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T时代》达不了思思

14、第 14 章

　　十四、成长
　　乔翘：我又跟我妈吵架了。
　　金成：怎么回事？
　　乔翘：她不相信我。她从来都不相信我。
　　金成：我在呢。
　　乔翘：你跟父母吵架吗？
　　金成：吵啊。
　　金成：我叛逆期有点长，破坏力也有点强，我们家的人吵架那简直……反正吵的时候我们能把家砸了，可无论如何，那是自己家，是自己的父母。
　　金成和她母亲都是名嘴，父亲是有名的法官。这一家子吵架，当然天崩地裂，像石猴出世一样惊天地泣鬼神。
　　金成：他们就算表达方式不对，处理手段让人无法接受，可我知道他们的出发点没有变过。
　　乔翘：为了你好。
　　金成：对。
　　金成：包括投诉老师那事。
　　金成：我那时候是真的生气，老师用私人时间给我们补课提分，我们真的都进步了，可他们却一边享受我们的进步，一边给教育局投诉，甚至发邮件到市长信箱，要求必须处理老师。
　　金成：简直过分之极。可老师说不许这样说家长。他不许我们不孝。想想可不就是嘛，无论父母怎么错，做了什么，还不都是为了他们的孩子，否则他们何必跟个八竿子打不着边的教书人起杠。
　　金成：说到底，还是委屈了老师，是我们害他受了那些本不该由他承受的苦。
　　金成：可老师说如果他真的好就不会被投诉。
　　金成：唉，他就是对自己要求太严格了，简直苛刻。他当时那么说，我又心疼的很，更气我父母，却不敢真的做出不孝的事。
　　金成：我怕，怕老师用失望的眼神看我，更怕老师眼里不再有我。
　　乔翘：我都开始喜欢你这老师了！
　　金成：对吧？他真的是个好老师，是我一辈子的男神！可惜他只教了我们那一年，后来就不教书了。
　　乔翘：为什么？
　　金成：他说他不适合教书。
　　乔翘：为什么？？？他这么好！
　　金成：所以说他对自己苛刻嘛！不过……想想也有道理。他就是太好，太优秀，太引人注意了。你无法想象他在三尺讲台教书的那一年影响了多少学生。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我那情敌明明是个不念书的吊车尾混子，愣是凭实力自己考上X了。
　　乔翘：！！！
　　金成：我那高中多差啊，在我们之前，别说X大，建校十几年，连考上一类本科的都没有，二本也只是屈指可数几个而已。
　　金成：可那一年，我们都爆了。特别给老师长脸，争气。
　　金成：唉，不行了，一说起男神，我就停不下来！
　　乔翘：看出来了，你这个小迷妹。
　　乔翘：说实话，我忽然想到我父母。
　　金成：？
　　乔翘：他们也都是老师。
　　乔翘：可我一直看不上他们，我也看不上这个行业。所以无论他们怎么说我都不想去教书。我总觉得他们都不负责任，我不想变成他们那样的人。
　　金成：哈哈！
　　乔翘：我甚至不想生孩子，因为不想孩子在学校遇上他们那样的老师。
　　金成：……
　　金成：可是能教养出你这样的孩子，我觉得他们不会差，也不会真的不负责任啊。
　　乔翘：！！！！
　　乔翘：我居然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金成：我也没想过，这还是老师原来跟我说的。我男神太了不起了！
　　金成：也许……嗯，我想也许你只是因为太深入这个群体，所以比我们这些旁人看到的更多，尤其是“不好”的地方。
　　乔翘：……很清奇的点。
　　金成：那你就好好想想？
　　金成：也许这就是“当局者迷”。你只是因为离那个群体太近，所以反而看不清楚了。其实吧……我认为能选择教书育人的人，至少有一个单纯面，多少有些奉献的准备，和担负的觉悟。满足这些基础条件之后才是其他，金钱、利益、名誉之类的。
　　金成：反正我很幸运，有幸遇上一个好老师，好到我还能吹他三十年，五十年，只要我活着就能以他为标杆，以他为灯塔，以成为他那样的有用的人为己任。
　　乔翘：我又要羡慕嫉妒恨了！
　　金成：哈哈哈哈哈……

