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的大佬们都觉醒后》殊明

19、第十九章

　　遥清在降真峰的小院中等着乌眠眠。

　　这小院是他百年之前让人修起来的，也就是月无眠过世的时候。

　　月无眠终是闭目离去的那一日，他忽然就觉得自己的心头像是被掏空了一块，面上虽然不显，但每日却总是有些浑噩。有时候明明是在殿中看着书，可翻过一页纸，便就忘了上一页看了什么，眼前来来去去地闪过月无眠在殿中走动的身影。

　　可只要他一定睛，那些身影便如一阵烟一般消散了，空留下一阵阵萧然的寂静在这殿中回荡着。

　　于是他自得起身，去殿外散散，可走着走着却又走到了她曾住过的屋前……

　　大约是上天怜他孤寂，在月无眠离世后的一个多月后，他忽然想起了千年前的事。那些曾经在他脑海中起起浮浮的零碎的影子，仿佛在一夜之间被释放了出来，迅速地拼凑出了一幅幅完整的画面。

　　于是他便开始让人在这寂静的峰头，建造起了这座小院。

　　不过以往他都只是站在院中看看这熟悉到他仅凭着记忆就能完美还原，却又莫名地忘却了千年的地方。但今日他却坐在了她以前常常坐的那把藤椅上。

　　他模仿着她的样子，将双手相互袖在袖中，搭在小腹上，然后安安闲闲地靠着椅靠望着这院中四合的天空。

　　这一瞬间，他仿佛忽然就读懂了当初五月望着天空时，脸上时不时会出现的那种近乎于感慨的神情。

　　那是一种知道终将离别的感慨。

　　他想到他恢复记忆前的那一日，五月问他，若是有一天她忽然消失了，他会如何？

　　不过回想起来，却是他自己先消失了。

　　他恢复了记忆，想先回师门复命，等安排好一切再回去找她。毕竟她只是个毫无修为的凡女，而当时的他也不是今日的剑尊，他要带她入凌虚，要让她与他匹配，还需要得到他师尊与掌门的首肯。

　　可他却忘了，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一瞬之间，将她从他的记忆中完全抹除了一般。

　　他想过或许是因为当初梦魔留在他身上的印记的缘故，可随着他忽然想起了千年前的一切的那一霎那，他却又有种感觉，那一切似乎隐隐与天道有关。

　　但毕竟时日已久一切都无法再考究了。

　　幸而他已经找到了五月的转世。

　　遥清悠悠地摇动着藤椅，心中却有些落寞。

　　许是因为转世终究不是原来的那个人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他心中又有了另一人。在他完全恢复记忆之后，他再看着楚月的那张与五月几乎完全一致的面孔时，反而没有了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过五月就是五月，既是他此生初次的心动，便配得上他能给她的一切。

　　山间的清风徐徐吹着，少了一丝市井的烟火气，多了几分叫人清醒的冷韵。

　　修无情剑者，本该冷心冷情，而他这些年，尤其是这百年来，却自觉情丝漫漫如山间爬藤般生长，却又有种无处攀依的感觉。

　　所以他才要帮那个人，他需要明火珠，他想要让月无眠回来，不是转世，而是有着月无眠所有记忆和感情的那个她。五月已成了如今的楚月，只有月无眠回来了，他心中的这些漫漫无章的情丝才会有归属。

　　遥清闭上眼，默然感受着身边的一切，他的神识在这小院中，描摹着院中的一切，可心中想着的却是月无眠。

　　于是一身青衣的女子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这院子的各个角落。有在廊下看书的，有在院中皱眉看着药炉的，有垫着脚在树下抬头看着鸟巢的……

　　而这些人影最都扭过头来，看着他的方向，浅浅地笑了笑，对着他唤了一声：“遥清。”

　　“遥清！”

　　在一声声清雅的唤声中，突然掺杂进了一声有些亢奋却丝毫都不突兀的呼唤。

　　遥清募地睁眼，微微起伏的心跳在耳畔轻响，直到他看清兴冲冲跑进院子的人的是乌眠眠。
　　他稍稍蹙眉，眉头轻拧，不明白自己为何会为了乌眠眠的一声呼喊而心跳不止。但更多的是觉得烦躁，他不喜欢乌眠眠，因为她像她，却又不像她。

　　而乌眠眠此刻心情却很好，甚至有些像是找回了以前在自己测试员岗位上兢兢业业做任务的状态。
　　果然只要薪水给得足够，她的打工魂立刻就能燃烧起来！

　　有了价值五万灵石的滤镜，现在她看遥清怎么看怎么顺眼，故而方才喊他的时候不觉就亲切了一些，甚至都忘了该在他面前装一下，称他为尊上。

　　不过她一看到遥清面上对她露出的不耐的神色，便立即就读懂了其中的意思。

　　到底是曾经用心攻略过的对象，这几人对她或许并不真的了解，可她对他们却是摸的门清，就连他们脸上的微表情都是曾做过详细的记录和分析的。

　　所以在看出遥清对她的嫌弃之后，乌眠眠脸上的笑容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反正他又不能拿自己怎么样，只要不影响自己赚那每月五万灵石的报酬，他嫌弃就嫌弃呗。

　　“尊上，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乌眠眠顶着遥清双眉越皱越紧的表情问道。

　　遥清看着她那张恨不得将“我什么时候才能开始领那五万灵石？”写在脸上的面孔，竟有些破功地长叹了一口气。

　　“一会儿会有人带你去密室。”遥清道。

　　“好。”乌眠眠心满意足。

　　遥清又忍不住道：“你可后悔？若是移植失败，或是你无力承受，你知道后果。”
　　但话一问出口，遥清就后悔了。
　　就看她此时一脸兴奋等着数钱的神情也知道，她心里根本没把这当回事。

