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gl》青冥客

3、无

　　一天夜里，大楚军突起，从城外一直杀到皇城，势如破竹。
　　在皇城外城，与探子里应外合打开第一道宫门。宫门另一头的人还未作反应，一把把刀剑直指喉咙，只听为首的一句“若不反抗，留条活口”，南楚侍卫当即放下武器，另有一小队大楚禁军带着那二人去了别处。一直到内城，所有侍卫无一例外皆缴械投降。蒋笙骑着马在禁军的最前头，他沉沉看着最后一道宫门，几个呼吸后，他才下令“打开宫门”。这一次，没人管南楚侍卫，所有禁军都握着刀剑，大吼着从蒋笙身边跑过。
　　蒋笙骑着马缓慢走过宫道，南楚皇帝终于有所动作，一大群士兵堵住蒋笙去路。
　　蒋笙看着纸箱自己的刀剑，只是淡淡一句：“缴械投降，留活口。”虽然只是毫无波澜的一句话，却让南楚士兵听出了杀气，他们知道抵不过蒋笙、敌不过大楚，有人丢掉了武器，其余人纷纷效仿，这一队人又被带走了。
　　蒋笙下马，走到宫殿外，看着四处窜来的敌军——但他们没撑多久，有被俘虏、有被杀死。
　　禁军带来了南楚皇帝及其他皇族。
　　当时，南楚的皇帝都看傻眼了。他称王后没有励精图治，反而沉迷美色美酒，如今终于被杀。南楚贵族全被灭口，这是陈铭的授意。无论是上到七十岁老人还是下到刚出生的婴儿，无一幸免，其余的反抗者格杀勿论，剩下的若老老实实的就留一活口。
　　直至天亮，南楚都城才恢复往日寂静，城里的尸体横七竖八的，鲜血染红石砖一直流到几里外。
　　蒋笙走在城道上，幸免于难的孩子哭天喊地的晃着他们的爹娘，蒋笙应看惯这些的，可是他已经为人父母，最看不得的就是孩子哭泣。他应该视若无物的，他应面不改色的看着他国难民，蒋笙无法做到。一个小孩站在路旁，一直盯着蒋笙。蒋笙站住脚，也看着他。瘦小肮脏无畏，蒋笙动了恻隐之心，他想救助孩子，可他深知：救得了一个，还有百个千个，每一个都救吗？每一个都心软吗？蒋笙走了。可那个孩子跟上了，蒋笙没发现。到了军营还是别人提醒他的，原本建立好的决心被打破，蒋笙没料到他会跟着，孩子被收养了，之后得知他才五岁，叫赵行舟。
　　不足半月，蒋笙带着三万多的兵班师回朝，剩下的将士都留在南楚。凉州的百姓夹道欢迎，队伍足足有三里长，大军在一众欢呼中英姿飒爽的踏进城门。走在最前头的自是蒋笙，一种严肃而威严的仪表无人敢上前贺喜。
　　仔细瞧着他脸上没有喜色啊。不过蒋笙可不需要这些，他在战场上厮杀了十年有余，见过的喜见过的悲远是这些人不能比的，用鲜血换来的胜利有什么可高兴的。马蹄声混着欢呼声，蒋笙没有入宫复命，而是回到家收拾一番看看妻儿才进宫。
　　此次出征，明里虽挂着镇压起义军的号声，实则是为了灭国。那日朝堂上陈铭所想的好办法的目的其一是剿灭叛军，收揽民心；其二是为了他的野心。许多人都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当晚陈铭宫中设宴，宴请所有将士庆功，无论大小官职一律奖赏。
　　“蒋爱卿，你头功啊！哈哈哈哈，来人！今蒋笙平乱有功，封骠骑大将军、赐楚北王爵位，赏黄金万两、玉帛百匹。爱卿，可好？”陈铭虽饮酒似醉，但是他比谁都清楚。
　　“臣领旨谢恩。”蒋笙离开席位，距离陈铭三米跪下行礼，此时的陈铭已经离开了他的席位。
　　这晚众人皆醉，陈铭好心的放假两日，明日早朝不用上了。陈铭在位还算勤政，两日一次早朝。宴席结束后，蒋笙待在自家书房晃晃出神。陈铭今日所赐蒋笙心里最清楚他的意图，明升暗降，是想让他主动让出兵权。骠骑大将军从一品，是个散官，楚北王一个爵位，都没实权。出生入死的镇北军还不知道怎么办呢？领将就被劝退了，军中上下该是愤怒连连。但是没办法，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第三日早朝。
　　快要退朝时，蒋笙站出来行了一个跪拜礼，说：“臣有个不情之请。”
　　“蒋爱卿免礼，有什么就说。”
　　“我朝正是用人之际”，蒋笙边说边起身，不过一直低头作揖。陈铭把这些尽收眼底，其实今日之事，蒋笙已经上了折子的。
　　“我蒋族一脉，皆为武将。虽不能说功高盖主，也算代代功勋。如今我年近三十，为大楚征战十五年，膝下只有一个子嗣。若我不能培养良将，靠我这个半入黄土的人大楚能一统吗？!我厌倦了沙场上的腥风血雨，见不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特，请辞禁军统帅一职，为我大楚再塑栋梁!”说完蒋笙作了一个深深的拜见礼。
　　“功高盖主”一词用的恰到好处啊!
