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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十三、开窍
      张兰很高兴乔翘突然开窍,她居然主动打电话给她,说要和刘校长的儿子见面。这在以前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转念一想又觉得很不错,这才对嘛,嗯,这一定是她女儿的缘分到了,不然那孩子怎么一回来就找乔翘,乔翘还主动要求见面呢!
      张兰眉开眼笑,兴高采烈的对乔治说孩子终于长大,不叛逆了,转身去找刘校长的儿子回话,说乔翘这周六有空。
      小伙子不知道在忙什么,不在家。张兰就留了一张纸条,写上见面的时间地点,还有乔翘的电话号码,回家的路上给乔翘打电话,再三强调,你一定要去,化个妆,像个女人一样……
      周六。
      X市中心,世纪金花广场,商场一楼的路边咖啡厅。
      乔翘照旧一身西装,转眼四月底,越来越热,她的西装也从换成了轻薄的春秋款,短发打理得整整齐齐,看起来超有范儿,没有化妆。
      她照旧素颜,面前摊着电子阅读器,和一杯燕麦拿铁,坐在落地窗边的单桌,惬意而舒服的听咖啡厅里轻柔循环的女中音。
      不同于上一次相亲,这一次,她在左耳上加了一只闪亮的钻石耳钉。
      这是她和金成一起逛街时两人一眼就看中的耳钉,当场就分别戴上了,一人一只,她戴在左耳上,金成戴在右耳上。
      这样也算是……像个女人一样……吧。
      乔翘自我安慰的想。
      其实她一点也不认为素颜短发西装的自己就不像女人,她是个女人,她本来就是一名女性,这跟她穿什么衣裳,留什么头发,上不上妆没有任何关系。
      可惜除了她自己以外,别人都不这么认为。
      这世道很奇怪,人们的手伸得很长,管得很宽,就像所谓性别只是他们以为的,而不是与生俱来的,所有不按照他们以为的那样装扮的就不是女人一样。

      约定见面的时间是十点。
      乔翘习惯早到,九点半咖啡厅开始营业的时候,她就到了。金成有事,于乔加班,两人都没法理她,她只好一边等,一边看书。
      然而,刘校长的儿子没来。
      十点,十一点,十二点,十三点,十四点……
      她在看的那本书看完了,刘校长的儿子没有来。
      金成都来了,刘校长的儿子还是没有来。
      “?????”金成按照约定的时间到来时,咖啡厅里充斥着温暖的声音,温暖的歌曲,然而,乔翘一个人坐着。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样的歌也不能抚慰她心里的坑洞。
      “……”乔翘无语摇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也许有事呢!”金成安慰着,抬手温柔的顺了顺乔翘的发。
      离开约定地点之前,乔翘先给母亲发了个对方没来的消息。她心里不舒服,有些说不出的郁闷感。也许是因为母亲一直说对方主动找她,而对方的条件确实太符合她的想象,所以不自觉的的就心怀期待了。
      又因为心有期待,所以现在格外失落吧。
      反正她不想打电话。
      一点也不想。
      她也不想说话,尤其不想和父母说话。
      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听母亲嘲笑般的指责。
      如果金成没来……乔翘想,如果没有金成,如果她没有来治愈她心里的坑洞,陪着她排解郁闷,她大概又得给自己放个“禁闭”的假,才能略微缓和,重新开工了。
      隐隐的,她也发现了,最近自己需要“禁闭”的次数增加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周日上午乔翘接到父亲的电话,心知母亲又要就昨天她被爽约的事说事,乔翘就不想回去。
      可是没办法,这是她的父母,是她的家人。
      回家。
      只要她还要这父母,要这家人,她就得回家。
      “爸,我回来了。”
      “嗯。”客厅里,乔治在读报,面前照旧一杯茶,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乔翘心有防备,一点都不想进门,磨磨唧唧的在门口换鞋。
      “回来了?”张兰听见声音跑到客厅,急匆匆的拉着乔翘回卧室,娘儿俩要谈心。
      “你看,这是我好不容易从别处找来的照片。”张兰兴致勃勃的把自己最近苦心收罗来的刘校长的儿子的照片全都摊在床上,给乔翘看。
      “长得真的不赖,你看这是刘校长年轻的时候,那时候他刚来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带着我们建学校。你爸年轻的时候也是骨干,建校初的好多政策,基建都是他们一起弄的。你还记得学校的操场吧?看这照片,原来是岗地,你爸和刘校长他们一铁锹一铁锹铲平的,手上脚上都是血泡……”
      这些事乔翘知道。
      母亲经常说这些旧事,说父亲是学校元老级的老干部,没有父亲他们年轻时的付出,就没有学校如今的繁荣。这也是父亲会因为课改和见面红包这种锁事而颓废的根本原因——
      年轻的校领导的莽撞行为寒了元老们的心。
      乔治这一生就在这所学校,乔治的一生和学校的历史密切相关,他是元老,是学校历史中的一部分。乔翘能够理解父亲的“玻璃心”,却无法接受父亲真的选择无作为。
      她不能接受的是父亲居然真的不管学生,居然真的在学校吃喝混死,居然真的过着等着拿退休金的颓废日子。
      尤其是听金成说过那个让她情窦初开,让她想要努力,想要变得更好变得优秀的老师后。
      她更加不能接受自己的父亲居然是这样的“老师”。
      什么是老师,老师不就是以身作则,不就是指点迷津,指引方向,不就是教书育人吗?
      可惜她的父母,都不是好老师。
      她很不喜欢这样的不负责任。
      即便他们是她的父母。