　　乔翘站在楼下看着金成发来的信息，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周末还在办公室改作业的身影，想起母亲教她写作业的空挡还在备课，想起父亲因为班里的学生急性阑尾炎而奔波，饭都吃不上，想起母亲给没有父母的学生送衣服鞋袜，想起每个假期都能见到的不同面孔的学生们登门拜访……
　　她忽然觉得金成说得很对，能选择教书的人，真的都有单纯的一面，选择这一行的时候，他们其实都已经做好了奉献的准备和负担的觉悟，他们其实都知道他们担负的，是学生们的一生。
　　她的父母当然也是。
　　乔翘转身，步上走了几十年的老楼梯。
　　一个人的热情能维持多久呢？如果一个人的一生就是一根蜡烛，出生那一刻就被点燃，那么这世上每个人都是在等待熄灭的蜡烛。
　　出生的终点注定是死亡。
　　有的人平平淡淡保持自己的恒温，谨小慎微的亮到熄灭，有的人厚积薄发，炙热燃烧而后回归平静，亮到终点，也有的人却把自己的蜡烛人生活成仙女棒，最耀眼，最热烈，最绚烂，也最短暂。
　　生而为人，谁没有热情洋溢过呢？
　　她的父母亦然。
　　他们的青春，他们的年少，他们青葱的抱负，和少年的憧憬，其实都在那所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的学校里。无论他们最终怎么选择，做出了什么样的决定，要怎么平淡的保守自己那簇微弱的火苗活到自然熄灭……可他们的过去，他们的岁月，他们曾经的奉献，都不容她来抹杀和否定。
　　因为他们曾经热烈过，他们也炙热过，因为他们也曾热情洋溢的付出过。
　　而她，她这一生从未为教育事业做过任何举动，将来也不会。
　　打开门之前，她深吸一口气。
　　“爸，妈。”
　　“？”
　　“！”
　　“唔。”乔治有些意外，放下手中的报纸，侧头看乔翘。
　　“我真的等了五个小时。”乔翘站在门口，忽然心平气和，她平静对自己的父母说：“他真的没来。”
　　她从来没有这么平静的对自己的父母表达过自己，突然这么说话，三个人都愣住了。
　　“进来呀，还让我请你？”张兰没想到孩子会回来，暗道这孩子这回真的长大了，听见孩子这么平静的陈述，她立刻道：“妈去找他，问他为啥放你鸽子！”
　　到底还是护自家犊子。
　　“好！”乔翘差点笑出声来，勉强忍着在门口换了鞋，又道：“咱又不用求着他！自信点呗，你女儿好着呢！”
　　“把你骄傲的！好着呢还能没对象？我都愁死了，你个大龄剩女！”张兰嗤笑着点点自己的女儿，转身去厨房。她准备了一大桌，就等女儿回来团聚。乔翘刚刚转身就摔门走了，她还在想又得吃好几天剩菜。
　　现在好了。
　　孩子回来了。

　　然而幸福美满的一家人的戏台并没有搭多久。张楚的电话撕破了这和谐的皮囊，露出疼得渗人的鲜血白骨。
　　张楚一改常态，这一次她并没有在电话里哭哭啼啼，反而如通知一个结果一般，对母亲说出了自己的决定：离婚。
　　她要离婚，不惜一切代价。
　　张楚的决定乔翘当然支持，无论如何，能给出这样的决断，是张楚的进步，是她向独立自主的人又近一步的有力证据。
　　张兰却无法接受。
　　电话还没挂，劈头盖脸的训斥如浪潮冲乔翘扑打而来。
　　“……就是你撺掇的！……”
　　“……你自己单身没好日子，还看不得你妹妹好？……”
　　“……你的心怎么这么毒？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孩子？……”
　　“……张楚离婚你就高兴了？你到底图什么啊？……”
　　“……乔翘，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乔翘张了张嘴，没说一个字，放下刚拿起来的筷子，她默默离开家。
　　没什么好说的，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心里拔凉拔凉的。
　　不必说了，该说的，能说的，她都说完了，她尽到责任了。