　　给了那些头脑简单的人一个原因，直接挑出来也免了那些挚友的挽留，更清楚这样做的后果。也没什么后果，不就当个武散官嘛，闲余之际教教孩子武功，陪陪妻儿，这么清闲的日子蒋笙可从来没有过。
　　这番话一出，底下人不镇定了，好在一些老谋深算的家伙看出来前日陈铭册封的用意，倒也没人失了分寸。
　　“爱卿当真想好不再为大楚建功立业了？”
　　“大丈夫不是在战场上才能建功立业。”
　　蒋笙还是那个姿势。
　　“我也不是强人所难，只是觉得惋惜。若蒋家子嗣为大楚再立战功，你、是头等功臣。”
　　“谢王上厚爱。”蒋笙又拜了一下。
　　虽然蒋笙交了兵权没有职位，但是从一品也可早朝，也就是说，蒋家并没有彻底退出朝堂，陈铭心里总感不安。或许是撤职后的抚慰工作没有到位，那就再来个三代袭爵，这样起码五十年内蒋家不会落败。
　　哦对，蒋笙的孩子生于永宁九年，就是天启大楚签条约那年，是个小王爷，要不陈铭会让蒋笙赶快交权呢，位高权重年轻有为更有继承者，如果不为下一位大楚皇帝收权，到时候就是蒋家忠心耿耿也不能留一个只手遮天的武将世家。小王爷叫蒋未央，没有结束的意思，这名让陈铭一听就感觉日后要和他争得天翻地覆。如今蒋未央已经五岁了，正是启蒙的时候，蒋笙还在家，培养出来的只能更优秀，至于纨绔废物这一套，早已不适用，不让皇帝放心试探会接踵而至，倒不如实打实做自己。
　　就一句话，身正不怕影子斜！
　　时间慢慢走过，日子平静无聊。好在没有战争，百姓乐得清闲。大楚正在休养生息，部署关于岚国的事。大楚取消了岚国皇位，各郡县遵循大楚的方式人员调配，任职的大部分都是大楚官员，也有岚国的在任职前都被陈洺诏进宫见一面，五个郡县间设有督察史负责监督郡县的工作，还得汇报给安理司内史，在岚国之前的都城设有安理司，安理司内史将事宜再汇报给安理司长史，然后再交到皇帝手里，一套程序下来很是麻烦，不过可以理解，刚把岚国拿下一切小心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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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楚宁阳城常春宫里院。
　　一位衣着华贵的男子进来了，看着稀少的人口和荒凉的花坛，男子才想到原来宫夫人已去世多日，找凶手的事不了了之——为什么？因为神明不让查下去，因为白俅听神明的话做事。天启说是白家的天下，不如说是神明的天下更贴切。
　　男子负手行走，左手拿了个桃木剑，看尺寸是给孩子的玩具。路上伺候的奴婢零零散散几个，男子终于靠着他们的指引找到白未晞的住所，这里倒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刚好晴天，打开的窗户一道光洒进来，倒是恬静。
　　这时候白未晞从屋里出来了，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啊——男子感叹。
　　“你是爹爹？”白未晞盯着他的衣服，想起平日荣宝跟他讲的：平时不会有人出入这，如果有那个人应该是皇帝。
　　“是啊，三郎记住我了？”印象里，他们二人只见过一次，是白未晞三岁那天。
　　白未晞没有回答，只站在屋外的台阶上。
　　“三郎看这是什么？”白俅拿出背在后面的桃木剑，还晃了两下，示意白未晞看他手上的东西。
　　白未晞跑到白俅跟前，拿走了桃木剑一点点抚摸细看。
　　“你在这好好的，我走了。”白俅见白未晞拿走剑就准备走了。白未晞也没说什么，果然这点他俩最像。
　　其实这把剑是白俅刻的，当时他也没想送谁，等刻好了才想起他的三皇子。
　　这天夜里，白未晞抱着木剑睡觉，门口有人守夜，是其他奴婢。一阵凉风来袭，白未晞看到一个黑影站在自己床头，蒙着面。黑衣人没有动手，白未晞也懵了，是坏人吗？但白未晞不清楚他要做什么，于是坐起来看着他。
　　“想学武吗？”黑衣人终于忍不住了，先开口问了。
　　“学。”
　　“好，我是你师父，日后夜里我会来教你。”
　　白未晞点点头，随后黑衣人消失了。白未晞是个好孩子、乖孩子，不吵不闹，别人说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多嘴问。
　　可这种孩子，沉默寡言，都是独自长大的。
　　始终与天下人不同，白未晞注定一生不能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