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gl》青冥客

12、无

　　这一天，内侍来唤白未晞，陈铭召见。

　　白未晞站在殿外，微微低着头，双手叠放在身前。

　　等有内侍告诉他可以进了，白未晞皱着眉踏进宫殿。

　　跟着前面带路的内侍，白未晞不曾抬头打量四周，到了终点，内侍匆匆退下，只留白未晞一人。

　　这时候，白未晞才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

　　陈铭站在屏风后面，通过印在屏风上人影判断白未晞的动作。

　　好一会儿，陈铭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白未晞干脆利落地跪下：“小人白未晞拜见陛下。”等他规规矩矩行完大礼，抬头就是陈铭打量的目光。

　　“嗯，”陈铭还再观察着，一会儿又接着说：“起来吧。”

　　“谢陛下。”直起身的白未晞还保持一副位卑人微的样子。

　　“你父亲为何要将你送来？”陈铭原先听内侍说过这孩子——谨慎，但没想到此子行为举止如此得当，不像无才无德之人，那天启又为什么要将他当质子呢？

　　白未晞轻笑一声，抬头看着陈铭：“大概是因为我不得宠吧。”

　　“你如此聪明伶俐总会不得宠啊？”陈铭狡黠地问着，正一点一点打探天启此举的用意。

　　“不瞒陛下，来之前我就听到民间传我是天启克星，父亲也许信以为真了。”所以要将克星送走啊。

　　闻言，陈铭仔细盯着白未晞的眼睛，希望能看到他说此话的用意，但他不知道白未晞就是实话实说。

　　非言流语是陈铭让传播的，他还觉得是面前这个小子知道了幕后黑手在这试探呢。

　　“那又为何要带着面具来及见朕啊？”

　　“陛下，实不相瞒。幼时，小人随父亲微服私访，曾遭人暗算，脸上留下一道疤。小人样貌丑陋，来前，父亲特意吩咐小人带上面具，免得惊扰到他人。”白未晞拱手弯腰说道。

　　“是吗？”陈铭不在意他的说辞，只要有“三皇子”这个名号在，不管来人是谁都可以。

　　“你来大楚也有些日子了，观我大楚如何？”陈铭坐在高处，似笑非笑地看着白未晞。

　　“风清水秀，烟火人间。”白未晞端着胳膊，不抬头，只弯着腰。

　　“与你天启又如何？啊，”白未晞还未作答，陈铭又说，“你这年纪去伴读吧，跟着他们涨涨见识。”陈铭脸上有一丝玩味别人的喜悦。

　　“是，多谢陛下。”虽然白未晞对陈铭用意很清楚，却不能违抗。

　　伴读是给皇子伴读，太子并未选出，那么宫外也会有人了，希望他们不会注意到白未晞这个多余之人。

　　但愿没有恃强凌弱的主儿。

　　尽管白未晞觉得侍读不是个好点子，但陈铭是很欣赏他的，一个八岁的皇子入住敌国皇宫，言行举止却甚是得体，一点儿都瞧不见别的情绪，当真是个好苗子，只是可惜了。

　　可惜这么好的皇子不能留给天启，哪怕是未来的丁点儿可能都不能有。

　　所以陈铭借着让他侍读的名号，为的就是在此期间挫败他的毅力和性格，让日后的天启真的再无翻身之地！

　　结束见面后，白未晞回到他的小院儿，站在门口静静看着荣宝忙活儿。

　　前些天来的那四个奴婢不见身影。

　　“荣宝！”看了一会儿，白未晞才进去。

　　“公子回来了，陈铭没有刁难你吧。”荣宝停下手里的事儿，抬头看着白未晞。

　　“没有，我们吃什么啊。”白未晞无甚在乎地说道。

　　“公子，我以前也没干过这些。”是啊，三皇子的贴身丫鬟怎么能生火做饭呢。

　　“唉，我看看。”白未晞看着荣宝不争气的样子无奈地说着，边说边向灶台走去。

　　俩人忙活好久，才把火升起。

　　“荣宝儿，你跟来不觉得苦吗？”白未晞蹲在地上，不敢看着荣宝。

　　“怎会？！”荣宝听出了他话中的苦楚和对自己的愧疚，其实她自己倒觉着还好。

　　“我们会回去的。”白未晞淡淡地说了一句。

　　此时门外传来声响。

　　那四个大楚奴婢两两结伴抬着一个大筐，一个装满了食材，另一个装着生活用品，现在这个天用碳有点浪费，毕竟冷天他们都在路上熬过去了——所以他们没有被分到。

　　“你们这是？”白未晞看清楚两筐子东西后才开口问。

　　“公子，这是每月的粮食。我们来时，王大人吩咐了。”回话的是海风，他是四人中年龄最大的，也不怯主子。

　　王大人就是接白未晞入宫的那个内侍。

　　白未晞点点头说：“嗯，小心点菜别放坏了。”

