，向她道了歉，说之前不了解她的情况，希望她能原谅，舒襄笑笑，表示没关系。
　　出办公室的时候她恰巧碰到许怀墨，他对她点了点头。
　　他的班主任也在这间办公室，舒襄站在门外没有走，里面许怀墨和老师的对话悉数传进她耳中。
　　她失魂落魄地走进教室，连老师站在讲台上都没注意。
　　一节课下来，她什么内容都没有听进去，手放在口袋里，紧握住那枚印章。
　　莫方声用手肘碰她：“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普林斯顿你知道吗？”
　　“听说过，怎么……是许怀墨要去？”
　　“你也听说了。”
　　许怀墨要出国的事学校已经传遍了，没几个人不知道的。
　　一整天舒襄都心不在焉，中午没吃饭，下午体育课，莫方声给她买了些吃的，坐在操场边的老地方，树荫下。
　　她说：“那天我们走之前我问了奶奶一个问题，你知道吗？”
　　“是吗，问的什么问题？”
　　“我问她这辈子有没有什么后悔的事情。”
　　他笑：“那她怎么回答你的？”
　　她也跟着笑：“她说太多了，可是她说如果重新来一次，应该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我觉得她说得太对了，好多事情或许我们一开始就知道是错的，但还是要去做，是吧？”
　　他感觉喉咙被什么堵住，艰难地开口问：“所以呢？”
　　“所以我想跟他去。”她跟了他这么多年，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嗯，挺好的，我支持你，那个……你吃点东西，我去打会儿球。”
　　那天体育课莫方声在篮球场和人起了冲突，好在及时被同学拉开，没有打起来，他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教育了一节课，快放学他才回教室，舒襄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没事，拿上书包就走了。
　　舒襄以为他是被老师骂了心情不好，立马背着书包追上去：“别不开心了，我请你吃杂酱面，去学校外面你最喜欢那家，昨天舅舅刚给了我零花钱。”
　　莫方声不理会，一直走。
　　“不要走这么快啊，要不然你说想吃什么，我请就是了。”
　　……
　　“去后街怎么样，那里什么吃的都有，好不好啊？”
　　他第一次有这种体验，被她围绕着，不停地和他说话，一直以来许怀墨和她之间都是这样，那个人怎么就不懂得她的好，不懂得珍惜呢，他越想越烦躁。
　　到校门口碰到许怀墨和夏棹凡，舒襄想起还有任务没完成，从书包里掏出信递给夏棹凡。
　　他看看舒襄，又看看许怀墨，笑着问：“这是什么？”
　　“隔壁班的女生让我给你的，她让你一定要看。”
　　他接过来：“好吧，我们准备去吃点东西，要一起吗？”
　　莫方声知道她无法拒绝，自己骑车先走了。
　　看他走远，舒襄想了想说：“你们去吧，我还有别的事。”然后就追着莫方声去了。
　　这倒是让人有些意外，夏棹凡说：“看来你走之后她应该不会感到孤单了。”
　　许怀墨轻哼一声，骑车一溜烟儿跑远。
　　莫方声没想到舒襄会追上来。
　　“你不和他们去吃饭，跟着我干嘛！”他面上毫无波澜，故作镇定，心里却忍不住欢喜，这是不是说明他在她心里也是重要的。
　　谁想到有一天他会对一个人在意到这种地步，甚至说句话都要反复斟酌，小心翼翼。
　　两个人走进了面馆。
　　莫方声看着舒襄，碗里的面寡淡无味，喂进嘴里也咽不下去。
　　“你真的想好了，跟他出国。”他无法想象以后的日子，视线里没有她的日子。
　　她搅动碗里的面条：“我……不知道。”
　　她并没有他以为的那样确定，就因为这一丝犹豫让他心里重新燃起希望，或许他可以乘胜追击，给她一个足以让她留下来的理由。
　　可是转念一想，他能给出什么像样的理由，更何况他知道再充分的理由也不可能撼动许怀墨在她心目中的位置。
　　“其实我有点焦虑，我不会说英语，我也不知道那里的环境是怎么样的。”人总是对未知的东西抱着害怕或者敬畏的心情。
　　莫方声埋头吃了一大口面，故作淡定地开口：“实在觉得害怕就不去呗。”
　　“可是这样的心情和怀墨比起来都不算什么，只有自己知道，如果我不去，一定会比去了还难过。”
　　他轻笑了一声，仍然埋着头说：“那就去吧，我支持你，相信你去了国外也能很快适应。”
　　舒襄特别认真地看着对面的人，说：“谢谢你，莫方声。”
　　她告诉他这么多，也就是想听到他说支持她的决定，给她更多的勇气，她不知道后来会怎么样，但至少现在她不想放弃，也无法放弃，因为她早就把自己和许怀墨拴在了一起。
　　“谢什么，我又帮不上什么忙，你去了国外可别忘了我，咱们保持联系。”
　　“好，我会经常给你写信的。”
　　“定了什么时候走吗？”
　　她摇头，目前还定不下来，过几天才能知道结果。
　　“到时候我去送你。”
　　“好啊。”她笑起来。
　　“好啊”这两个字多么普通，可总能被她说出不一样的味道，重音放在前面，后面的语气词淡得像风，轻轻扫过。
　　他说：“这面不好吃。”
　　“那我下次请你吃别的。”
　　“好啊。”他学着她的语气，然后两个人都笑了。
　　舒襄从吕柔那里得知她生母的消息，她那天问王辉这些年是否和她的生母联系过，王辉说没有，从她进这个家门起，她生母就没了踪影，刚开始一两年还会偶尔写信，后来就完全失去了消息，没人知道她在哪里。
　　没过几天吕柔打电话来告诉了她一个电话号码和一个地址，她没有拨通那个电话号码，而是周六一大早独自坐上了火车。
　　从小到大她所有大胆出格的言行都是因为许怀墨，他总是能轻易的让她失去理智，做出让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事，就比如现在，她就这样独自一人出发，去一个陌生的城市寻找那个在记忆里早已模糊不清的人。
　　下车已经是下午，辗转了几个地方才找到准确位置，等她站在大门外时，夜幕正慢慢降下来。
　　她站在铁门外，看着里面独栋的两层小楼，心里五味杂陈，她不知道将要面对的是一个怎样陌生又带着熟悉的人，她开口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对方是否能一眼认出自己。
　　在门口站了十几分钟她才按下门铃，很快有人出来开门，看样子是保姆，身上还穿着围裙。
　　“请问你找谁？”
　　“我……我找王曼。”
　　“小姑娘你找错地方了吧，这里没有叫王曼的。”说完就关上门回去了。
　　舒襄确定吕柔告诉她的地址就是这里，难道王曼已经搬家了？
　　天气很冷，她裹紧身上的棉衣，在门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可是这样干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她得先找个地方打电话确认一下。
　　她站起来正准备离开，身后有人问：“是你要找王曼？”
　　这个声音一点也不熟悉，但她就是愣住了，鬼使神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