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墨舒襄》末笺

10、吃糖

　　万物相生相克，不平等的两个人之间总有一方要经受折磨。
　　今年的冬天和往年一样冷，刚入冬那阵张秀娟买了些红色毛线给王亚晴织了件毛衣，舒襄摸过，那毛衣和她身上的毛衣不一样，特别软，她问王亚晴穿着是不是很暖和。
　　当时王亚晴以为她也想要，转头当着王辉的面让张秀娟给舒襄也织一件，王辉说他出钱买毛线，刚好舒襄生日快来了，张秀娟虽然满脸不乐意，但还是答应了。
　　拿到毛衣后舒襄难得表现得特别高兴，她喜欢蓝色，她感谢了张秀娟，拿旧毛线出来请教该怎么织，她说想用旧毛线织条围巾，张秀娟教了她几种针法。
　　她已经攒了一段时间的零花钱，买了同样的蓝色毛线，每天晚上写完作业就关着门在房间里研究，毛衣对她来说难度太大，退而求其次她打算织条围巾，送给许怀墨。
　　舒襄围巾没织好，眼看寒假就要来了，放假前别人都是兴高采烈的，只有舒襄一个人闷闷不乐。
　　莫方声刚打完球回来看见舒襄坐在位置上发呆，在班里她从不和别人一起玩闹，没事时总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着。
　　“想什么呢，天这么冷，不出去活动一下？”
　　她兴致缺缺，用手撑着下巴：“不想去。”
　　“怎么了，看你这么无精打采，是不是中午饭没吃饱，我这里还有零食，要不要吃点？”
　　她摇头：“都快要放假了啊。”
　　他坐下来：“我知道啊，就盼着放假呢，哎，你是不是怕放假了见不到某个人，所以不开心啊。”
　　舒襄看着他，一副这你都知道的表情。
　　“别想了，我告诉你个秘密啊，高三这个寒假要补课，假期要缩水一大半，就过年那几天能放。”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内部消息，绝对不会错。”
　　可是就算真的补课，她也见不到许怀墨，她都放假了总不能还每天制造偶遇，许怀墨会烦的，别的她不在乎，她就怕许怀墨因此不高兴，而且补课多辛苦啊。
　　莫方声放下手里的篮球，拉着她的校服往外走：“你呢先别想这些了，我带你去小卖部买东西吃，买糖，吃了糖心情就会变好。”
　　“谁告诉你吃糖心情会变好，我怎么没听说过？”
　　“我妈说的，她每次和我爸吵完架后都会吃糖，真的有用，不信你试试就知道了。”
　　两个人一起去了小卖部，莫方声买了一大堆各种各样的糖果塞给她，她哪里吃得了，她平时不是很爱吃甜的东西。
　　他拆开包装袋放了一颗糖在嘴里：“真甜，这些你留着慢慢吃，以后就不会心情不好了。”
　　要是真这么有用就好了，舒襄笑他傻，说糖吃多了不好，但还是剥了一颗吃。
　　“人活一辈子很不容易的，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干嘛顾忌那么多，开心不就好了，你说对不对。”
　　“你说得对，以后心情不好就吃一颗，那要是吃了还是心情不好怎么办？”
　　他拍拍胸脯：“没用你尽管来找我。”他还想说以后不开心了都可以来找我，没有糖还有我，我一定想尽办法让你开心，比糖管用。
　　“好啊。”她说。
　　中午夏棹凡在教室里没看到许怀墨，找了一圈才发现他一个人在操场边坐着看低年级的男生打球，平时没见他这么有闲心。
　　“怎么跑这儿来了？”
　　“你看他们，有没有想到什么？”
　　夏棹凡依言看过去：“当初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你今天怎么了，不太对劲。”
　　“我答应了。”
　　夏棹凡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出国。”他不想再为这件事和父母闹得不开心，他们想怎么样就如他们愿吧，他无所谓。
　　“说起来这的确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不过你真的决定好了，舍得丢下这里的一切，跑那么远？”
　　他弯腰把胳膊搭在膝盖上，双手交握，点了点头：“到哪里都一样，有什么舍不舍得，又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有些话夏棹凡不知道该不该说，这是许怀墨自己的事，他的决定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可是他要是真的走了，有个人要怎么过以后的日子。
　　“好了，回去吧。”许怀墨站起来。
　　“那舒襄呢，她知道这个事吗？”夏棹凡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还没告诉她。”
　　“那你想好怎么和她说了吗，你觉得她知道了这件事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她能接受吗？”
　　一连串的问题把许怀墨问住了。
　　“你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说：“说到底这事和她没多大关系，她知不知道都一样。”就算她知道也不可能改变什么。
　　夏棹凡不太敢相信许怀墨会说出这句话，他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不清楚舒襄对他的想法。
　　“你的意思是不打算和她说？”
　　“等一切都定下来再说吧。”现在告诉她只会徒增两个人的烦恼。