　　张楚打电话约乔翘见面的时候，乔翘正和金成在电影院，两人坐在最后一排，百无聊赖的吃一桶爆米花，看大屏幕上不停变幻的光影。
　　发现乔翘的异样，金成体贴的拍了拍她，悄声道：“这个不好看，我们走。”
　　“去哪儿？”离开电影院后，金成又道：“我送你。”
　　“？”
　　“你呀！”金成示意乔翘上车，自己坐在驾驶座上，启动车子的时候，侧首笑了笑，道：“你的心思都摆在脸上呢。”
　　“……”乔翘对着后视镜拍了拍自己的脸，调整面部表情，然而这一时半会儿的，她调整不好，只得放弃，颓然的靠在座椅上说了地址：“新城区的商业中心。”
　　“好的！”金成笑嘻嘻的逗她，乖张道：“我要收双倍车费。”
　　乔翘忍俊不禁，实在没忍住，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还有电影票和餐费！”乔翘笑着，一手支着脸颊，侧首看正注视前方行车的金成。
　　金成一如既往，精致的妆容，梳理的发型，剪裁得体的时装，轻淡的幽香。
　　她是理想态，身上既有男性的果敢，又具女性的优雅。
　　她是一个谜。
　　乔翘想，谜很危险，不仅仅因为未知，更因为越是接近，她就越是被她吸引。
　　“这么看我很危险。”金成似乎发现乔翘的目光，她并没有回应她的目光，瞅着换挡的空挡，指尖轻轻划过乔翘的手背，若有似无，就像她不曾做过这样类似于过界的朦胧举动。
　　乔翘的心却噗通噗通，像突然住进了一只兔子。

　　新城区商业中心的街头咖啡厅。
　　张楚到的时候，发现乔翘依旧坐在落地窗边的单桌，面前还是一杯燕麦拿铁，她正在等她。
　　“姐。”这一回张楚没有哭，可她的状态……乔翘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她压着手掌示意张楚坐下，问她是否还喝纯牛奶，目光却落在张楚背后那一张单桌，不由扬了一下嘴角。
　　金成坐在那里，若无其事的瞟她一眼。
　　如果中间没有隔着一个张楚，她们就像正面对面坐在同一张桌子边，对着喝咖啡一样。

　　乔翘：换个方向，别看我。
　　金成：我不。
　　乔翘：你看着我，我精力无法集中。
　　金成：锻炼一下你的专注力。
　　乔翘：……
　　金成：不用谢，我要下午茶套餐。
　　乔翘：（捂脸）

　　金成似笑非笑的看着乔翘又苦着脸为难的看自己，噗的一笑，算了，不欺负她了。她站起来，转身坐在张楚背后的位置，和乔翘同向。只要她留意，就能听见她们说什么，却看不到乔翘的表情。乔翘也看不到她的脸，她只能看到她笔直的后背。
　　“我要报复！”张楚激动的说：“姐，他们怎么那么恶心？他们两个都是男人，居然不知羞耻！盛景是个王八蛋，他骗得我好惨！”
　　“我要报复，我要毁了他，我要让他后悔，他不该这么对我……”
　　乔翘捧着燕麦拿铁，听张楚神神叨叨的发言，一时间她有些抓不住她的重点。
　　她想表达什么呢？
　　到底是要让盛景后悔，还是要报复？
　　可两样都……
　　乔翘不懂，为什么张楚的想法中仍然没有她自己，甚至没有止损的念头呢？为什么张楚依旧满脑子都是盛景呢？
　　这难道也是爱情吗？
　　“他居然恬不知耻的跟我说那是爱情！”张楚嗤笑道：“我去他的爱情，男人和男人之间能有什么爱情？不过就是两只只有下半身的畜牲而已，不要脸……”
　　“……”乔翘忽然明白了什么。
　　经过这段时间的思考沉淀，张楚已经如同于乔预料的那般，从传统女奴思维变成了田园女奴思维。
　　以前她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同性恋，对男人只是一味的遵从，如同没有自我，没有思想。
　　现在她仇同。
　　以前她的心里眼里只有为她的男人做任何事，现在，她的心里眼里依旧只有她的男人，一边装着她的男人，一边仇视同性恋，她的心里越是看重盛景，她就越是仇恨同性恋。
　　乔翘微微笑着，继续听张楚发泄自己心里的情绪。
　　可仇同这种事……怎么说呢？乔翘无话可说。
　　虽然她认为不能一竿子打死，因为同性恋里有好的，真的有好的，于乔就很好，不骗婚也不欺骗，他是一个很正常的人，无论是三观还是举止都很好，除了有需要时会选择419外，他就是个很好的同性恋。
　　可419又算什么呢？
　　没偷没抢没强迫，那只是一次你情我愿的本能碰撞而已。
　　然而世人不这么认为。人们双标得很恐怖，异性恋419就是一次你情我愿的碰撞，是浪漫，是艳遇，是美妙，而同性恋419就是滥交，是不检点，是肮脏。
　　所以……就像她知道男人也有好的一样，“同性恋里有好的”这种说法，对于乔翘而言也只是一种传说，她没见过。
　　就像金成一再提及的那位老师。
　　乔翘只听金成说过，并没有亲眼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