      “我和你爸就是那时候认识的。”张兰看着照片,怀念的摸摸照片里那张年轻的脸。那时候他们都很年轻,都有一腔热血要洒给国家,洒给企业,撒给他们热爱的土壤,献给他们热爱的教育事业。
      可那些都已经成为过去。
      时至今日,连他们奉献一生的学校,都不再是原来的学校了。
      “……说远了。你看这是你俩小时候一起玩的照片。”张兰指着另一张照片。
      照片里,小乔翘穿着小白裙子,扎着羊角辫,正哭唧唧的跟着一个穿背心短裤的小男孩。
      男孩儿浓眉大眼,说实话,就这底子,不难看出周正的骨相,就算现在长残了,也残不到哪儿去。确实是个标致的胚子。
      可乔翘对这人没有一点印象。
      不仅如此,其实乔翘一点都不想看到这些照片,也不想记起当初。
      看到自己小时候的照片,乔翘只能想起那些被欺压被隔离,被欺凌,被孤立的日子。
      看到自己小时候的可爱裙子,乔翘只会想起那一双双恶心的,在不同时间,不同岁月,不同场合深入她裙底的手。
      她不想记得过去,就算回避逃避,选择性失忆她也不想记起过去。她甚至不想面对自己也是从一个小孩儿长大的事实。
      她不想记得那些肮脏的记忆。
      她讨厌男人,讨厌那种以为自己是男人就可以为所欲为,就为所欲为的肮脏物种。
      也讨厌女人,她讨厌那些没有主见,不能对自己负责,明明什么都有,可以自立自强,也可以做好自己,做更好的自己,却非得跪在地上对男人那种恶心的动物依附捧奉跪舔的女奴。
      她更讨厌那些只会欺负弱者的混账。
      无论男女,不分老少。
      她不反社会,可她确实厌恶这个世界上的垃圾成堆。
      然而她能怎么做呢?
      一个人的力量十分薄弱。
      她什么都不能做。
      除了改变自己。
      她不再留长发,是为了保护自己,她素颜以对,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她穿西装长裤,不再着裙装,甚至连挥拳打架,都只是为了保护自己。
      她不奢望这世界能够温柔以待,只求能够安身立命,作为自己活下去。
      可这些都只能起到短暂的眼前的作用。
      而她对自己的保护,并不被世人所接受。
      连她最亲的人,她的父母妹妹,都说她怪,说她不正常,揣测她是变态,甚至因为这些,就偏见的认定她有问题,错全在她。
      肮脏的男人,肮脏的女奴,就像这个肮脏的世道一样,让人窒息。

      “这照片还是刘校长发国际航空,递回来的,他还说……”
      张兰越说越兴奋,乔翘越听越烦。
      他还说他还说,凭他再怎么天花乱坠又如何?说再多也不过是嘴把式,她连人都没见到。
      一想到自己等了五个小时也没有见到这个传说中一再表示要跟自己处对象的人,乔翘就不耐烦得很。
      男人,呵呵。
      全部都是假的。
      “妈,说再多有什么用,”乔翘戳着已经起茧子的耳朵,没好气道:“人家根本没来,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这不可能!”张兰道:“那是个好孩子,不可能没去。”
      “可他就是没去!”闻言,乔翘的心中生起一股火,不痛快道:“世纪金花广场,街边咖啡厅,我从早上九点半一直等到下午两点半,整整等了五个小时。我仁至义尽了!”
      “这不可能!”
      “无论你认为是否可能,这事他发生了。”可她妈不信她。乔翘站起来要往外走,道:“妈,别让我更丢脸了,好吗?”
      “怎么就让你丢脸了?”张兰也气了,拉着乔翘不让她走,道:“人家翔子多好啊!”
      “啥?谁?”
      “刘翔,刘校长的儿子啊。”
      “跨栏的那个?”
      “……”张兰也看出乔翘在讽刺自己,脸色一沉,讥道:“也不照照镜子,世界冠军还轮得到你,你配吗?”
      “……”乔翘几下扒开母亲的手,直接冲出卧室。
      她不明白,为什么无论她说多少次,表达多少次,阐述多少次,为什么无论她多么自信自立自强不息,她的母亲总是在妄自菲薄,并认定她很差,就是不如别人,永远配不上别人呢?!
      她真的是她的母亲,她真的是她的女儿吗?

      乔治听见声响,抬头看那母女二人。
      “乔翘,我在跟你说话呢!”张兰喊着也冲出来,再次拉住乔翘,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跟你讲个道理这么费劲儿呢?”
      “你这妈怎么回事?”乔翘难以自制,当即冷笑道:“怎么跟你说个事实你就是不信呢?我都说了,我去了,人家没来,没来,没来!什么特意找上门,什么专门特地,都是骗你的,什么刘校长也很满意,骗子,他们都是大骗子!”
      “你倒好,根本不听我一句,就会说别人好!对,别人好,你女儿就是垃圾,我是个垃圾,行了吧?!”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我还不讲理?你还想让我怎么讲道理?”乔翘说着人已经走到门口,一边换鞋,一边冷漠道:“这么相信他,那你自己去问他,昨天到底去没去。你让他摸着良心说真话!”
      “砰——”乔翘从外面碰上家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乔翘委屈。
      这一次的争吵其实很普通,不是最严重的一次,也不是最激烈的一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乔翘就是觉得很委屈。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冷硬,不会再因为这些事情而难过了,可她就是委屈得想大哭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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