　　“怀墨，我从来没问过，你万事都有分寸，我觉得你心里有杆秤，可以衡量得出来，但是说真的，你到底对她是什么意思？”
　　许怀墨眉头微蹙，什么叫他对舒襄什么意思？
　　实际上他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在他眼里舒襄就是一个小女孩而已，不能说和其他女孩子没有区别，至少他不会反感她的靠近，但是要说其他想法，应该是没有的，就像他决定出国，从没想过他走了舒襄怎么办。
　　看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夏棹凡说：“算了，就知道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回去吧，快上课了。”
　　他们刚好在教学楼下碰到舒襄和莫方声，舒襄怀里抱了一堆吃的，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很开心的样子。
　　“怀墨！”她跑过来，“你要回教室上课吗？”
　　“嗯。”
　　“我这里有好多糖，给你棒棒糖，我最喜欢这个味道了。”
　　他没接，冷着脸说：“我不吃糖。”说完就走了。
　　“怀墨……”她拿棒棒糖的手僵在那里。
　　看她耷拉下来的脑袋，夏棹凡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棒棒糖：“他水喝多了着急去厕所，我等下拿给他，不过你真的不打算给我一个吗？”
　　舒襄立马抓了一把给他：“这些给你！”
　　“谢谢，快回去上课吧。”
　　她挥挥手：“那我们走了。”
　　等他们走远，夏棹凡拆了一根棒棒糖放进嘴里，然后转身上楼，许怀墨没进教室，还站在走廊上。
　　夏棹凡走到他身边，把棒棒糖递到他眼前：“特意给你的，干嘛不要，味道还不错。”
　　是橙子味的，许怀墨接过来，看着花花绿绿的包装纸说：“你觉得刚刚那个男生怎么样？”
　　“样子不错，和舒襄关系应该很好，除了他没见舒襄还有别的朋友，怎么了，你心里又在打什么算盘？”
　　“这糖应该就是他买的。”
　　“什么意思？”
　　在许怀墨的认知里男孩子不会随便给女孩买糖吃，那男生给舒襄买这么多糖，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噢！我明白了，所以……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
　　夏棹凡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问：“那你认为舒襄是怎么想的？”
　　“不清楚。”
　　夏棹凡拍拍他的胳膊：“唉……”
　　“你叹什么气？”
　　他没说话，只是摇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些东西当事人看不透，他怎么去说，只能让他们自己慢慢感受，慢慢去领悟，也许哪天突然就想明白了。
　　舒襄吃了三颗糖，甜得舌头都麻了，可她总是忍不住去想许怀墨刚刚的表情，心情随之一落千丈，根本无心听课。
　　看她还是不开心，莫方声说要给她讲个故事，她没说话，他就自顾自地开始讲。
　　“从前有个傻瓜，别人问她什么她都回答‘没有’，有人问她吃饭没有啊，她说’‘没有’，问她喝水没有啊，她说‘没有’，问她睡觉没有啊，她说‘没有’，你听过这个故事吗？”
　　她想都没想就回答：“没有。”
　　如果换作平时，她绝对不会上当，只有在这种心不在焉的时候脑子才转不过这个弯。
　　“哈哈哈……”莫方声突然大笑起来，讲台上的老师被吓得粉笔都掉了。
　　发现罪魁祸首后老师气急败坏地把书摔在讲桌上：“莫方声，你给我站起来！什么事那么好笑，说出来大家听听。”
　　他收了笑，摇头：“没什么。”
　　“既然你这么喜欢笑，那就给你机会笑个够，让同学们都好好听听你清脆悦耳的笑声。”老师走到他旁边，卷起袖子看着手表，“给你五分钟，准备好了吗……计时开始！”
　　全班同学都看过来，他清了清嗓子，开始笑。
　　“哈哈哈哈哈……”
　　“声音不够大。”
　　“哈哈哈哈哈！”
　　“很好，继续，还有四分钟。”
　　“哈哈哈哈哈……”
　　他笑着笑着大家都跟着笑起来，舒襄在旁边也忍不住捂嘴偷笑，莫方声看见她笑了，于是笑得更卖力了。
　　为她这一笑，做什么都值了。
　　那天下午那节课整个教室都充斥着大家的欢笑声。
　　下课后莫方声被老师叫到办公室，问他嗓子干不干，然后给了他一瓶水，让他以后遵守课堂秩序，当老师问他到底为什么笑的时候，他说因为不开心，所以才要笑。
　　放学后舒襄在高三的教学楼下等到了许怀墨，但他和任雨珊一起下来的，夏棹凡今天有事提前走了。
　　任雨珊看着舒襄不问自答：“我要去怀墨家，今天一起走吧。”
　　“哦。”
　　许怀墨什么都没说。
　　他们两个人在前面说话，舒襄自己跟在后面，莫方声骑车追上来：“我还有问题想问你呢。”
　　“明天再说吧。”她现在没心思回答他的任何问题。
　　“好。”他停下来看着他们三个人骑车走远。
　　既然那么不开心，为什么还要跟着他呢，放过自己不好吗？
　　回头看看身后，说不定会发现不一样的风景。
　　“舒襄，你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傻瓜。”
　　可谁又不是呢，他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