　　四个人又按照进来的样子把东西分别抬进厨房、柴房。

　　“我们进屋。”白未晞对荣宝说。

　　荣宝拍拍身上的灰，跟着白未晞进里屋了。

　　“公子，怎么了？”荣宝关上门，转身时说道。

　　“陈铭让我去侍读，这倒没什么。我在想，何时能出宫一趟。”

　　“出宫？公子，你出宫做什么？”

　　“想锻把刀。”

　　“为什么要刀？”此时的荣宝一点不像个奴婢，就像是一个关心弟弟的姐姐。

　　“我大了，师父教的那些我不能再用那把桃木剑了。”白未晞无辜地说着，心里有点忐忑怕荣宝不答应。

　　“行吧行吧。不过，你不能出去！”

　　“我知道啊，所以就靠你了，荣宝。”白未晞一脸讨好地看着荣宝。

　　“好好好！我问问去！”荣宝被灼热的目光看的心慌，迅速妥协了。

　　“多谢！”白未晞笑着看向荣宝出去的身影。

　　哪有一个质子还有闲心要这要那？！白未晞过得倒不像质子——没有心理的落差；没有对故国的怀念；没有对未来的惆怅——每天都是一副清闲的样子。

　　白未晞把这事交给荣宝，自己坐在厅堂里慢慢品茶，荣宝却得跟那四个人装作很熟的样子，扯东扯西，希望能套出点有用的信息。

　　“哎！清风，大楚有什么好玩的吗？”荣宝看清风一个人在灶台那儿忙活，有意无意地问出口。

　　“好玩的？什么意思啊。”清风是他们几个中年纪最小的，看着和白未晞差不多大小，这么小的孩子应该想不出荣宝的用意吧。

　　“你看啊，我们天启每年的八月都会外出祭祀，就连我们在宫里当奴婢都能出去！大楚有这样的习俗吗？我好想出去看看啊！”荣宝故作叹息的口吻让清风不疑有他。

　　“有啊！四月的清明，陛下会到外城祭祀，那时候有好多人陪着。”清风天真地说出荣宝想知道的，没等荣宝作答，她接着说：“到时候姐姐就能出去玩儿了！”清风开心地说着，仿佛她到时也会出宫一样。

　　“那太好啦！谢谢你啦，小清风。”荣宝揉揉清风的脑袋去给白未晞回话了。

　　前厅的门未关，荣宝径直走进去，见白未晞坐在大厅椅子上，开口说道：“公子，打听到了，清明的时候陈铭会出宫。”

　　白未晞想了想日子说：“已经三月下旬了，快了快了。”

　　“你别忙了，”白未晞说着向书房走去，“要学功课了。”荣宝跟在他身后，不作回答。

　　这些天，他们都是这么过得，早起趁着没人，白未晞到屋后习武，然后一天的时间都用来看书，荣宝也只好跟着他看书去。

　　夜晚，小院里只剩下荣宝和白未晞，那四个奴婢都回内侍省了。

　　白未晞躺在床上，枕着右手看着床幔楞楞出神。

　　每至夜晚，周遭的安静会让白未晞卸下防备，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轻松。

　　他左手摘下面具，轻轻抚摸自己眉骨处的疤痕，还有那道由深及浅的鞭痕，白未晞闭上眼回想年幼时的日子。

　　白未晞他们三兄弟总爱到那个小池塘，尤其是白未晞一待就是半天，午膳他们会到皇后那吃她亲自做的饭菜，下午他们仨聚在一块，该干嘛干嘛，互不打扰。那时候，白未晞总爱偷偷观察他的大哥、二哥，长兄白柯沉稳聪颖，捧着本书全神贯注；他的二哥嘛，就是个为随遇而安的顽童，因为他总是坐不住，就他自己在屋里踱来踱去，不时制造些响动。

　　自从白未晞落水，这样闲暇轻松的日子就不见了，白未晞清楚：皇后的死与他脱不了干系，也因此三人逐渐疏远。

　　想到这，白未晞忽而耻笑自己——这脸上的疤来的真是轻巧啊！

　　再想下去就是关于白俅的事情，白未晞睁开眼聚神，强压下去脑子里历历在目的不堪的记忆，深吸口气后，缓慢闭上眼，心里又恢复了平静。

　　明日便要伴读了，可得小心行事啊。

　　第二日，白未晞是被吵醒的，御厨为了皇帝的膳食都是起早贪黑，正好借此机会练一下拳脚，也不会被发现。

　　半个时辰过去，有人敲响木门。