　　目光短浅。遥清想起他说可以收她为徒被她拒绝，她却口口声声只要灵石的事。
　　他实在不懂就是如此这般一个庸俗的人，为何他却总是忍不住的觉得她很像无眠，甚至也像五月……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乌眠眠却来了一句：“遥清尊上这些话你上回就说过了，道理我都明白，高风险才有高回报嘛，我省的地。你要是不放心，怕我将来赖上你，那我就发个誓，不管以后如何我绝不会因为除了约定好的报酬之外的事纠缠你。”
　　要不是有五万灵石，她压根不想多搭理他遥清一眼。

　　遥清听完这话，心中竟生出了一丝对自己的怀疑。
　　他对五月和月无眠的记忆是否出现了什么偏差，为何他听着她说着如此俗不可耐要钱不要命的言论，他竟还有一瞬的幻觉，看到了这话从她们口中说出来的时候的样子。

　　他忍不住抬手按了一下额头，对乌眠眠道：“走吧。”
　　然后不能乌眠眠答应，就将她送出了小院之外，随后就留下一句“等着，马上有人来接你”就急冲冲地走了。

　　就好像他再走得慢点她会冲着他讨债似的。

　　乌眠眠无聊地撇撇嘴，昨晚系统为了帮她分析她目前的每条灵根的状态消耗了些能量，现在正在休眠。她没有人可以聊天，就只好在旁边找了块石头坐下，从芥子囊中拿出谢星垂一早给她做的点心，一边吃一边等。

　　现在降真峰做事真是越来越不讲究了。
　　她在心里吐槽道。

　　她记得百年前，她在降真峰的时候，这降真峰进进出出不知道要经过多少道门禁，过每个门禁时都要核对身份，哪像现在这样，一个峰头看不到半个人影？

　　乌眠眠不知道的是，这里之所以没有人，是因为这小院一直是遥清的禁地，除了遥清本人，一般人没有遥清的首肯是不能进入这小院的，平日里这边也没有任何人看守。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天边终于远远的来了两个人影。

　　是上次去紫岑峰接她，却没有把她送回去的那两个降真弟子。据说这两人是在遥清的真仙殿伺候的侍者，所以在旁人面前难免有些高傲的姿态。

　　乌眠眠懒得与二人计较她们的工作态度，把点心袋放回芥子囊中，十分配合地跟着二人走了。

　　可这次，这两个女弟子对她的态度反倒微妙地好了起来。
　　之所以说是微妙，那是因为乌眠眠能很明显的感觉到，她们对自己的友善中包含着很大的同情的成分。

　　这也不奇怪，一般来说到各殿做侍者的，大多都不是特别受器重的弟子。世家大族或是资质特别被看好的弟子，也不会去做这种伺候人的活。
　　可真仙殿在凌虚派又不太一样，因着遥清剑尊的身份，愿意进真仙殿伺候的人比比皆是。而她们二人却是出身贫寒靠着自己的能力考核进真仙殿的，故而平日里面对那些靠着世家关系的弟子，心里总有些傲气，渐渐地待人接物便生出了一种极高的姿态。

　　可这并不代表她们就真的全然忘本了，当她们知道乌眠眠即将为了五万灵石，把自己卖了，要冒着巨大的风险去供养明火珠时，心中那种物伤其类的同情就油然而生了。

　　她们不会因为乌眠眠为了五万每月的报酬而出卖自己而看不起她，只会同情她不得不这么做，因为她们太清楚没有资源没有背景没有出众的天资，在这个世界修行有多难。

　　对于世家子弟，被宗门看重的天才而言，五万灵石确实算不了什么。但对于乌眠眠和她们这样的人来说，每个月五万灵石可以换来的资源，也许是她们此生能够突破金丹唯一希望。

　　“一会儿见到楚月师妹的时候，谨慎一些，尊上没有问你，你便不要开口。”在即将送乌眠眠进入密室之前，二人中的一个女弟子小声地提醒她道。

　　自楚月清醒，知道遥清要将明火珠从她体内取走之后，便来真仙殿闹过好几次。只是有遥清剑尊压着，她才忍着脾气配合这降真峰的医官为她调理身子做取珠的准备。

　　作为真仙殿的守殿侍者，她们二人其实并不明白楚月的心态，明明只要取了明火珠，以她的灵根，便能和齐煜师兄一样轻松筑基，去剑林取得本命剑后，再修炼几年便能冲击金丹，这对她有何坏处？

　　其实这个道理楚月心中何尝不明白，但她心里就有一种落差感，一来是她无法接受自己都驾驭不住的灵火和明火珠，区区一个杂灵根就能控制住的落差感；二来是她隐隐地有种危机感，仿佛只要没有了灵火和明火珠，她在师尊心中的位置便不复从前重要了，这样的想法让她感到害怕。

　　明明她自己本身就有非常出色的灵根资质，可不知为何她从未有过自己可以抓住自己的天赋，靠自己的力量立世的感觉。她只知道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来自于师尊的偏爱。

　　因此她无法将这些不安怨恨到遥清的身上，便只能把一切归咎于突然出现的乌眠眠。

　　她总觉得要是她没有出现就好了，只要乌眠眠没有出现，现在的一切就不会变。

　　楚月坐在密室屏风后的石床上，伸手摸了一下手腕的银镯，看着打开的石门中出现的身影，暗暗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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